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蜜桃味
越往北走,冬日的寒意就越发明晰。
这么冷的日子里,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羹,再美不过了。
“在北方,冬至日为什么会吃饺子呢?”江采霜一口吞下薄皮大馅的菘菜角子,馅料咸香,汁水丰沛,好吃极了。
燕安谨用竹筷夹起一个饺子,解释道:“饺子的形状像耳朵,所以民间传闻,在冬至这天吃了饺子,耳朵就不会受冻了。”
“原来是这样。”江采霜跃跃欲试,“那我可要多吃几个。”
吃完饭,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些船上能用到的东西。
等回到船上的时候,已经快到戌时,天都快黑了。
船徐徐向前,水面上黑漆漆一片,冷风不住往船舱里灌。
船舱里点了蜡烛,透过纱灯罩,昏黄的烛光影影绰绰。
江采霜拿出握槊的棋盘,窸窸窣窣地摆起了棋子。
燕安谨正铺床,听见动静看了过来,“不睡觉了?”
少女兴致高昂地道:“玩一会儿就睡。”
这两天燕安谨的握槊技术大增,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可有趣呢。
江采霜每天都得跟他玩上两盘,才肯安心睡觉。
燕安谨无奈,从行李里面找出自己的大氅,给她披在身上,“夜里凉,当心染了风寒。”
“你快坐下。”江采霜催促他赶紧过来,“不会的,修道之人哪有这么体弱?”
话音刚落,她先打了个喷嚏。
燕安谨走到窗边,正要关窗,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
看到浓墨般的苍穹之上,那象征着不祥的星象,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身后传来江采霜迫不及待的声音,“怎么还不来?”
“来了。”
收回目光,“咔哒”一声,落下了窗。
烛台挪到了桌上,两人你来我往地玩了两盘。
战况激烈,一胜一负。
江采霜实在意犹未尽,还想继续,便抓住他宽大的衣袖晃了晃,“再玩一次吧。”
“明日再说。”
燕安谨淡声说完,直接弯腰一捞,将她连人带大氅,轻轻松松地打横抱起。
走过船舱门的时候,因为身形高大,还不小心撞到了门框。
江采霜眉眼弯弯地笑他,“谁让你不跟我玩。”
燕安谨掂了掂怀中人,假意要将她往上举,眼看就要碰到船顶。
“啊!”江采霜短促地叫了声,吓得赶紧抱住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胸口,生怕自己也撞上。
燕安谨勾唇,抱着总算老实下来的小姑娘进了里间,将她放到床上。
“今日冬至夜,要早些休息。”
江采霜也听说过这样的说法,有句老话叫“困觉要困冬至夜”。意思是说只要冬至这天睡得好,未来一整年都能睡舒舒服服的好觉。
所以这一夜要早早睡觉,不能熬眼。
不过……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心痒难耐。
趁燕安谨不注意,江采霜“噌”地跳下床,光着脚往外间冲,“我去拿棋盘!”
小姑娘玩心大,要是真让她把棋盘拿进屋里,今夜就别想睡了。
燕安谨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她跑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拎住她的衣裳。
江采霜被迫止住脚步。
紧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轻松提溜到了床上。
男人的手臂卷着被子一起落下来,牢牢将她罩住,扑面而来的清冽气息。
细微的灵气波动之后,屋中烛火熄灭,一下子陷入黑暗。
江采霜挣扎了两下,可丝毫没有撼动身前的男人。
燕安谨叹了声,拥着她的手臂更紧,被子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睡觉。”
江采霜逃脱不得,只好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
过了一会儿,燕安谨本以为她快要睡着了,却忽然听见她说:“不然我们去幻境里玩握槊吧?”
燕安谨:“……”
第74章 第 74 章
◎在下应当是你的正房夫君吧?◎
冬至这日, 大晋边境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西北的游牧民族闯入边城,大肆烧杀劫掠,冲天的火光吞噬了无数人的哀嚎。
盛了汤水的木碗被打翻, 饺子坠入泥地, 旁边还有染着血的耳朵。
……
船终于行进汴河, 入了汴京城。
从虹桥上下来,江采霜二人正说要回府,前面忽然传来悲戚的唢呐声。
一队身穿孝服的人举着白色丧幡, 抬着棺材从桥上经过。
哭泣声此起彼伏, 纷纷扬扬的纸钱落下,铺满了桥面。
原来是送葬的队伍。
江采霜退到桥边, 给他们让开位置。
等队伍走过去一半, 她一抬头,居然在人群里看到了采青姐姐。她扶着一个面熟的年轻姑娘,那姑娘几乎哭成了泪人, 连站起来的气力都快要没有了。
江采青也看到了她, 不过碍于送葬, 两人不好在此时寒暄。
送葬队伍渐渐远去, 江采霜仍站在桥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思索。
注意到她的异样, 燕安谨关心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江采霜摇摇头, “没有, 我只是觉得方才那个人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我想起来了。”
“我们之前在望天楼上见过一面, 她是采青姐姐的好友, 好像叫隗骄, 是将门虎女。”
那次是端午节,在望天楼上,采青姐姐拉着她,说要给她多介绍几个京中的朋友,其中就有这位隗骄。她性情直爽大方,跟江采霜说过几句话。
她们家里……出了丧事吗?
“姓隗?”燕安谨沉吟片刻,“朝中姓隗的官员不多,武将就更少,我派人打问一下发生了何事。”
“嗯,好。”江采霜点点头。
两人先回到府上更衣休整,等江采霜沐浴完,换了身衣裳出来,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
“隗家出事了!”一个面嫩的小厮急匆匆跑进来,震惊地禀报道:“还是件奇事。冬至那日,隗大人在朝堂上,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只、一只猪精,吓得诸位大人卧病不起。后来有人请来了国师,他用法术将猪精困住,送回了隗家,命隗家人给个解释。”
“数日后,紧闭的隗家大门打开,隗家人送出了猪精的尸首,还有隗家老夫人,隗大人的夫人,全都……自缢而亡。”
短短几日,将门三人丧命。
此事牵扯到所谓的猪精不说,竟还有那位国师的参与……要说其中没有任何猫腻,江采霜是断断不信的。
她本就视裴玄乌这个杀妖取丹、残害百姓的邪修为敌,听闻此事,自然不能不管。
江采霜当即决定,“我去找采青姐姐,向她问问情况。”
采青姐姐跟隗骄是好友,说不定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细节。
“好,在下有事须得先进宫一趟。道长有什么需要,派人传信给我便是。”
燕安谨刚平复了南方的圣天教之乱,自然要进宫复命。
江采霜“嗯”了一声,命人备马,急匆匆地出了府。
只是隗家的送葬队伍还没回来,她只好先回侯府等堂姐回来。她此次外出了三个多月,也是该回家一趟,让家人放心。
陪家人吃过晚饭,江采青终于露面。
江采霜找了个借口离席,拉着采青姐姐去了僻静的小花园,问她隗家出了什么事。
“这事来得突然,我还没来得及传信跟你说。”江采青脸色不太好地叹了口气,“隗骄大受打击,这两天不吃不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若说有谁能帮他们家洗刷冤屈,我能想到的,也只有你了。”
毕竟此事不同一般,还涉及妖邪之物……寻常人哪能处理得了。
“我从前与隗骄有过一面之缘,她爹如果是猪精,那她身上也该有妖物血脉,可我当时并没有察觉。隗大人应当不是妖物。”
听了江采霜这么说,江采青连连点头,急切道:“没错,我跟隗骄认识快十年了,她是人是妖我再清楚不过。可如今朝廷上下都说他们隗家有异,这两日还有人往他们家门楣上扔雄鸡头,泼黑狗血,闹得亲朋都不敢上门拜祭。”
江采青又急又怒,攥紧了拳,“唉,我真怕这样下去,隗骄的身体先扛不住了。若是她先倒下,还有谁能替她家人讨回公道,难道就让隗伯伯他们含冤而死吗?”
隗家世代忠臣良将,祖祖辈辈征战沙场,谁知最后死得这般荒唐,这般耻辱。
“采青姐姐你先别着急,能不能跟我说说,隗大人突然变成猪精,是怎么一回事?”
江采霜扶着堂姐走到廊庑下,坐在美人靠上。
江采青深吸了口气,开始讲述这两天发生的事,“事情还得从冬至日说起。”
“先前我给你传信说过,官家为国师造了一座临仙阁,你应当还有印象吧?自临仙阁建成之日起,官家便在临仙阁内闭关修炼,不理朝政,每逢十日才有一次朝会。朝中大小事务,皆交到国师手中,由他初阅之后再呈给官家。”
“恰逢冬至那日,正是十日一次的朝会,文武百官在临仙阁外翘首以盼,等着官家出关。等了大半日,却只有个道童出来传话,说元始天尊诞辰,官家忙着祭天,凡尘俗事等明日再来。”
“可是隗伯伯有重要的事情奏请,已经拖了一个多月,再拖延不得了。他情急之下,便冒着杀头的罪过,不管不顾地要闯入临仙阁,亲自面见官家。隗伯伯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进了临仙阁,当时官家正和国师商讨道法……”
“一错眼的功夫,隗伯伯突然变成了一只浑身长毛的猪精,从临仙阁里冲了出来,重伤了好几名大人,吓得其他人四散而逃……”
江采青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猪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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