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白月光是要火葬场的 第85章

作者:九祥锦 标签: 奇幻魔幻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玄幻仙侠

果然,时间不多了,就连她的倒影都在一点一点变淡。

向来心细的谢砚之却不曾察觉,消失不到两个时辰的痛意卷土重来。

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筋脉中游蹿,似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紧紧咬着下唇不肯松口。

满怀心事的颜嫣又怎会发现谢砚之的异常呢?就像谢砚之也不会发现颜嫣即将消失不见。

二人各怀心事,依偎在船头。

长风吹皱满湖清水,十里碧荷无人来赏。

小船晃晃悠悠,随波逐流。

正午的日头高悬在头顶,已然有些灼人。

颜嫣说累了,拉着谢砚之的手,与他并肩躺在竹编的船篷下。

小船穿过桥洞,有光自蓬顶的罅隙里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落在他们身上。

颜嫣指着蓬顶,满目惊喜:“你快看,这像不像古诗里写的‘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看见了白日的星河,忽而压低嗓音,喃喃自语:“今晚还能再看见银河吗?”

确切来说,是还能与他一同站在这片天空之下看银河吗?

这可真是件令人感到遗憾的事,与他相识半载,却从未与他一同见过银河。

谢砚之很想告诉她,明日若是晴,今晚便能看见比春日里璀璨数倍的星河,若是阴天亦或是雨天,就什么都看不见。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张嘴便会控制不住地呕血,便会发出让她心生怀疑的闷哼。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展示出这般不堪的一面。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早就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可不能再让她误以为他是个病入膏肓的药罐子。

她一直在为此事自责,认定是她害得他再次落入端华长公主手中。

既如此,便更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事。

他若能赢得这一战,他们之间自有大把的时间。

故而,也不急于这一刻。

久久得不到答复的颜嫣扭头看了谢砚之一眼,无奈地牵起嘴角。

果然,他又睡着了。

没关系,刚好她也累了,刚好她什么都不想再说。

她撑着脑袋,侧躺在谢砚之身边,用眼睛一遍又一遍描摹少年的眉眼。

还是舍不得……

小船逐波而流,不知要飘去何方。

临近日暮,谢砚之才睁开眼。

他不断咽下涌上喉间的淤血,一张嘴便是浓到化不开的血腥气’“这么快天就暗了。”

所幸颜嫣失去了嗅觉,什么都闻不到。

所幸傍晚时分的船舱很暗,她看不见他正在悄悄抹去渗出嘴角的血迹。

他紧紧握住颜嫣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开。

他们一同泛舟在无垠的湖面,偶有几只飞鸟掠过,夕阳是淡淡的紫,笼在天地间。

颜嫣说累了,便换做谢砚之来说。

他嗓音一贯很淡,不论说什么都没多大起伏,跟念经似的,今日是个例外。

光是用听的,颜嫣都能猜到,此刻的他定然正在扬起嘴角笑。

他不急不缓地说:“听卖茶的老人讲,入冬之时会有候鸟飞来,若泛舟在湖面,能看见漫天飞鸟的倒影与洞庭湖相接连。”

“那些比人还高的芦苇荡在风中招摇,若不小心闯入其中,兴许还会撞上南下避寒的麋鹿”

“它们性情温和擅游水,你见了定然会喜欢,届时,我们一同来看,多备些肥沃的水草,指不定还能拐回一只贪嘴的小麋鹿……”

湖面倒映出飞鸟与他们二人的身影,属于颜嫣的那部分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到最后,湖面只映出谢砚之一人。

天光亦在此刻散尽,连谢砚之的倒影都已被黑暗吞噬干净。

西方天际出现了入夜后的第一颗星子。

颜嫣记得,谢砚之曾对她说过,黄昏时分天际出现的第一颗星子名唤长庚。

颜她仰头看着被星子点缀得越来越亮的夜幕,弯了弯唇角。

“看来明日是晴天,你果真没骗我,入夏后就能看见银河了。”

谢砚之也抬起了头,看着璀璨的夜幕,他笑着道:“此后每过一日,银河便会变得越发清晰,直至秋夏交替之时达到巅峰。”

还有一半话藏在心中未能说出口。

只可惜,今年无法陪你去看秋夏交替之时最亮的银河。

颜嫣心中亦是感慨万分。

只可惜,再也没机会与他一同站在这片天幕下看星星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衬得两岸蛙声愈发吵闹。今夜,也不知是哪户人家在办喜事。

烟火“咻”地一声升空,撕裂这令人不适的寂静。

夏日的烟火一闪而逝,火光散尽,只余无尽的黑暗。

蛙声却越来越喧闹,没完没了地吵呀闹呀。

他们的故事将止于这个夏。

有浮光不断自颜嫣眼前掠过,她耳畔又响起悲怆空灵的鲸鸣。

她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弯起眼角,释然地笑了笑,“就像这场烟火,虽短暂,可我会记住。”

她顿了顿,又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百年后,我是你的枕边人,我们同床共枕八年,夜夜相拥而眠。”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是每晚做梦都想嫁给你的那种喜欢。”

“只可惜……未能真正遇见少年时期的你。”

“你将来若是遇见一个叫颜嫣的女孩,能不能对她好一点?”

“算了,你还是忘了我吧,因为……我本就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你生命里呀。”

为什么越说,她的眼眶越酸呢?

也是。两百年何其漫长。

他会遇见柳南歌,会遇见很多很多她不曾见过的人……

谁又会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在心中记上两百年之久?

她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最轻描淡写的一笔,无足轻重。

两百年后的谢砚之根本不记得还有颜嫣这个人。

她又一次扬起唇角,眼眸中却不曾染上半点笑意。

“我也会努力忘了你,倘若我有能力杀你,我仍不会手软,若无那个能力,我亦会躲你躲得远远的,我们此生最好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她的声音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眼前,听不真切。

一缕清风刮过,颜嫣此人便在这个时空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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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找到谢砚之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他目光空洞地躺在狭小的船舱中,喃喃自语:“我为何会躺在这里?”

一连重复三四遍,他才恍然想起是颜嫣,是颜嫣说想与他泛舟赏荷,故而,他才会躺在这里。

“可颜嫣呢?颜嫣又去了哪里?”

影被他问得满头雾水:“颜嫣是谁?听起来是个姑娘的名字,可公子你何时与一个陌生姑娘有了交集?”

谢砚之混乱的大脑有着一瞬间的清明,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不记得她了?”

这个名字乍一听是有些耳熟,可影着实想不起究竟在哪儿听过,他莫名有些心虚:“兴许是在哪儿见过罢?属下着实记不清了。”

复又将话题拐回正事上:“公子今日是否该启程回京了?”

谢砚之不曾回答,回到自己房中,翻出那副他偷偷藏下的画。

乌篷船半掩在接天碧日的荷花池中,影影绰绰露出个摘莲蓬的紫衣小姑娘,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颊畔还有两颗甜甜的梨涡,与他记忆中的颜嫣一般无二。

不是幻觉。

那是一个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姑娘。

后来,谢砚之拿着那副画卷寻遍整个云梦镇。

却无人记得,云梦曾来过一个名唤颜嫣的姑娘。

谢砚之攥住画卷的指骨微微泛白。

为何所有人都忘了颜嫣?

甚至……连他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他不禁在心中质问自己,世间当真有颜嫣此人?而非一场梦?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旺财探头探脑地在院子外面徘徊,犹豫半晌才进来,咬着谢砚之的衣摆,牵他来到那株尚未长大的紫藤花树下。

有人用刻刀在花架上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颜嫣仍想嫁给谢砚之做新娘子。」

再往下,还有一行刻得更深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