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N冷笑：“否则他怎么缩成乌龟王八了？留不敢留，卖不敢卖，连雇个拆迁队推了这里都不敢。六年，什么屁都放出来了，偏他屁股夹得紧。”
涂蓝埙不知道胡海生造了什么孽，但她知道，N一定烦极了这个人。
但愿这次能找到遗留证据，或者盘桓在这的鬼知情且好说话吧。
二楼是普通办公区，主要是行政和财务的地方，电脑和电脑桌都积了厚厚一层灰，打不开机。联络电脑女鬼提供技术支持，折腾半天，电脑倒是打开一台，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涂蓝埙点开财务报表，挑了下眉，“最后一次数据录入在六年前，总体看着没什么毛病，很正常。”说明胡海生的财务技艺高超，把账做得很平。
怪不得他们敢把电脑和机箱留在这，原来东西都删干净了，或者真正重要的东西从来不在这。
就算拿着这里的东西去法院告，去报社曝光，没准胡海生还能评个全
市十佳杰出企业家之类的。
这套东西涂蓝埙说熟也熟，她直接绕到机箱后面，一般用于外接保密系统硬盘的端口插孔磨损严重。
被拿走了。
电脑女鬼发来消息：电脑数据恢复不了，整栋楼只有保安室摄像总控的存储能搞搞看。不过监控只有三处，分别在院门、大门，和五楼走廊。
换句话说，只能看见有谁来过碧海潮生，但决计看不见他们在这做了什么。
物质证据遗留的希望已经破灭一半，涂蓝埙只能等同伴们找鬼。
“这里已经形成了鬼魂场域。”N说：“正常是看不见的，除非我们把里面的鬼惹毛，逼他们出来生死决斗。或者他们愿意主动现身。”
到现在都没现身，估计是不愿意。
他们现在就像误入狮子领地的老虎，对方感觉一口吃不下他们，但也根本没友善度可言。只在暗中观察。
N将一块冰凉凉的硬物扔给涂蓝埙：“你自己看看？”
是那块怀表，涂蓝埙将表链卷在手指间，表针自动逆时针后退，她闭上眼睛。
黑暗中亮起无数点烛火，有的十分遥远如星空点点，有的则比较近，它们都在移动。
由于没有信息指向性，怀表呈现了所有可被探测的鬼魂，涂蓝埙落下一身冷汗。
因为她身边实在是太亮了。
可能是N和白超等人都在附近的缘故，很多道又大又亮的火焰跳跃在周围，涂蓝埙好像置身于点了一百根蜡烛的大灵堂里，只不过她并非参拜的宾客，而是被挤在烛火之间的遗像本人。
等等……身边又大又亮的火焰……是不是有点多？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涂蓝埙的呼吸都停止了，和她一道来的共有四个鬼魂，怎么光前后左右数出了十几个？
它们都是谁？
忽然，一道侧面不远处的火焰疾速接近过来，直冲涂蓝埙面门，她的视野火灾般亮起。
一股阴嗖嗖的灼烧感几乎扑在她的脸皮上。像，不对就是目光。直觉告诉她，有一只眼睛紧贴着她的眼睛，黑白眼瞳在视网膜上无限放大。
什么东西！
涂蓝埙骤然睁开眼睛，怀表还在大腿侧面晃荡。
N和白超等人站在她周围，没一个贴这么近的。涂蓝埙身前空空如也。
“有鬼……贴着我的脸……”她惊魂未定，“这里看不见，但它在这，在它的场域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明明没有风，门扇却像被人猛砸似的，重重合上了。将所有人关在里面。阴风阵阵吹起。
落锁的声音传来。
场域里的“狮子”已经观察明了，确认了“老虎”的致命脆弱处。现在它准备围猎。
第72章 照相机
涂蓝埙听见白超叫了一声：“有东西进来了！”
涂蓝埙看不见,鬼们也看不见，但一种阴冷感就是慑中了他们。
白小句将涂蓝埙挡在后面,可阴冷的感觉是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窗外的天空暗了下来，办公室内的光线好像被人一键取消。
“我什么都看不见。”刘茂盛紧张地说。
涂蓝埙张了张嘴，又再次闭上，她看见了。
有四五道黑魆魆的影子顺着天花板爬动，看不清它们的形影，但无一例外都是鬼。
场域里的鬼。
“那有一个，这里也有。”涂蓝埙咬了咬牙，急促地说。
她的话好像给在场的几只鬼点了一盏明灯,众人瞬间调整站位,N的掌心不知道攥碎什么,“咔嗒”一声，天花板竟然积蓄起水液,旋即汇聚成流,点点滴滴如雨般落了下来。
涂蓝埙虽然不清楚，但她能感觉到，另一种场域在悄无声息地扩展,与此地原生的场域互相吞噬。
而且是N占了上风。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嗡嗡震动,就连身边的刘茂盛和白超等人也颤抖起来，雨气混合着放线菌灰尘的味道，还有草木葱郁的清味，一并在空间中蔓延开来。
而原本发干发燥、鱼腥味的场域，被雨水和草木一压到底。
“要跑出去吗？”白小句趁着雨幕的保护，很机灵地跑去开门。
“不用。”N冷着一张脸，“继续指明他们的方位。”
涂蓝埙意识到这句话是说给自己的，她努力睁大眼睛,视线被雨水洗刷得异常清晰，她看见了。
“有一个在我们头顶，两个在十一点方向和六点半方向，还有一个小小的看不清是什么，在门口。小句小心！”
白小句瞬间蹲下，那道模糊的影子从她头顶跳了过去。N和白超刘茂盛霎时出手，后两者与奔袭过来的两道影子撞在一起，而N则消失在原地。
他本人好像变成了一滴黑色的雨，不断闪现在雨幕四周，每次落点都传来撕裂和碰撞的声音。
涂蓝埙看得清楚，那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形被N陀螺般撞了一遍，都黯淡了几分，畏惧地退到一边。
N说：“现身吧，现在出来聊聊，还可以做朋友。”
可那几道鬼的影子毫无动静，它们像袭来那样悄无声息地退去，这本是它们的场域，虽然它们打不过N，但也没那么轻易被留下。
房间重新明亮起来。
门“咔”一声自动解锁，打开了一道缝。
刘茂盛：“投降了？放我们走？”
涂蓝埙站在办公桌前，摇头：“不是，它们给了一条线索。”
办公桌上，多了一台薄薄的数码相机。
“很重的死气。”白超说：“至少十年前的款式。”
涂蓝埙挑了下眉，见众鬼没反对，用纸巾包着将数码相机拿起来，早没电了。给电脑女鬼拍照片过去，对方回话：“二手市场能找到对应的充电线。”
空气里的湿润很快散尽，但由于刚刚凭空落雨的影响，地上多了一些痕迹。
在涂蓝埙一行人的行动轨迹之外，多出了不少凌乱的脚印，或者不能说是脚印。
有的是脚掌和脚趾的赤足印迹；有的好像穿了奇怪的拖鞋，三角形的条纹鞋底，拍打在墙面和地面；还有一些散落的鱼鳞形痕迹。
“这里不会有美人鱼吧？”涂蓝埙说：“你们看那个三角形的鞋印，像不像鱼尾巴？”
N站在一边，脸色因为强行催动雨幕而更苍白，但苍白并不让他看起来虚弱，反而显得更可怖了。
眼珠表面的裂痕反射着灰暗的光，让他的眼睛像蒙尘的碎玻璃珠，和破败的房屋十分搭调。
“或许吧。”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然后走到涂蓝埙身边，再次用那双形状锐利的眼睛，深深看了涂蓝埙的眼睛，好像要从里面找到什么谜团。
涂蓝埙举手投降：“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见。”
场域里的鬼，连N和白超等鬼都看不见，但偏偏她能看见模糊的形影。
就连寻鬼的怀表，她也能运用自如。
她还拥有“米哈伊尔的手肘”。
涂蓝埙脑子里开始自动写小说，她不会原来就是个比N还厉害的大鬼吧，比如中途夺了这具身体，还继承了对方记忆，自己则失忆了之类的……
甩掉这些荒唐念头，涂蓝埙发现N已经走了，他弯腰去看门口的痕迹，看了好几秒，回头望她，说：“猫。”
门口果然有细细一行猫咪的梅花脚印，全都被雨淋得显形了。
那就是刚刚从白小句头顶跳过去的东西。
“猫也会变成鬼吗。”她问。
刘茂盛笑着说：“有一定概率，动物也有灵魂嘛。”
大多数动物变成灵魂后，就直接“投胎
”——融入世界意识本源去了，它们不太像人类那样有牵有挂有仇有怨，洒脱得很。
但也有一部分会留下，一般是留在自己的家里，不会离开生前的活动范围。它们喜欢陪着属于自己的人类或者动物同伴。
所以留下脚印的是哪只灵魂小猫？养在碧海潮生里的，还是附近的流浪小猫？
涂蓝埙猜可能是流浪猫，毕竟这里是名贵水产观赏中心，万一猫伸爪子捞鱼怎么办？
“先走吧。”N说，还有三层楼没探索过，但鉴于被这里的鬼魂交托了一只数码相机，相当于双方达成交易。
他们决定先搞清楚线索，再回来交任务，换取对方自愿现身。
一行人下楼，可能N刚才的战斗打破了场域的外层，原本看不见的灰尘脚印全都显现了。
涂蓝埙福至心灵，原来总是出现在他们附近的小东西，是猫咪掠过的尾巴尖。
他们之前是被一只小猫鬼偷窥了。
“咪咪，咪咪，咪咪来。”出门的时候，白小句突然不走了，回身招手。
涂蓝埙跟着看过去，大鱼缸后面露出半张小猫脸，暗戳戳盯着他们。那是只毛色很杂的猫，总体是灰黑色，但红黄棕白的杂毛像个漩涡似的布满全身，好像刮过灰蒿地的龙卷风。
这种叫玳瑁猫吗？好像又不是。谁也说不出是什么品种。
那双黄绿色的眼睛很警惕地看向他们。
“咪咪，咪咪。”白小句还在勾引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