一品女仵作 第157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周羡翻着卷宗,补充道,“京兆府当时查这个案子的人,乃是一位姓尉迟的推官,仵作叫钱笠。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两桩案子那种诡异的相似。”

  “于是查了两位死者的关系。他们并不认识,甚至连周围的人,都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杜春丽是男旦,生得十分清秀,像是女子一般。他性子内向,除了唱戏练功,旁的事情几乎全都不沾。”

  “李一则是正好同他相反。李一的那群狐朋狗友,鲜少听戏,都是喝花酒,斗蛐蛐之类的。”

  池时点了点头,又挪了个位置,写下一个三字。

  “第三名死者,名叫周遇,是一个秀才。他的父亲周山在吏部做小官。周遇的姐姐,嫁到了管平巷,姐姐同姐夫怄了气,半夜里闹着回了娘家。”

  “周山觉得他不懂事,哪里有出嫁女自己回家的,便要周遇送姐姐回管平巷。周遇送完人之后,望家中走的路上,不见了。”

  “周山因为是混官场的,知晓京中出了奇案,见周遇迟迟未归,便让家丁出去寻找。他的尸体是唯一一个没有等到天明就被人发现了的。”

  “他穿着绣着铜钱的锦衣,戴了一顶用纸扎的大金冠,同样是坐在凉亭里。周遇的耳朵被割掉了。”

  池时说到这里,顿了顿,“下一个死的便是漆耘凡了。他刚刚从边关回来,因为关将军卫国有功,边关战事平息。漆耘凡率先回京,等着大军归来,陛下便要犒赏三军,到时候他便能够将功折罪,甚至可以往上再升一升。”

  “漆耘凡回京之后,夫人鲍氏给他杀猪宰羊,摆了大宴。他吃得有些多,天黑之后,便同鲍氏说,要出去消消食,寻访老友。因为就在附近转悠,他一个下人都没有带。”

  “结局卷宗里写得很明白了,他被人砍断了右手。”

  周羡点了点头,“四名死者,互相都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关联。死亡的地点,除了是凉亭之外,都并不成线,也无什么规律可循。”

  “感觉就像是一个过路的疯狗,随便在街上抓了一个人,杀掉了一般。毕竟他们四个,都是在夜里,一个人在街上走的时候,消失不见的。”

  “是以,虽然卷宗里头没有写。但是这个案子,以流窜凶手已经离开京城,草草的束之高阁了。”

  池时听着,摇了摇头,“京兆府推官的俸禄,能够都发给我么?难怪我大梁国库空虚,都叫酒囊饭袋白嫖去了。凶手绝对不是随机在街上抓了一个人就杀。”

  “相反,他对这些死者都十分的了解,并且给他们死后的装扮,都极其有深意。”

第三三一章 唯一特殊

  周羡皱了皱眉头,这个卷宗他早前看过,那会儿他还没有遭受池时暴风雨般的洗礼,根本就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到了如今回过头来再好,好似脑子里有那么一点灵光一闪,却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般,串联不起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池时说着,在那张白纸上圈了圈,“你养过戏子吗?金屋藏娇的那种?”

  周羡被自己的口水一呛,猛的咳嗽起来。

  自打他的病被治好了,已经许久没有咳嗽过了,居然还有些怀念!

  “没有!我不爱听戏,也没有什么龙阳之好!”周羡说着,认真的看着池时的眼睛,他的手紧张的抓了抓衣角,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池时满不在乎的“哦”了一声,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她用手敲了敲第一名死者杜春丽的名字,“人常说男子有三条腿,杜春丽被砍掉了一条腿,扮成了新娘。凶手在嘲讽他扮女人,丢了男子的一条腿,没有阳刚之气。”

  “再看第二个死者酒坊少东家李一,你们都以为他被扮成了黑白无常,我却不这样认为,我觉得,说他被扮成了颠倒是非黑白的长舌妇,更加贴切一些。”

  “卷宗里说了,李一交友甚广,堪称包打听,这种人通常话很多,叨逼叨的,见了不认识的人,那跟亲人似的,不认识的人家办喜事,他都能坐下来喝上几盅……”

  “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旁人还以为他是新娘的大舅,恨不得连新郎裘裤的色儿,都说与他听。他的舌头长长的垂了下来,也应了我关于长舌妇的想法。”

  周羡恍然大悟,“而且凶手割掉了他的嘴……”

  池时点了点头,“没错。再看第三位,吏部官员的儿子周遇。那绣着大铜钱的衣衫,通常谁最喜欢穿?”

  “商人。”这下周羡的思路也清晰了起来,“商人重利,周遇的父亲在吏部任职,吏部管着官员考核升迁,乃是六部之中,颇为特殊的一部。”

  “凶手割掉了他的耳朵,是因为他探听了,偷听了不该他知晓的秘密,然后拿去换了金钱!譬如说,提前透露官员来去。”

  “而且,死者口中含蝉。蝉有两重含义,一则是圣洁,带有仙性。以为它们活着的时候,只饮树枝而生,在土中休眠之时,那是餐风饮露,如同仙人一般。”

  “二则是重生。周而复始,延绵不绝,前人死时口中含着玉蝉,便是希望新生。但是在这里,我觉得凶手是取的第一种意思!”

  池时点了点头,给了周羡一个赞赏的眼神,“没错,是净化。凶手割掉了三个死者身上的罪大恶极之处,又往他们嘴中放蝉,一边警醒活人,一边度化死人。”

  “那咱们回过来再看漆耘凡,他死的时候,穿着戏服,被人砍掉了右手。戏服指代了什么?指代着他爱大葱插鼻子里头装象。”

  “倘若他真是汝南王的人,却装作同汝南王不睦,那么可不是戏精?为何砍掉右手,是因为他是用笔杆子吃饭的人,他写了很多封奏章,来参奏汝南王。”

  周羡皱了皱眉头,“那照你这么说,漆耘凡的确是被连环杀手杀死的,而并非被人灭了口?这只是一个意外?”

  池时勾了勾嘴角,“恰好相反,这证明了漆耘凡是特殊的,是有人模仿了连环凶手作案,将他杀害了。这个连环凶案,为何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了呢?”

  “他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割掉的是盖在袍子下面的腿,这需要撩起袍子方才能够看到;第二个人,割掉了嘴巴,站在正面能看到;第三名死者,割掉了耳朵,不管你站在那里,都能够清楚的发现,这个人没有耳朵。”

  “他扮演神来净化人类的瘾越来越大,可为何后来没有下文了?因为他也发现,有人模仿了他,杀死一个大官,并且将他的作为神的手段,完全的模仿了。”

  “他可能怕了,也可能觉得,这种唯一性没有了,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去净化。”

  周羡看向了那张白纸,上头漆耘凡的名字,别池时划掉了。

  “既然完全一样,你为何又说是模仿呢?漆耘凡特殊在哪里?”

  “很简单,不光是我们,杀死漆耘凡的真凶,也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池时说着,走到了桌案旁边,给周羡倒了一杯热茶,“先前我说过了,凶手一定不是流民随即杀人。”

  “而是对死者十分的熟悉,甚至经过周密的调查,或者长期相处过,方才会敏锐的察觉出他们身上所谓的恶。”

  “李一是个大嘴巴,到处嘚瑟,这不是个秘密;可是杜春丽呢?案发之后,京兆府去查,都没有查出,他是否好龙阳;还有周遇,他的父亲如今还在朝堂做官,那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周遇拿吏部的秘密换钱财的事情,并没有暴露,得有心人去查,方才知晓。”

  池时说着,敲了敲漆耘凡的名字,“再说回漆耘凡,那场战事打了挺久。他作为监军,几乎一直生活在边关,没有给连环杀手深入了解的机会。”

  “这一点,同前面三个死者,是不同的。你也查了汝南王,要不是我们解开了玉佩的谜底,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漆耘凡的真正立场。甚至于说,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他是汝南王的朋友还是仇人。”

  “可是杀死他的人,知晓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漆耘凡是汝南王一个特别的棋子,在他代入连环杀手作案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将他所觉得的,漆耘凡最大的恶,体现了出来。”

  “可这些东西,当真是那个连环杀手所能知晓的么?”

  周羡眉头皱得紧紧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有两种可能性,一种连环凶手不知道,前三个人,明显层次比较低,他深入不了漆耘凡的那个层面。”

  “如同你而言,有人模仿杀人,将漆耘凡的死掩藏在了一个连环凶案之中,实则是灭口。”

  “第二种,那个连环凶手,本来就是要灭口的漆耘凡的人,他使用了自己最擅长最舒服的手法。

第三三二章 一杯热茶

  池时点了点头。

  第二种太过巧合。

  不是她池时鄙视人,而是前面三个杀人案来看,连环凶手明显层次不高,不像是能够知晓涉及汝南王的大秘密之人。

  是以,在她看来,十有八九是第一种。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咱们在这里关着门推理,更是虚中之虚。现在我要去周遇家中去,你几宿未眠,要不先去歇着。我在祐海能当九爷,在这京城里,也一样能。”

  池时面无表情的说着,可那话里话外的,都腾起了一股子江湖豪气。

  周羡好笑的伸出手来,摸了摸池时的脑袋,池时灵机一动,伸手一拍,在周羡的手上抹了一把。

  周羡的手背像是被烫了似的,快速的收了回来。

  “你你你……”他激动得结结巴巴说了三个你字,余光一瞟,瞬间又无奈的笑了。

  池时先前一直拿着炭笔写字,这手上黑麻麻的东西,全都抹在了他的手背上。

  让他的手,也变得斑驳起来。

  “你这个人,真是的……”周羡说着,无奈的笑了笑,“咱们还是先洗洗手,再去周家吧,不然的话,还以为我们要登门去给人家下黑手。”

  “这么多年过去,周遇的父亲周山,已经不在吏部了,他后来去了户部,是如今的户部侍郎了。我识得周家在哪里,领着你去。”

  “不过,有四名死者,你为何独独要去周家?”周羡说着,正准备朝外叫常康打水来。

  却应面前瞧见久乐,已经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周羡惊叹出声,“你什么都没有说,久乐却是什么都知晓。这般人才,在你那儿做小厮,当真是浪费了。”

  人人都说池时厉害,可久乐在某种意义上,是另外一种厉害!还有池时的母亲姚氏,她一个夫人,也是超凡的厉害!

  周羡这么一想,越发的觉得,池家当真是卧虎藏龙了!

  久乐咧开嘴一笑,端着铜盆就走到了池时身边,“这有何难?我家公子用了炭笔,那自然手会脏,他这个人爱洁,不洗干净会难受。”

  “殿下当真是谬赞了,我一个小厮,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做下人的本分罢了,只要上心一些,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周羡一愣,只要上心一些,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么?

  池时清了清嗓子,在铜盆里洗起手来,“因为周遇的案子当中,有一个东西,十分的特殊。准确的说,这个案子有一个被忽视了的线索,而周遇的案子,让这个线索变得越发的特别起来。”

  “你可记得,卷宗你说过的,每个死者都坐在凉亭中央的石凳上,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果子点心,还有一盏热茶。”

  “其他人的尸体,都是隔了一个晚上,到了清晨,方才被人发现的。那时候茶是热气腾腾的。死亡时间,同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相隔甚久。凶手在什么时候倒的茶水,才会让人发现的时候,茶水还是热的呢?”

  不等周羡回答,池时又道,“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凶手又回到了犯罪现场对不对?这一点,只要注意到热茶的人,都能够想到。”

  “但是我们看周遇的案子。周遇的父亲周山,因为知晓京城里有连环杀手出没的事情,是以周遇送完他姐姐之后,没有回来,他便立即遣了家丁出去找。”

  “他很快就找到了周遇的尸体。周瑜的装扮,比起其他人,也简单了许多。他只是换了衣衫,头上戴了纸冠而已。”

  “但是,他的桌面上,也放着一杯热茶。因为每一个案子,桌上都有热茶,所以周遇面前的热茶,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周羡瞬间了悟,“这就很奇怪了,难不成不管什么时候发现尸体,茶水都是热的吗?凶手是如何掌握这个时机的。”

  “他总不能杀了人之后,站在旁边像是茶博士一般,待茶凉了,就给换上一杯!一直保持那茶热气腾腾的!”

  他说着,脸色正了正,走到了池时身边,就着铜盆里的水,草草的洗了手。

  “走吧,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周家。”

  池时点了点头,有的朝代会避讳天家姓氏,但是大梁朝倒是没有这一条。

  因着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姓周的人,实在是不知凡凡,数都数不清。

  那周家虽然也姓周,但是同皇亲国戚,毫无关系。

  那周家的宅院,说起来也是巧了,就在离姜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这一片地方,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早上说不定还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到了夜里,就成了左邻右里了。

  池时随着周羡一道儿下了马车,他这个人比较低调,通常只带常康出门。

  可那马车之上楚王府的标志,不是假的。

  是以马车一停,那门口站着的门房,便一个朝里跑去通报,一个朝外跑迎来,颤颤巍巍的喊着,“殿下……”

  那门房一抬眼,看到了一旁的池时,更加激动起来,“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