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行意
那是世上唯一能证明?“凤凰于?飞”出自她手、证明?微生溟杀招由她所破的东西。
不知道陆闻枢出于?何种?心理将它们保留了下来?,既然它们没有彻底消失在这世上,总该物归原主才对。
但在此之前,玉蝉衣还是先?回了一趟不尽宗。
恰好此时微生溟也从外面回来?,神色并不轻松。
“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玉蝉衣问他。
“是有古怪的地方。”微生溟道,“不过和陆闻枢没什么关系。是炎洲最?近竟然有魔族活动的迹象。按理说魔族异动的消息,在无定论之前,不该传出去,以免引起骚乱。这次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不少人?都?知道。”
他道:“问了问江言琅,他说,这回的魔族异动集中在炎洲,主要由陆闻枢负责处理此事。”
微生溟没提,近日?里受风息谷谷主之意留在承剑门的江言琅还说,沈秀的事情传回承剑门后,陆闻枢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在秉公处置了陆子午之后,多次召见首徒,还对魔族异动之事十?分关心,除此之外一切如常,看起来?丝毫不受沈秀一事的影响。
“走漏风声……”玉蝉衣道,“走漏风声的,八成就是陆闻枢自己吧。最?好让巨海十?洲所有修士都?知道魔族异动,人?心惶惶,再透露是承剑门弟子将异动镇压下去,好借此挽救承剑门的声誉。”
她一脸看透,但眉间却笼罩着几分忧郁,微生溟察觉到什么,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玉蝉衣默了片刻,最?后说道:“聆春阁。”
她将自己所见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微生溟,然后说:“这阵子,我想让你多留在不尽宗,陪着师姐和殷小乐他们。”
“到了明?夜,我会再去聆春阁一趟。”见微生溟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赞同,玉蝉衣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哪怕陆闻枢在那里等着我,我也要去一趟。”
微生溟虽不言语,心里却知道她话里的所谓让他留下来?陪着师姐师弟,实际是想让他保护好巫溪兰和殷小乐。
他习惯了事情交到他手上由他来?解决,对于?玉蝉衣习惯性独来?独往的作风,总有种?隐约的烦躁感,又?因为知道她走在悬崖边上,这种?烦躁感混杂着担忧,哪怕玉蝉衣强调说只要她影子还在就不会死,可哪怕是想到她会受伤他也无法忍受。
这担忧挥之不去,却又?做不了什么,让他变得更加烦躁。
可他又?很清楚,玉蝉衣能将她在意的师姐师弟交给他保护,已经?是待他与其?他人?大不相同。
压着心头?错杂情绪,微生溟最?后轻声道了句:“好。”
玉蝉衣又?道:“魔族异动的事情对巨海十?洲来?说不是小事,陆闻枢在处理这件事上掺杂了太多利己的心思,若是有所纰漏,很容易酿成大祸。你我也该留心才是。”
说到这,她在心头?忖了忖,陆闻枢会将魔族异动的消息传播出去,但一定不会叫平息异动的好处落到承剑门之外的修士或者宗门头?上,约莫是传了不少假消息出来?。玉蝉衣道:“留意分辨消息的真假。”
微生溟:“好。”
他实在太听?话,听?话到玉蝉衣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将心头?萦绕多时的疑惑问出:“你明?明?可以很听?话,为什么非要让过去的自己落得个顽劣的名声?”
微生溟道:“也不是在谁面前都听话,世间约束本来?就够多了,若是谁的话都?听?,简直寸步难行。这世上能让我听话的人还没几个——”
说话声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微生溟干咳了两声。
他这话却叫玉蝉衣心头?踊跃起一种?冲动来?。每一次面对陆闻枢,玉蝉衣心中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要是真到了要再靠影子复生那一步,她免不得要沉睡一段时间。
那样的话,就要有好长一阵子,感受不到人?间风月,也无法再这样面对面和微生溟说话了。
这样一想,心头?就会有遗憾冒出来?。
也许该趁着还能面对面站着说话的时候,多对他说点什么。
天光却在此时乍破,巫溪兰打着哈欠提着花浇从药庐走出来?,弄出不小动静,打断了玉蝉衣的思绪,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之后一整个白日?,玉蝉衣打坐调息,等到夜幕落下,她离开不尽宗。
微生溟目送她离去。
在夜色掩映下,玉蝉衣来?到了聆春阁外。
夜里飘着小雪,即将飘入聆春阁的雪花都?被禁制弹开。
倘若聆春阁的禁制也与从前一样,那便是只拦风雪不拦人?的。
也不会拦住她的影子。
玉蝉衣试着将影子放过去,黑影无须任何法咒,不带半点灵力,轻易没过禁制。
没想到陆闻枢连禁制都?要与从前保持一致。
如此畅通无阻,果然是想要请君入瓮的架势。
但玉蝉衣别无他选,只能继续往里打探。
突破禁制之后,玉蝉衣放影子将聆春阁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没有看见陆闻枢的身影。
除了院落里的花草之外,聆春阁里都?是些死物。
被禁制挡住了风声与雪声的聆春阁里面,静悄悄的,死寂宛若坟茔。
哪怕再怎么仔细都?没有看到陆闻枢的身影,玉蝉衣仍有种?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她不敢掉以轻心,仍旧将影子混在物品的影子当?中游走,来?到屋中的桌子旁边后,又?顺着桌子上的影子,一路爬进桌子当?中。
在昏暗的抽屉当?中,她闻到了稿纸的草木清香,另外还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充斥着整个聆春阁。可惜抽屉中没有一丝光线,哪怕神识全开也无从看清稿纸上的字迹。
再加上只用影子无法将稿纸取出,一番查探后,玉蝉衣将影子抽离出来?。
知道了抽屉中真的有手稿在,玉蝉衣决定自己进去一趟。
她不知道陆闻枢是否在暗处看着他,她还记得自己只是在微生溟面前从影子里钻出来?过一次,就被微生溟留意到她和影子的联系,为了藏住影子,自己亲自踏进来?时,玉蝉衣没有再调动影子。
踏进聆春阁后,玉蝉衣在院门处停了片刻,空落落的院子里仍不见陆闻枢的踪迹,玉蝉衣心一横,直奔着房间里那张放手稿的书桌而去。
打开抽屉的同时,玉蝉衣动作倏地一停。
被人?凝视的感觉逐渐落成实质,而那道视线就在后面。
在玉蝉衣目光所不能及的身后,陆闻枢躺在摇椅中的身形逐渐自空气中现?出。他看着那张玉蝉衣抽开的抽屉,淡漠的眼底似笑非笑:“会为了这些手稿过来?……阿婵,原来?你对我耿耿于?怀的,还有这些事啊。”他轻轻叹了一声,叹息声中带着几分恍然。
在他说话的时候,玉蝉衣不发一言,很快又?动作起来?。
她冷着一张脸将抽屉中的手稿全部?捞到了自己的怀里,方才转过身去面对着陆闻枢。
第142章 胆小鬼(补更) 如愿等到了她,却宁愿……
陆闻枢如愿在聆春阁里等到了玉蝉衣,却宁愿自己等不来她。
如果说以聆春阁做饵,引诱玉蝉衣上门来的计策成功了的话?,说明玉蝉衣真的抱着想将他方?方?面面都置于死地的心思,且态度决然、毫无可转圜的余地。
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一厢情?愿地去认为,玉蝉衣还是从前那个几句话?就能哄开心的小姑娘了。
在识海中的戾气将要?把聆春阁吞噬的时候,陆闻枢将聆春阁移了出来。
他无法安心地将聆春阁置放在识海之外,七百年前薛怀灵的突然闯入日后每每想起?,仍叫他如鲠在喉,愤怒不已。
这聆春阁里不该出现除了他与陆婵玑之外任何一个人?的气息,只有将聆春阁安放在识海里,才会叫这世上的其?他人?永无踏足的可能。
可聆春阁并非“荧惑”那样的神?兵利器,受不住他识海中戾气的侵蚀。他花了七百年,用尽了各种修炼的办法,想将识海中的戾气消解,识海中的戾气却一年多过一年。
变得一片疮痍的识海再也不适合放下聆春阁。
他想了很久要?将聆春阁安放在何处,终于在得知?玉蝉衣救出沈秀后,就选择将聆春阁放在枢机阁曾经所在的位置。
这里荒无人?烟,灵气稀薄,鲜有人?至。但陆闻枢知?道,终有一天,玉蝉衣会找到这里。
花草、傀儡、摇椅、檐铃……聆春阁被他打理得像一千年前一样,如果玉蝉衣来时,会在这些东西面前驻足哪怕只有片刻,他也能捕捉到一丝她对于从前的怀念。
可是,玉蝉衣没有片刻驻足,原来,她连一丝的怀念都没有……
她对院子里的一切看都不看,直接找到了放手稿的抽屉。她果然最了解他,知?道他看重什么、在意什么,从枢机阁到沈秀,再到她自己的手稿……她要?将他的声名彻底抹黑。
然后呢?
是否想杀了他呢?
陆闻枢从摇椅上缓缓站了起?来,并未走上前,只是背着手,不远不近地看着玉蝉衣。
他发?觉,哪怕玉蝉衣是抱着要?毁掉他一切的念头来的,能和她这样两个人?站在这间小屋子里,他心头仍是罕见地感受到满足。
平静的满足感。
真是久违了。
陆闻枢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很快的,在这种细小的满足感自胸臆间生发?出来之后,更?多更?强烈的空虚与不满足感纷沓而来,怎么着都填不满。
陆闻枢垂了垂眼,看着被玉蝉衣紧张抱在怀里的手稿,他一点都不着急着上前争抢,反而声音轻轻地对玉蝉衣说道:“我?曾经差点把它们弄脏了。”那上面曾经溅上过薛怀灵的血。
见陆闻枢如此平常的反应,玉蝉衣紧捏着手里的手稿,手指摩挲了两下纸面。
“但我?很快就让它们变得干干净净的。”陆闻枢唇角翘起?了一点邀功的弧度,很微弱但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在笑了,“我?知?道你喜净,哪怕是手稿也格外爱惜,我?不会让它们变脏。”
“看到它被保存得这样完好无损,阿婵开心吗?”陆闻枢问。
玉蝉衣无暇仔细去听陆闻枢的话?,也不想回?答他,说话?要?占心思,她现在的脑子只想用来去想该怎么带着这些手稿跑出去。
她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过陆闻枢左右,心想着要?趁哪个机会逃出去。陆闻枢虽然将一身的灵力气息都收敛了,但玉蝉衣知?道,在陆闻枢密不透风的注视下,她恐怕没那么容易就将手稿带出去。
她愈警惕,陆闻枢的眼神?就愈是冷了下去。
“你的师兄呢?”陆闻枢微眯的眼眸里透出危险的意味,“他不是总和你形影不离吗?”
是觉得这里太危险了是吗?
五宗会试带着傀儡去指证枢机阁时,微生溟也不在场。所有危险的时刻,玉蝉衣都不让微生溟出现。
未免也太护着了。
“你知?道你师兄他就是微生溟吗?”陆闻枢问。
玉蝉衣不答话?。
“在很久很久之前,你曾经一直想见他,终于见到了他,什么心情??”陆闻枢道,“是失望吗?”
他好奇看着玉蝉衣:“现在的他落魄无能,还需要?你这个做师妹的来保护。我?打听到,你师姐常说她有个开不了窍的二师弟……别人?知?道不尽宗里那个没用的二弟子是微生溟吗?曾经的剑道第一混到这幅田地,说出去会有很多人?想探究到底怎么回?事吧?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为何太微宗那个叫李旭首徒近些年频繁在不尽宗附近活动,太微宗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
“不准你这样说他!”玉蝉衣终于开了口?,气势汹汹的,陆闻枢话?里透露出来的要?调查微生溟的意图令她心惊,她咬牙镇定下来,“不必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听到她恼怒的语气,陆闻枢脸上的笑意彻底沉了下去。
“说他两句你都忍受不了……和你红鸾星动的那个人?就是他是吗?你是喜欢上他了?”陆闻枢隐忍着愤怒,“你送我?‘凤凰于飞’,你明明是喜欢我?的,怎么转头可以喜欢上别人?”
“红鸾星动?”玉蝉衣皱眉听着,忽然茫然问,“什么红鸾星动?”
陆闻枢顿了顿,却不理会她的困惑,转而言道:“没有红鸾星动,只有‘凤凰于飞’。你说得对,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从来只有我和你两人之间的事情,不该有第三个人?。”
玉蝉衣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它不叫‘凤凰于飞’。”
“我?看到你的手稿了。”陆闻枢道,“怪就怪陆子午和薛怀灵,是她们让你误会了我?要?和薛怀灵结为道侣,让你临时给它改了名字。但我?不可能让我?和别人?结为道侣,叫它‘凤凰于飞’有什么不对?”
“陆闻枢。”玉蝉衣声音冷得可怕,“既然你不想和薛怀灵结为道侣,为何不一早和她说清楚?”既然一开始就拿定主意,何必蹉跎了薛怀灵那么久,最后又?叫她命丧于此?
陆闻枢根本不想回?忆自己备受牵制的那段日子,语气不耐道:“那时陆子午拿门规压我?,让我?面对薛怀灵时不能对她说半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