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颜如玉意兴阑珊,觉得陈琮这人,偶尔有点意思,偶尔吧,又太市侩俗气了点。
***
宴散回房,颜如玉把代陈琮保管的东西都还回来,先去洗漱。
陈琮注意到,他是把包直接拎进洗手间的。
颜如玉洗好了出来,陈琮接着进去洗,而等他再出来的时候,那个包已经瘪了,随意扔在一边,再看箱子,重新上锁,立于床尾。
陈琮只当不知道,看看时间,差不多9点半了,于是起身点药烛,那一头,颜如玉手机音乐调起,又是要练瑜伽的架势。
陈琮冷不丁回头,神色郑重:“颜兄,能帮个忙吗?”
颜如玉握着手机,不忙开练:“什么忙?”
“今晚上,要是我再做噩梦,能陪我去趟大宴会厅吗?朝因缘石吐两口唾沫,破一破。”
颜如玉看了他半天:“陈兄,能不神叨叨的吗?”
又指绕床的药烛:“你多点两根不就得了,包你睡到死。”
陈琮丧气:“不愿陪算了,这是药烛,养身的,又不是安眠药。”
说到“安眠药”三个字时,眼前一亮,赶紧抓起手机:“现在还能帮跑腿买药吗?我让小哥买两瓶。”
颜如玉懒得再理他,自行开练,陈琮躺在床上,隔着袅袅的药雾看颜如玉一脸佛系,觉得“沐猴而冠”莫过于此了。
十点钟,手机准时响了,陈琮接起来,还装模作样了一番:“金鹏,209房间,你送上来就行……什么?好,行行,那我下去拿。”
他回头在床上寻摸了一番:“颜兄,房卡不知道放哪了,回头你给我开门啊。”
颜如玉修心养性的平和之旅一再受他打扰,一脸没好气,巴不得他快滚:“知道了。”
***
陈琮走消防楼梯下楼,路过黑漆漆的餐厅,推开安全门,转到安全门外的楼梯背阴处。
这里晚上有灯,灯光昏黄,有小蛾子绕着灯在乱飞。
这么冷的天,不该有小蛾子的。
陈琮有点怔,想起老人们常说,人死了,魂灵会附在蛾子身上,飞到常去的地方看一看——那天,他和金媛媛就是在这儿见了最后一面。
这蛾子会是金媛媛吗,如果真是,她会挺失望吧,来人间一遭,没人在意她的来,也没人追究她的去。
肖芥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脚边一个大包,手上拎个药房外卖的袋子,穿了件薄的长外套。
陈琮奇怪:“你怎么没穿我的衣服?”
边说边顺手把房卡递给她。
肖芥子也奇怪:“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有别的衣服了?非穿你那件?你那衣服厚的跟熊似的,走哪都不方便。”
说着,把袋子交给他:“喏,安眠药,你当着他的面吞两片就行。”
又指袋内:“里头我放了个香薰球,你不是要点药烛吗,混着一起点,反正到早上,都会烧得干干净净、没一点痕迹。”
陈琮压低声音:“确信这香薰球管用吗,那天晚上,你在楼里点,颜如玉和李宝奇,还不是都没睡着?”
肖芥子耐着性子解释:“在全楼那种空旷地带点这个,跟屋内密闭空间能一样吗?你放心,半夜进屋子办事的人是我,我比你更紧张这事。”
陈琮点头,忽然觉得忐忑:接下来,他正常入睡加昏睡就行了,重头戏都参与不了,没法配合她,有什么变故,也没法策应她。
他努力想多交代她几句:“你身形跟金媛媛不太像,你比她挺拔,记得齁着点腰,走路多晃荡。头发放下来,脸上多抹点血……”
肖芥子烦他:“知道了,扮什么不好,让我扮鬼。”
陈琮想笑,跟她讲道理:“那你又要被拍到,又要隐身,还要模糊对方视线,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可不就得……玄之又玄吗?”
肖芥子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走吧,赶紧做你的事去。”
陈琮吁了口气,转身向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到肖芥子正蹲下身子,拉开那个沉重的大包。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了句:“肖小月,你就这么相信我啊?”
肖芥子抬头看他。
他说:“你就不怕我左手勾搭‘人石会’,右手挎着颜如玉,做这些假意配合你,实际上,今晚是要把你赚进来杀吗?”
肖芥子看了他两秒,突然起身,袖间一垂,落下一把刀来,那刀是弹簧的,手上一推,锋利的刀片就出来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瘆人的亮。
她面色阴森,大步朝陈琮走过来,想必连灯下的那只蛾子都察觉出事态不妙了,扑棱着绕着灯泡急舞。
陈琮觉得自己玩脱了,他后退两步,说:“哎,哎,开个玩笑,你冷静。”
肖芥子一点都没冷静的意思,她脚下不停,逼着陈琮继续后退,逼着他后背撞上墙还不够,左手手臂横起了卡他喉咙,整个身子欺上来,右手的刀尖死死抵住他的小腹,感觉真的在慢慢往里捅。
陈琮吁着气,收缩小腹,不想让刀尖戳到:“我说说,又不是来真的,你这人……”
她的手臂卡得更紧了。
陈琮无奈:“肖小月,我要不是看你腰上有伤,绝不还手,就你这小身板,能把我制在这?”
肖芥子一声不吭,右手往里用力,陈琮吓得头皮一跳,又努力往里缩腹:恨只恨晚上吃得有点多,基数在那了,没有瘪下去的余地。
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说这话,只是提醒你,做一切方案,不但要考虑到事件的变数,也要考虑到人的变数,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相信。我又没说我要反水,你要再这样,我翻脸了啊。”
他作势要起,以示自己“即将翻脸”,哪知肖芥子手上再次用力,尤其是持刀的手,往里狠狠一捅。
陈琮色变,直觉完了,刀尖至少进去半寸多,伤害到他的肠子了。
肖芥子盯着他,一字一顿:“我当然知道人是有变数的,你,我当然也是防着的。不过陈耳东,我提醒你,你要是背弃约定,反过来算计我,你一定会后悔,肠子都悔青的了那种。”
说完,用力推了他一把,撤手起身。
肠子悔青了算什么,戳坏了才事大,陈琮咬牙:“这还合作什么?有你这样动不动捅刀子的吗?”
边说边急着翻拽衣服:“你自己看,这捅得……”
咦,好像没有哗哗流血,再仔细看,幸好破了点皮,可以支撑他继续发怒:“皮都破了!”
肖芥子正把收缩的弹簧小刀啪啪往手心戳着玩,闻言去看:“有吗?”
可能是刚刚用的力气太大了,刀尖虽钝,还是蹭破了点,肖芥子哼了一声,顺手摸出一片龙虎壮骨贴,撕下来啪地一下给他摁上去:“行了。”
陈琮小腹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膏贴是发热的,她的指尖冰凉。
陈琮有点不自在,正想让她撒手,她指尖点住膏贴的中心,用力一摁,像是在给他定位:“记住了?哪天,真让我发现你算计我,我就从这里下刀,到时候,我可就来真的了。”
第42章
颜如玉瑜伽练得不顺, 心浮气躁——当然,他哪次也没顺过。
他给李宝奇打电话:“今晚是葛鹏进去的第六晚,过六才稳。不知怎么的, 心里不踏实, 要么, 今晚我跟你一起吧, 两个人保险一点。”
李宝奇嘿嘿笑:“玉小哥,事情办得这么顺, 镜子到手, 因缘石也要结果了,你怎么反不踏实了?”
颜如玉没吭声, 大概是受干爷影响:干爷常说, 人的运势有起伏, 不会永居高峰, 也不会长伏谷底, 高峰最险,八面来风, 越得意时越要分外小心。
李宝奇又说:“你来也行,两个人, 还能打牌解闷。就是现在太早了,要么你早点睡, 一点左右咱们宴会厅碰头?”
也是,早去也没用, 颜如玉嗯了一声, 挂掉电话, 顺手设了个凌晨一点的闹铃。
正设着, 陈琮在外头叫门, 颜如玉发着牢骚下床,给他开门。
陈琮拎着外卖袋进来。
颜如玉瞥了眼袋子:“买到安眠药了?”
他记得,这种药是不能随便买的。
陈琮回答:“买不到,管制药物,要去医院开。找跑腿小哥,去我表弟网友那里取的。”
这话是肖芥子吩咐陈琮的:她本身是去代买,入店就被拒,才知道这药管制,最后花了点钱,从药贩子那里搞了一瓶。
陈琮拎着袋子走到床边坐下,从里头掏出一板药片,破了两片出来,似乎觉得不够,再加一片,又好像觉得一片太多,掰掉了半片,总之,来来回回,犹犹豫豫,给颜如玉留个他“吃药了”的深刻印象。
吃个药都这么费劲,颜如玉无语。
吃完药,陈琮又摆弄了一回药烛,被子一拉,蒙头就睡。
睡了几秒,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将床头的碧玉葫芦抓进被窝:“现在没黄玉,反正都是玉,跟它哥碧玉磨合一下也是一样的。”
又问:“颜兄,你抓的是什么石头啊?”
颜如玉听到了,装没听见,心说:你可少打听吧。
这个点,其实时间还早,不过考虑到一点钟还有事办、多睡一时是一时,颜如玉也顺手揿了灯。
***
药烛、香薰球,加上安眠药,三管齐下,按理,陈琮是不该做梦的。
但可能白天入会的印象太深了,还是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请了块“色如蒸栗”的和田黄玉,早晚摩挲,当亲儿子一样,养了许久没进展,和颜如玉、李宝奇一样,沦为协会中养不成石头的低能代表人物。
他一怒之下,找了个钻头来,开足了马力往黄玉里钻,想给自己钻一条“入石”的路,但钻头的声音好奇怪,像手机闹铃。
怎么会有闹铃声呢,难道天已经亮了?陈琮努力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再然后,他听到“砰”的砸裂声,砸得他头皮发麻,那感觉,像有巨石从天而降,中途裂成无数碎块,噼里啪啦,瞬间就把他给埋了。
……
陈琮是被砸门声给吵醒的。
天已经亮了,脑袋昏沉沉的,记不起前事也辨不清当下,就是满肚子气,气这人一大早扰人清梦。
他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迷迷糊糊间,先看见对床。
对床那人和他一样,也刚欠起身,习惯性地去摸床头的眼镜。
那人一张脸血红,乍看像被剥了面皮,头上还顶一两块瓷白,陈琮猝不及防,失声叫出来。
外头砸门的是李宝奇,闻声更慌了,心一横,飞起一脚猛踹门:“玉小哥,你没事吧?”
也不知道是金鹏的门太廉价,还是李宝奇使的力太大,门居然整个儿被端踹掉了,李宝奇扑着门板栽进屋,“轰”的一声好大动静,感觉整栋楼都被带得震了一下。
陈琮终于清醒了,他呆坐床上,看颜如玉,看李宝奇,又看墙上地下。
心说:肖小月,你给自己加戏啊。
颜如玉的脸血红,是因为满脖子满脸的“血”手印,这血手印,一半是手上涂了口红摁上去的,还有一半是真血——颜如玉的头被砸破了,凶器是床头那盆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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