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 第120章

作者:苏幼白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轻松 仙侠魔幻

九不醒依稀记得女人的话,便把这只白玉酒壶埋在了自家山上的一颗海棠树下,第二年那株海棠树竟也开出了瀑布般的白花,也就是后世人说的雪海棠。

至于九不醒,传说他嗅过白玉壶之后,忽而耳聪目明,无师自通了种种农活工艺,不过他太痴迷那有过一息之缘的琼浆玉液,索性抛却红尘琐事,一心酿酒,虽然最终也没能仿出那琼浆的真味,但仅此一丝一毫的形似,便已让他酿造出了人间绝无的美酒,最后竟因此机缘得道成仙,白日飞升了。

丞相讲完了故事,重新上下打量一番芦篾儿。

“夫人身负奇技,想必来历不凡,难道竟认识故事里的人?”

芦篾儿摇头:“我已断绝仙缘,哪里认得什么神仙。”

丞相目光深沉:“那请问夫人是何出身?”

“不妨告诉你。”芦篾儿幽幽荡着秋千,抬头看向树冠,“我本是岫州数术世家女,命定仙缘,随胎生得几招修行的法门,五岁呼龙御凤,十二岁隔空取物,十六岁穿山遁水,十七岁仗剑四海寻仙,如无意外,不几年便会有上仙前来接引,邀我列入仙班。只不幸二十岁那年,我遇上了一段孽缘,和一群不义之辈混到一处,因此不得不自断仙缘,承袭孽债,到如今我竟成了不义人中第一等的祸首,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神仙不神仙的下场。”

“夫人既非凡尘中人,更不该来燚都祸乱兵戈。”

“我自有主张,不必说与你听。倒是我听说丞相之所以能做上太子太傅,乃是因为世人都赞赏你正直公义,你做督察院御史时,令郎于令严寿宴上酒后失德,当众打杀了下仆,你亲自将他押送到官衙,最后依律斩首,尊夫人因此怨您薄情,从此长住庙里,你也没有再娶。此事过后,程集功对你大为褒奖,并让你教导当时还是太子的程享,是有这样一回事吗?

丞相正色道:“国法律例,不敢徇私。”

芦篾儿拍手叫道:“好一个秉公执法,真可悲慈母败儿,但事实当真如此吗?”

丞相闻言,故作镇定的表情开始抽搐。

芦篾儿从秋千上下来,信步来到丞相的面前:“我虽然做不成神仙,但修行尚在,这双眼睛既看得见祸福,也看得清因果,可唯独不愿见人心,因为人心太恶。”

她伸出两指朝丞相的眉心轻轻一推,丞相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一步,忽而天旋地转,一下子跌进了一片黯淡之中。

此处仍是这间书院,却是个月明星稀的凉夜。

芦篾儿不知何时挪身到了书院门口,她背靠墙壁,戏谑地望着丞相,右手向后推开了院门,喧闹声与乐曲声自门外传来,抬眼望去,还可见前宅的方向灯火依稀,好像在进行一场宴会。

丞相愣神之际,忽然看见书房外的连廊中走来了另一个年轻的自己。

那个年轻的他酒气熏熏地歪倒在一口水缸边,长臂撞翻了灯笼架,大红灯笼滚落,时明时暗的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墙上,他摇摇晃晃,影子也摇摇晃晃。

这时一个提篮子的下人从后面走过来,她穿着深色褂子,包着头,应该是一个已嫁人的仆妇,正要由此出后门办什么事。

仆妇见丞相醉倒在廊下,马上靠近欲扶,不想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还强行把手伸进妇人的褂子里胡摸,妇人边喊边挣扎,却敌不过壮男的力气,两人投在墙上的影子跟他们一同扭曲起来,像是两只搏命的鬼魅,直待丞相一手按进灯笼里,被烛火烫得醒了,那妇人才抓住时机爬起来逃走了。

眼看着她便要跑进灯火通明的前宅时,另一个与丞相有五分相似的男子也恰走来这边,他看了看错肩而过的仆妇,又看了看衣衫不整的丞相,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转身便追进了灯火通明的前院,前院的声音顿时喧嚣起来,哭的闹的,喊的叫的,直到片刻后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一切混乱终于戛然而止。

第157章

此时此刻,芦篾儿带上了小院的门扉,将往昔情形关在了门外,昏暗的夜晚瞬间变回白天,院门也又一次不见了。

“若令郎没有抢在那下仆开口之前将她打杀,来赴令严寿宴的诸位官员们可要好好拿你做一番文章了,届时贬官罚俸事小,只怕你几十年经营出来的清名也要一夕毁尽,从此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不过话说回来,你虽失去了一个儿子,又害死了一个下人,却因此当上了太傅,两条人命成全了你的名声和仕途,你觉得值还是不值呢?”

芦篾儿一边说,一边走来丞相面前,隔着一臂的距离与他对峙。

“休得胡言,根本没有这些事!你为何变出这些戏法污蔑我?”丞相怒颜呵斥,却在她的逼迫下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你最后问过那仆人的名字吗?”芦篾儿对着紧闭着书房门拍了拍手,自问自答说,“她叫杨清女。”

话音落时,书房门自己缓缓打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正站在门里。

杨清女拖着明显畸形的身体走向丞相:“你既轻辱我,又来冤杀我,还把我的尸骸扔去乱葬岗里叫野狗分食,老爷,我不明白,我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丞相终于卸去了最后一道伪装,开始面目狰狞地斥骂,手脚并用地逃跑,他退一步,杨清女便追一步,只不过他退的快,杨清女追的慢罢了,两人绕着院子跑了两圈,丞相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抄起石凳砸向血葫芦一样的杨清女,下狠手将她的头砸成了一滩肉泥,稍顷,血泥连同女人的身体一道渗入了泥土,他以为自己终于解脱时,却感觉耳后传来一股腥风,猛然回头,但见血淋淋的杨清女又一次站在了他的身后,顿时吓得他仓皇滚到了一旁。

芦篾儿站在墙根下看热闹:“你已经杀了她的人,难道还想要杀了她的鬼吗?”

那一人一鬼追了半天,芦篾儿看到无趣,随手向墙上一摸,消失已久的院门重新出现。

“丞相,只要你不离开这扇门,便只有你能看见她,可一旦你迈出这间院子,那所有人就都能看见她了,届时您大仁大义、慈爱纯孝的名声定能够传扬天下,然后流芳百世吧!”

丞相听见芦篾儿的话,急急冲向院门的脚步徒然顿住。

芦篾儿低眉一笑,转身走出了书院。

自那日起,丞相告病,再没有人能阻止程享出征了。

燚都外大军集结,一座座营垒拔地而起,黑色的盔甲如同田野上疯长的植被,一条条人命也如同草芥一样,模糊成了队列中毫无特征的一个个点,但这些从燚都出发的士兵作为程享御驾亲征的亲兵,其实只占兵员的一小部分,真正的主力早在各地整装完毕,这几日已经陆续拔赴前线了。

离京前的最后一天,中午时分,照礼仪要举行复杂的出征仪式,一则祭祀祖先,二则询问吉凶,其中最为关键的环节叫做“射卦”。

仪式很简单,只要找到一黑一白两只公鸡,用竹筐扣住,然后由皇帝或祭祀的主持者持箭射入竹筐,如果将箭拔出后上面带有血迹,既为吉兆,战则必胜,掀开竹篓之后,如伤的是白色的鸡,那么战争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如果伤的是黑色的鸡,那战争恐怕要费一番周折了,如果两只鸡都受伤了,则说明局势风诡云橘,需谨慎考量,至于最坏的情况,一只鸡都没有射中,按卦象来说,则意味着出师不利,应当偃旗息鼓。

当然,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无论结果如何,出征已成定局。

国之大事本该由百官之首的丞相主持,但近日丞相告病,便只能由大将军代劳。

方晋头一遭干这个活儿,却也明白所谓仪式就是图个吉利而已,聪明人该知道如何让结果符合预期。

仪式开始之时,士兵向众人展示了一黑一白两只威风凛凛的公鸡,接着第二个士兵拿来涂着红漆和金粉的竹筐,预备将两只鸡扣在下面,便在两人弯腰动作的时候,头一个士兵偷偷掐断了白鸡的脖子,并将白鸡丢在了竹筐中央。

方晋向程享请示完毕,拿起祭祀专用的弓和箭走上前,这两样东西都不普通,弓箭皆由帝庙的梁木打造而成,弓弦则来自祭祖所杀血牲的小肠,箭头用的还是血牲的骨头,多少沾着些神神鬼鬼的玄气。他抽弓搭弦,瞄准竹筐中央,便在张弓如满月的时候,竟意外拉断了弓弦,不足力的箭矢弹射而出,卡在了薄如纸张的竹筐上,根本没能射进去。

这可不是一个吉兆,那一瞬间,方晋突然有了种预感,此时祭台之下意气风发的兵将们,恐怕都要回不了家了。

好在祭台离四面坐席很远,文武百官很难看清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晋将断弦扣在掌心,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瞥了眼护卫仪式的士兵,那两名心腹立刻走上前来,一人摁着竹筐,一人握住箭尾,假作拔出弓箭,却将箭矢用力向筐里一顿,随即再抽出来高高举起,白骨色的箭尖上果然沾满了鸡血。

“王用出征,上吉——”方晋大声唱道。

文武百官与后方军阵一起跪倒,贺声连连,仿佛当真得到了祖先与上天的庇佑。

方晋退回祭台边缘,将断弓放回了部下托举的朱漆盒子里,部下看见弓弦已断,便悄悄拉起红布衬底盖住了断弦,然后默默退了下去,至于沾血的箭矢,则被盛在金盘里请去给程享过目,这时一个面色惶恐的小太监从后方跑上来,差点撞倒拿金盘的卫兵。

小太监根本没理会那卫兵,急切跪到程享耳边小声说:“丞相在府中书房里上吊自尽了。”

丞相的死没能改变任何事情,战争按照既定的剧本拉开序幕。

程享的大军一路摧枯拉朽,收复了许多叛变的城池,但随着战线推进,战况也逐渐艰难,大军被阻截于定州霞城下,开始了焦灼的对峙,不几日,芦篾儿找到方晋,叫他为自己准备一条船,她得亲自做点什么了。

两军对垒时,定州前往和州的各条道路都极艰难,芦篾儿的小船上除她之外,就只有十名装作行商的士兵,其余连一把多余的刀都没有,这条船上还搭载着一千斤干草和许多过冬的衣物,她自己画了一箱子的符纸,然后叫士兵们把符纸都编进干草里,做成草绳。沿路关卡登船搜查,想克扣点油水都找不出值钱玩意,而士兵们编草绳编到手指头都肿了起来,还哪里有半分杀气,再怎么盘问都只是些累到麻木的百姓罢了。

船只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驶入和州,随后顺河道漂流到海边,往昔这里是一个很繁华的港口,之所以叫做往昔,是因为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之后,海航赖以为生的罗盘便不管用了,指针只会稀里糊涂的乱转,且那轮会在夜晚升起的白日比月亮还要晃眼,它的光芒隐蔽群星,让水手无法根据星象判定航向,于是从那时起,所有的海船都无法远航了。

不过渔民们靠海为生,一日不出海,便有一日的亏空,所以老渔民都会趁白天还能凭太阳判定方位,勉强到近海打鱼,因此码头上日夜都不乏人,此刻港口里便停满了船。

这些海船既要面对海上的风暴,又要面对海水的腐蚀,结构与材质上都与内陆航船有很大不同,芦篾儿的江船突兀插进一堆海船中,颇有种自不量力的意味。

其他船主发现芦篾儿竟要开着江船出海,直言胡闹,可芦篾儿却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径自下令张开了风帆。

船只离岸边越来越远,七天之后,彻底迷失于汪洋大海中。

芦篾儿来到甲板上,极目望去,周围都是漆黑的海水,除了偶尔翻起了浪花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她吹了一会儿清冷的海风,然后解下了背后的黑色长刀,拇指卡住刀簧,瞬间弹刀出鞘,露出了半寸锋刃。

刀光照夜,浩瀚苍海顿时吓得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收敛了每一个小动作,于是清风与波涛停滞,海面变得光滑如镜,连月亮和诡日投在海上的影子都化成了两个完美的圆盘,船帆寂寞地垂下来,一动不动,如同凝固在了桅杆上,空气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人的耳朵都无法承受,只能自己幻想出嘤嘤的耳鸣。

便在海中游鱼即将沉落海底时,芦篾儿忽而提臂一震,收刀还鞘。

这场变故虽只有区区数秒时间,但舱底的士兵们还是被不同寻常的气氛所震慑,纷纷走上甲板查看情况。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芦篾儿:“夫人,刚才出什么事了?”

芦篾儿摇摇头:“不清楚,现在还看不见。”

众人不解:“看不见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通过海中的一道暗流察觉到了一只庞然大物的喘息,所以知道大洋中应该有这么个东西而已,兴许是龙,兴许是别的什么,都说不准,但它能干扰海洋,想来应该道行不浅。”

这些士兵都是程享禁军,自是见识过芦篾儿食玉修仙的本领,此刻听她说些玄乎其玄的话也不觉得违和,接着问:“刚才突然间的风平浪静便是它做的吗”

“不错,它发现我来了,怕的要死,所以一动也不敢动,我们沿着风浪驰来的方向寻过去,一定能够找到它。”

士兵好奇地问:“您找那东西是为了长生不老吗?”

芦篾儿轻笑:“长生不老有什么意思,我找它是为了自寻死路。”

接下来的几天,大海都安静得如同春日平湖,但海面越是平静,士兵们就驾船追得越快,既然恐惧无用,于是某一天宁静破碎,狂风骤雨呼啸而至,洋流也开始推着他们的船向后走,还有一叠叠滔天巨浪覆天盖地而来,要种将船只拍碎的决绝。

这条江船无以抵抗如此风暴,眼看着便要化为乌有,芦篾儿却不急,她叫士兵把过冬的衣服穿好,都爬进小筏子,然后带鞘举刀劈开了身下这条船,藏在船底的一千斤草绳滑落入海,她则握着草绳留在船上的一端,手指一捻,绳头便烧了起来,再把燃烧的草绳向海里一丢,火焰入水竟没有熄灭,海水反而瞬间结冰,冰面延展开去,一路攀升到了前方浪头,即将吞没桅杆顶部的巨浪因之当场冻结,与此同时,他们身下的这条船也被封进了冰层里。

芦篾儿跳下倾覆的破船,义无反顾地向巨浪跋涉而去,她离开前留给随行的士兵们最后一句话。

“劳烦你们送到这里,往回跑吧,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草绳好似烛芯,慢慢地从海底浮起,沿途烧出一条笔直的灰线,凡被草绳划归入范围的海水立时冻结,芦篾儿走出去多远,冰面就延伸出多远,而她走得越远,海水冻结的也就越深,大约行走一公里后,冰面就因为太过厚重而被底层海水抬了起来,看起来好像一座突兀的小山。

第158章

士兵们听到了芦篾儿警告,立刻推着筏子原路返回,他们乍然从秋入冬,身体来不及适应,即便穿了厚厚的冬装也冷的不行,冰面上行走的双脚逐渐麻木,有人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脚趾了。

他们全力推着筏子,时不时回头张望芦篾儿离去的方向,没多久便看见天边出现了芝麻尖儿似的一点山色,那正是草绳烧出来的冰山,那冰山竟然没有因为他们的远离而渐渐从视野里消失,反而越长越高,最终接入了浓云,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努力在这改天换地的力量面前如此微不足道。

绝望之中,一种苍凉而悲伤的哀鸣从远山方向传来,士兵们来不及追究那声音的起源,马上推着木筏撒开欢儿地逃命,可是脚下的冰面突然产生强震,掀翻了每一个士兵,他们早已冻僵的身体不听使唤,眼下连爬都爬不起来,众人忍不住举目追索远山所在的方位,却骇然见证了有生之年所遇最恐怖的景象。

极远极远的地方,那接天穿云的山峰从海里伸了起来,竟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鼋的角,当巨鼋终于撑起四足完全站直后,身量可称作顶天立地,它的背壳广阔如同大陆,两只前足撑起身体时,头上的角仿佛要把太阳顶下来,不过它背壳右下方突兀地缺了一角,好像是曾受过伤。

士兵们还没有缓过来,巨鼋举手投足引发的巨浪已然呼啸而至,狂浪不由分说地崩碎了他们脚下的冰山,几个人只能连滚带爬地抢进木筏,各自抓紧木板稳定身形,浪头将筏子抛起抛落,他们只感觉身边的同伴不断地被甩出去。

当动乱中止,他们再次抬起头时,周围已然是一片狼藉的浮冰,筏子上只剩下四个人,其他人也许沉进了海里,也许被浮冰推出了视野,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危机远未结束,那仰身直立的巨鼋忽然倒了下去,天边顿时激起一堵遮天蔽日的水墙,士兵们趴在木筏里,绝望地念遍诸天神佛,这次水墙过境将木筏摔成了两半,船头一半留下了最后一个人。

不待他得空喘息,巨鼋又像是吞了火炭一样痛苦地翻滚起来,似乎在与什么较量,它的尾巴甩动一次便是一场海啸,爪子抓挠一次便是一场飓风,在海底走动一步便要生成一场地震,随便打一个滚,海底便会应声破碎,从地心深处喷出赤红的岩浆。

幸存者禁不住恐惧的折磨,终于合上了眼睛,任凭滔天巨浪将自己拍进了海水里,他觉得自己必然是要死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不知被浪推出了多远,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总之周围除了他所在的木筏之外,更没有任何冰山和人了。

他抬头向上看了看,天上积聚着浓厚的乌云,连两枚太阳的光辉都无法穿过这样浓厚的云,自然也就分辨不出现在白天还是夜晚,足见里面孕育着一场多么汹涌的雨。

他试着蠕动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打湿的棉袄和棉裤结结实实地冻在了木筏上,因此无论这半条木筏被浪花打沉多少次,最后他总会随着筏子浮起来,也算是机缘巧合救了他的命。

暴雨说来就来,黄豆大的雨点儿纷纷打落,他仰面张开嘴,贪婪吞噬着天降甘霖,稍缓了些力气后,他开始反复蠕动身体从冰层中解脱出来,然后脱下了冻结的衣服,战栗着揉着僵硬的四肢。

许是天可怜见,木筏漂浮的方向正通往陆地,而头顶的乌云也一直跟着他从海面来到了陆地上。

当他爬上坚实的土地之后,眼前却只有被海啸摧毁过后的断壁残垣,他虽然活了一条命,手指与脚趾却具已青黑,必定是保不住了。

他从废墟里找出一身衣服换上,麻木地跟上了逃难的队伍,众人一路捡食着野果野菜,然后翻过了一座很高的山峰,幸存者以为这下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却不料山后的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平湖,不仅如此,登顶远望,目之所及的山坳里尽是大大小小的湖泊,足见那场史无前例的海啸席卷了多高多远,又有多恐怖。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从周围人的口中得知,安州前线已于海啸当日开战,而那已经是二十天之前的事情了。

他在海上飘了整整二十天。

这便是死域塔中《神女会》的第一折戏文,绘者用了两层壁画与文字来描绘这个故事,或者说记录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