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 第58章

作者:风歌且行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成长 正剧 玄幻仙侠

  张元清道:“不大好进,今夜还是离开吧。”

  “好。”沉云欢应了一声,墨刀猛地烧起烈火,炽热在空中迸发,掀起的热浪将她那浓墨般的卷发吹拂起来,纷飞的碎发掠过清冽的眉眼,声音也染上肃杀,“我来开路。”

第90章 莫将玄门作市井(一)

  火光在烧起来的瞬间, 那些长着鬼脸的妖邪在同时变了表情,将嘴巴长得极大,下巴拉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长度, 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

  井底如昼明, 张元清一句等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她的视线甚至追赶不上沉云欢的身影,下一刻那一袭红衣, 持着烈火之刀的人就已经身在群妖之中。

  张元清倒吸一口凉气, 被这样的速度惊得睁圆眼睛。

  热浪扑面而来, 随着空中盘旋的风铺开,沉云欢的刀刺破宁静, 发出呼啸之声, 冲着密集的妖群狠狠劈下!

  火焰冲开几尺远,光芒刺眼, 逼得张元清都不得不抬手抵挡住眼睛,待凶猛的热意稍微褪去后, 她才冲沉云欢喊道:“当心, 这跟你平时对付的妖邪不同!”

  倒不用她提醒,沉云欢在刀刃落下的瞬间就已经明白,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从这妖邪的头颅劈下去, 却好似砍了空气一样, 竟然对它造不成任何影响。

  只听它们发出刺耳凄厉的尖叫, 同时朝她猛地扑来。她凭空跃起, 借助旁边的石壁躲闪,从密集的包围中脱身,落回师岚野的身边。

  “又是如此!”沉云欢皱眉。

  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出现, 先前在锦官城的绣楼之中,沉云欢就察觉自己的刀存在无法伤及妖邪的情况,攻击对五鬼图没有效用。第二次则是在扶笙将宋家残害的万千阴魂引渡到自己身上的那夜,起初砍了不下百刀都无用,后来还是习了金流才伤及扶笙。

  “我记得你们道士会五行之法。”沉云欢转头对张元清道:“能不能借我点水?”

  “没有用。”张元清却冲她轻摇头,说:“你的火对付不了这些东西。”

  沉云欢有些诧异,“传闻说,天火九劫是世间万邪的克星。”

  “的确是如此,但那指的完整形态的天火九劫,你现在只修了下境,所以还有很多妖邪是你目前对付不了的。”张元清的语气慢悠悠的,看着面前发出怪叫朝他们逼近的妖邪,不慌不忙地将罗盘收起,顺手摸出一张符箓。

  沉云欢看见那符箓上的咒文画得非常潦草,几乎不成形,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朱砂,颜色并不鲜亮,有点像寻常道士在练习画符时用的劣质材料制成。

  “看好了。”张元清将那符箓夹在双指之中竖在脸前,双眼轻闭,不知催动了什么诀法,就见符箓上面鬼画符一般的咒文骤然过了一遍微弱的光芒,其后她抬手将符箓甩出去。

  符箓好似被一股无形之风送了一阵,直直地飞往妖邪之中,停滞在上空的瞬间,符箓迸发出明亮的白色光芒,一时间将整个井底都照得透亮,任何黑暗都无所遁形。

  方才还怪叫的鬼脸妖邪仿佛极其畏惧这样的光芒,发出尖锐的嚎叫声,像潮水一般猛地散开,往四周奔逃。只是这地方本就算不上辽阔,光芒几乎企及每个角落,它们自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像水滴在烧热的铁锅中被蒸发,一边滋滋作响,一边冒起黑烟。

  不消片刻,面前就彻底干净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是什么招数?能不能教我一手?”沉云欢看在眼里,兴冲冲地问她。

  张元清笑道:“这吃饭的本事哪能随便教人?况且天火九劫就够你学的了,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将天火九劫修习完整,你可要努力啊。”

  沉云欢倒也没有坚持,毕竟张元清是道士,想学她手里那样的本事恐怕还要入道拜师。

  既然今夜入不了奉神庙,沉云欢三人也不便在井底久留,陆续从井口回到地面。外面依旧寂静无声,云层遮住了夜空的月,四下昏暗,沉云欢被开了灵眼,在夜色中眼眸泛着绿油油的光,正不断左右看着,像极了初入世的狐妖。

  她见周围没有危险之后,将刀收入鞘中,“今夜就先休息吧,等天亮之后我们再细细探查这村子。”

  师岚野站在井口边,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而开口道:“村中不太平。”

  “的确。”沉云欢想起了奚玉生的事,问道:“我记得你与奚玉生是住在一个院子的?”

  师岚野颔首,又道:“一墙之隔。”

  沉云欢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神色显得有些沉重。师岚野的话暗暗有引导之意,只是她并未察觉,顺着方才的话一想,顿时就觉得奚玉生所在的院子相当危险,不放心师岚野再回去。

  她抬眸,对上师岚野的眼睛,他的面容虽然极为出挑,却不是那种相当锋利惹眼的俊,许是因为眼睛太过漂亮,柔和了他身上那股霜雪般的冷漠。

  他总是这样平静,好像无欲无求,如水流一样无声地衬合任何环境。

  沉云欢鲜少从师岚野的身上感受到什么情绪,只是此刻与他对视,莫名觉得他不想回房,便道:“那你……”

  “无碍。”张元清打断了沉云欢的话,笑眯眯道:“今夜村里没有危险了,你放心回去吧。”

  师岚野眼眸轻转,落在张元清的身上,月光探出云层落在他的侧脸,一半眉眼隐在暗色的光影里,有些晦暗。

  “是吗?”沉云欢将方才未说完的话收了回去,细细想来确有不妥,就算要换房间,也要等到天亮,总不能大半夜的三人挤一间屋子。

  她对师岚野道:“今夜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回去的时候顺道看一眼奚玉生,若是他还有事你再来叫我。”

  师岚野没应声,像往常一样,不过沉云欢知道他会去做。

  三人在院门前分别,沉云欢打了个哈欠,已然困了。虽说她本身没有与别人同睡的习惯,但张元清这人奇特,有一种极其随和的气场,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与张元清同为修习神法之人,有这样一层特殊的身份,沉云欢对她没有分外生疏之感。

  只是没有师岚野的夜晚有些冷清,平日里洗漱都是师岚野准备好水,她从不做这些琐事。白日里走了一天的路,夜晚也没闲着,这会儿她确实累了,本来还有些话想问张元清现在也没了兴致,便随手使了个清尘术法,倒进床榻里便睡,也没留心其他。

  入夜之后的村落被沉静的月光笼罩,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连圈养的牲畜也好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万籁俱寂。

  师岚野行走在小路上,清亮的银光铺了满地,照出他的影子,风悄悄而过,拂起他的长发和雪白纱袍。

  在这充满诡谲、邪性的村子里,连树上不停哗然的叶子都显得不寻常,师岚野却淡然地走入一个又一个黑暗的树冠之下,影子时常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不是回房的路。比起与别人同睡一屋,他更愿意找一棵顺眼的树,在上面坐一夜。

  沉云欢的好奇心旺盛,她时常会对没见过的事抱有很强的探知欲,这有时是个有点,但有时并不是。并且师岚野认为,她应该加强些责任心,在明知这村子遍布妖邪的情况下,还让他自己回去。

  虽然暂时太平,但是谁说这路上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师岚野停下脚步,忽而转身,回头看了一眼,瞬间狂风骤起,吹得周围茂密树木呼啦作响,声音嘈杂。

  “你寻人的本事真是厉害。”张元清从树后走出,正逢有叶子从树上被吹落,她抬手捏在指尖,一刹那,树静风止。

  师岚野显然不想对此人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要走,谁知身后人突然开口。

  “沉云欢是早夭之命。”

  师岚野沉静的双眸再次望过去,似乎并未因此话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像是完全不在乎,或是,早就知道。

  张元清展扇,装模作样地晃起来,雪白扇面上的“万法归一”似有微芒,她道:“她的命格我不管推算多少次,都是早夭,你说这怪不怪?”

  “与你不相干。”师岚野淡声道。

  “更怪的是,你的命格一片空白。”张元清嘴边噙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一般来说,只有死人才会有这种情况。”

  师岚野道:“窥天机的因果须得你自己承担,且无法规避。”

  “我自然知道,所以我不会管闲事,不过是瞧着你奇怪,顺手推了一下而已。”张元清摆了摆手,像是感叹一般,说道:“因果业障这回事又有谁说得清呢,这世上不该死的好人太多了。有人害一国生灵涂炭甚至还比不得害一人性命承担的业障重,行善者万劫加身,作恶者顺风顺水,世道无常呐!”

  师岚野眸光平淡,丝毫无法共情她的感慨,话说得既像提醒,也像诅咒,“修习神衍天机,最忌讳觉得自己能够逆天改命,改变注定的结局,因此在所有神法之中,得授此神法之人下场最是凄惨。”

  “是吗?”张元清有些失神,“连你也看出我有这个毛病了?还是说所有前辈都有我这种心态。”

  “从哪来就回哪去吧。”师岚野不欲多言,撂下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开。

  张元清看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声,抬头往夜空张望,云层散尽之后,明亮的月亮悬挂于空,像往常每个夜晚那样俯瞰世间。

  “终归与我无关,我何须管那么多呢?”张元清喃喃自语。

第91章 莫将玄门作市井(二)

  沉云欢睡醒时房中没有第二个人, 日头高照,外面传来鸟啼声,似是一个晴朗天。

  她下床披上外衣, 将散落的长发高高束起, 收拾好后推门而出, 就看见张元清手里捧着饭碗,正吊儿郎当地蹲在檐下吃饭,不知在看什么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沉云欢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出去, 又见木栅栏的另一头站着那只大黑狗。昨晚上见它的时候, 它的脖子分明被拧成麻花, 这会儿却又完好无损地站在隔壁院中,直勾勾地盯着张元清。

  沉云欢觉得它满是邪性, 仔细一瞧那双眼睛不像是狗的, 反而跟昨夜遇到的那些鬼脸邪物有些像。

  这样一想,沉云欢就隐隐觉得这狗并非是盯着张元清手里的饭碗, 而是盯着她本人。

  “这狗不是死了吗?”沉云欢发出疑问。

  “魂死了,身还活着。”张元清拿着筷子, 掰着手指头说:“这世上的死亡分为三种, 一是魂死,二是身亡, 三则身魂俱灭, 前两种情况下尚有‘活着’的可能, 但第三种则是人们常说的魂飞魄散, 连轮回都入不得。”

  沉云欢望着那只狗, 仔细观察下发现它果然眼珠子一动不动,也没有昨日见到她们时那热情甩尾巴的反应,果真如行尸走肉一般。

  正想着, 张元清忽然用筷子夹着一块啃完了肉的骨头扔到了隔壁院中,大黑狗连忙转头去吃。

  “它也吃肉?”沉云欢惊讶地问。

  张元清没忍住笑了,“多新鲜啊,狗不吃肉吃什么?”

  不知是不是刚睡醒,沉云欢的脑子还不太清醒,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也没留心这样的问题有没有意义,“它不是死了吗?怎么还能喂它?”

  张元清也是闲着,随口答道:“死了的狗也是狗啊,再说这骨头扔了跟喂给狗也没什么区别。”

  沉云欢站在边上发怔,不知道是在思考她的话,还是想些别的事情。良久之后她才走出门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吹了吹暖风醒了醒神,转头开始问张元清正事。

  “张道长,你想隐瞒来历身份我能理解,但是此地这么古怪,让我那些朋友的安危都受到威胁,你是不是该向我分享一些有用的东西?”沉云欢对她问道:“为何我的刀对那些妖物没有用处?”

  虽说昨晚张元清说她的天火九劫没有修炼完全,很多邪物对付不了,但她的攻击对那些妖邪毫无办法,张元清却能以一张符轻飘飘地杀尽,这总有个原因在里头。

  张元清捧着碗扒了两口饭,咽下之后才懒声道:“修行之人,整日喊打喊杀的做什么?”

  沉云欢倚靠在木栅栏旁,对这冠冕堂皇的话表现出了倦怠之色,“少说些废话。”

  张元清就问她:“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个村子周围的环境?”

  沉云欢当然会观察,她长年在外降妖除魔,见惯了各种凶险的情况,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下意识观察,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只是昨日来的时候,她并未看出这周围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张元清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发现了别的东西,她反问:“你看出了什么?”

  张元清就站起来,往前行了几步,走到院门边随后转身往后一指,道:“你看这个村落,后有山峦为靠,前有奔水湍流,在风水学上叫枕山面水,前有照后有靠,是为吉天福地。”

  其后她推开院门,喊着沉云欢跟上她,两人往外走了十来步,停下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下。张元清抱着碗,用筷子往地上一指,“你看这里。”

  沉云欢往上一看,并未瞧出什么特殊,她便蹲下来伸手在地上拨弄了几下,上面的浮土被拨开之后,便隐隐露出了红色的泥土,像是积年累月泡在血里一样。沉云欢抓了一把嗅了嗅,只有土腥味,没什么特别。

  张元清道:“宅院附近因有大树遮天蔽日,而整天见不到阳光的红土地,亦为吉相。”

  “可你昨日说这屋子的布置是害命之局。”沉云欢疑惑。

  “所以我方才跟你说的那些,都是阴宅的风水。”张元清转身,往院中慢步回去,边走边吃,姿态熟练得让沉云欢猜测她的门派里可能没有饭桌这种东西。

  “我昨晚趁着夜黑风高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村中的风水完全乱了,对生人而言都是阴损害命的大凶,对死人来说却是造福子孙的大吉。”张元清走回檐下,蹲坐在原本的位置,没听到沉云欢的回应,她又问:“你听懂了吗?”

  自然是听懂了。阴宅即人死之后埋尸的坟墓,也叫穴。这世道活人死人都讲究风水,门道极其多,方才张元清说的那些对于阴宅来说是风水宝地,但是活人可不讲究死人的风水。

  沉云欢心道怎么可能,暗骇许久才开口问:“昨日进村时,我看那些村民并不像死了的样子,日头还没落他们就敢出来晃,什么法术能让死人像活人,又不惧日光?”

  张元清听出她话里有几分质疑,倒不急着反驳,只是问道:“你认为什么是阴阳?”

  沉云欢顿了顿,回答:“天和地。”

  “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这些都可以代指阴阳。”张元清往下一指,指着脚下这片土地,道:“但是在这里,阴阳为生与死,神明与邪祟。”

  沉云欢追问:“所以这村中的人若是死了,为何还能像人一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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