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158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这下子不光是周羡愣住了,就连池时也一并愣住了。

  池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认得我?你是祐海人?”

  她才刚刚说了,让京城人也管她叫九爷,这嘴又没有开过光,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应验了。

  那门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是祐海人,是我们夫人,最喜欢九爷了。每回九爷断案,都叫小的出去看着,然后回来学给她听。”

  “夫人若是知晓九爷您来了,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池时顿时了然。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不相信,这周夫人会莫名其妙的喜欢她这个仵作。这么多年过去了,周遇的案子早就被束之高阁,成为了一桩无头公案。

  可他的母亲,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那门房说着,忙引了池时同周羡进去,几人还没有穿过回廊,走到待客的花厅,便瞧见一位夫人红着眼睛,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她的发髻都跑散了,金步摇都摔在了地上,却像是浑然未知似的。

  一见着池时,她立马双手握了过来,激动地说道,“终于,终于轮到我们遇儿的案子了么?九爷,终于要来给我儿一个公道了么?”

  “这么多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我儿枉死,那凶手却能逍遥法外!我一直都等着这么一天,遇儿的东西,我都保存得好好的,他的屋子,我都没有动过。”

  “我带你们去看!”周夫人说着,慌忙的擦了眼泪,又噔噔噔的在前头引起路来。

第三三三章 善意谎言

  周遇的屋子,用一把硕大的铜锁锁着。

  周夫人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铜钥匙,颤抖着手,开了锁。

  门一打开,咯吱的落了灰下来,呛得池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夫人站在门槛前,却是没有踏进一步去,“我知道的,查案的那个现场,不能虽然让人进去,自从遇儿出事,我便把这门给锁了,不让人靠近。”

  “甚至连打扫都没有打扫,我怕有什么线索,被人给扫掉了。同那一日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的。九爷你看,被褥都没有叠。”

  池时点了点头,那一方面巾,系在了脸上。

  “周遇当时出去,是送你的女儿?”池时问道。

  周夫人一听,眼眶又红了,“是我苦命的女儿周兰。她嫁的夫家姓杜,那姓杜的是个举人,生得十分好颜色,兰儿一眼便相中了他。说媒的时候,也是斯斯文文的。”

  “可曾想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赌鬼。我同她爹一直劝她和离,可她一来执迷不悟,二来顾念着孩子,怎么都不肯,打打闹闹的就这么过了下去。”

  “那天夜里,杜举人又赌输了,回来拿钱,兰儿的嫁妆都给他搬空了,哪里还有?他竟是动了手。她气不过,自己个跑了回来,到了半夜里,又想着孩子,一个劲儿的哭,闹着要回去。”

  “杜家离这里并不远,因为是大半夜了,遇儿不想要吵醒车夫,便自己个赶了车,送了兰儿回去。可谁知……”

  周夫人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谁知他这一去,便再无归途了。兰儿受不住这个打击,出家做了姑子。”

  池时眼眸一动,却是依旧并未进周遇的屋子,又是问道,“周遇是不是通过出卖吏部的一些消息,替杜举人还赌债?”

  周夫人身子一震,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她的嘴唇颤抖了起来,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是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她扶着门框,平息了许久,方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有可能……”

  见池时面无表情,她又急忙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个事情,遇儿也好,兰儿也罢,从未同我提过。不过……不过九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桩事来。”

  周夫人说着,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周家有一根历代相传的玉簪子。遇儿是长子,于是我家夫君便在他满十六岁的时候,传给了他。”

  “有一阵子,杜举人闹得特别凶,追债的人打上门来,扬言要将他的手给剁了。兰儿登门来哭,被她爹给赶了出去。后来我不忍心,去寻她,她却说事情已经了了……”

  “我当时只觉得庆幸,没有想那么些。今日九爷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段时日,遇儿一直心事重重的,偶尔回来,身上还会沾了酒气。”

  池时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手套来,待在了手上,朝着屋子里走去。

  周夫人踮起脚,扒着门,目不转睛的在里头看着。

  池时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屋子里除了榻上乱糟糟的外,其他的地方都十分的整洁。在屋子的一角,挂着一张画,画上画着的像是街市的一角,上面人头攒动的,十分热闹。

  “阿时,你将那副画拿下来,拿给周夫人认一认,看认不认识里头的什么人。”

  池时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周羡。

  周羡脸颊微红,又道,“你不觉得,那幅画挂的位置,很奇怪么?通常人挂画,喜欢挂在椅子后头,亦或者是桌案旁边。”

  “可这画挂的地方,是躺在床榻上,能够看到的最显眼的位置。你也是感受到了违和感,所以一直盯着那画看的,不是吗?”

  池时纵身一跃,将那挂在墙上的画,取了下来,朝着门口走去。

  “你知道得倒是清楚,看来你在躺在榻上最显眼的位置,挂了不少东西啊!”

  池时说着,将那副画张开了来,“我看这幅画,不是因为位置的原因。而是因为笔墨,这副画的笔墨浓淡不同,色泽也有区别。我看着,这上头的人,不像是一日画上的去,而是慢慢添加的。”

  “这幅画是周遇画的么?夫人可认得出这是什么地方,上头又是些什么人?”

  周夫人一愣,凑近了过去,“是遇儿画的,他说这副画名叫听心。画的就是我们家附近的一座福瑞茶楼。他时常喜欢坐在二楼的雅室里,看外头。”

  “至于这上头的人……”

  周夫人皱了皱眉头,她有些犹疑的抬手指了指二楼窗户口,那间雅室里,对坐着两个人。她指了指右手边的那个人,“我觉得这个是遇儿,还问过他,他说就是随便画画的。”

  “其他的人,我便不认识了。”

  池时点了点头,将画递给了周羡,又走了进去,仔细的将这屋子里搜查了一遍,方才走了出来,“周夫人,你可以把你们去寻周遇的事情,详细的同我说上一说吗?”

  周夫人用力的点了点头,“那天夜里,遇儿一直没有回来。我家老爷白日在吏部的时候,听闻田或,田或是我夫君的同僚,他的舅兄在京兆府做捕快。”

  “田或说了京城出了命案之事。他心中着急,便让家丁到周围去找。我们就在这里往南去的下河边,发现了遇儿的马车。他就坐在凉亭里……血……”

  “仵作当时验了尸体,说他是被人捅死的,刚死不久。他阿爹疯了一样,让家丁到处找,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说着,期待的看向了池时,“怎么样,有收获吗?有没有新的线索?我都保存得好好的,一点都没有弄坏的。我……”

  池时认真的点了点头,“嗯,很有用。只不过,因为案子不是涉及周遇一个人。而且这个案子,是楚王府秘密在查,是以我不能够把我的发现告诉你。”

  周夫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双手合十,激动的说道,“我懂的,我知道的。若是走漏了消息,凶手指不定就要跑了,或者去销毁证据。”

  “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那么几天!九爷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告诉了我,我怕我说梦话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出去。”

第三三四章 画的视角

  池时拿着那卷画,上了马车,透过马车小窗,能够看着远远的站在回廊上,看着她的周夫人。

  她没有动,放下了帘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除了那一幅画,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周遇是在外头遇害的,他的屋子里,又怎么会有关于凶案的证据呢?”

  “可是阿时你,还是认认真真的查看了一遍。你不忍心告诉周夫人,她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对吗?”

  周羡说着,温柔地看向了池时。

  池时哼了一声,“莫非你以前中的毒,是哑巴药么?要不然的话,怎么解了毒之后,那话比黄河里的水都多!”

  周羡见她恼羞成怒了,笑了笑,“是是是,后悔带我去解毒了吧?”

  池时没有理会他,摸了摸那幅画,“我又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我没有骗她。

  这副画就是线索,你还记得这画的名字叫什么吗?”

  “听心!听……”周羡一愣,接过那张画,“你怀疑周遇画的,便是他出卖消息时候的事?”

  池时点了点头,抬手一指,指向了二楼开着窗户的雅室,“你仔细看看,虽然很小,但是的的确确画了。刚刚周夫人指了,她觉得这个人像周遇,那么你看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什么?”

  “放了一方信封。你再看另外一个人的面前,放了什么?放了一个小木箱子。”

  “虽然信和木箱子都没有打开,但我认为,这并非是一个巧合。这幅画,就是画的周遇心中最羞愧的一件事。”

  池时说着,皱了皱眉头,“线索不止这一个,周夫人说了一点新鲜的有趣的事,她说周遇是架了马车的,发现尸体的时候,马车就在凉亭附近。”

  “她又说,周遇是被人捅死的。我看过卷宗,里头说,凉亭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人走在路上,容易被打闷棍,但是周遇驾着车,是怎么被人拐到凉亭里去的?”

  “你的意思是,周遇有可能是自己去凉亭里的,可是为什么呢?”周羡问道。

  池时敲了敲那副画,“答案就在这张画里,周遇早就把这个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了。”

  “这画是周遇自己画的,可画画的视角,却不是他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自己也是画中人。那么这是谁的眼睛看到的一切呢?”

  周羡猛的一惊,站了起身来,他的脑袋撞在了马车顶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驾着马车的常康听了,忙吆喝道,“殿下,怎么了,你又长高了,要把马车顶戳一个洞么?还是又被九爷打了?没关系,明儿个我就叫人,把这马车加高一些!”

  周羡疼得眼泪汪汪的,他捂住了脑袋,“去福瑞茶楼。”

  常康吆喝了一声,停住了马车,“您说得可真及时,这不正是路过福瑞茶楼么?”

  池时与周羡一听,齐刷刷的抬手,各自撩开了一边的马车窗户帘。

  “茶楼的对面,是东来酒楼,这酒楼我知晓,擅长做鸭子,在京城也是老字号了”,周羡说着,朝着场外看去。

  这茶楼对面,同样是一个二层的小楼。

  站在酒楼的窗户边,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所有的情形。

  周羡说着,将那张画摊开,对照着画中视角调整了一下方向,让它完全符合这条街道的方位。然后往下一看,“东来酒楼径深长,却是没有对面的茶楼宽。”

  “看到他交易的人,是站在斜着的方向的,应该是福瑞茶楼紧挨着的宝亨银楼。”

  他正说着,抬头一看,却见池时已经率先跳下了马车,朝着那宝亨银楼走了过去。

  “这位小公子,可是要选首饰送姑娘,我们这里出了好些新样式,还来了红珊瑚珠串儿。”

  池时没有说话,一直跟着她的久乐挡在了她的身前,恼道,“这都是什么俗物,也配入我们公子的眼?你们东家姓什么?”

  “我家夫人给公子算了命,今年他同姓王的相克,若是东家姓王,那我们就不白费功夫了……对了,东家家中可有入狱的,若是有,那也晦气。”

  银楼的掌柜的一听,笑眯眯的迎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池时的衣衫,又打量了一下嚣张跋扈的久乐,笑容更加灿烂了些。

  这是哪里来的脑子不清白的嚣张纨绔,像这种肥羊,宰一只够吃半年的!

  “活计不懂事,公子莫要怪罪,还请随我上楼。小人一瞧公子这气派,就知晓,我们镇店之宝的主人,今儿个可算来了!”

  那掌柜的是一个圆乎乎的胖子,说起话来,声音怪腔怪调的,像是宫中的太监一般。

  他说着,率先上了小楼,“诸位可尽管放心,我们做买卖的人,年年都要拜关公,算吉凶的。我们东家不姓王,姓李。别说家中有入狱的了,便是祖宗八代,那都是顺民。”

  “我们东家啊,以前是京兆府的捕快,这后来啊,入了军营。那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人物。”

  久乐一定,顿时不乐意了,“你这老东西,我们公子是吓大的,你说这些,是在吓唬谁呢!只要我们公子乐意,随手就能买下你这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