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大家等了她一会,可双方如同两军对垒,白小句嘴皮都磨破了猫儿也不动,白超拍拍她的脑袋:“好了,下次来还能看见呢。”
他们继续往外走,跨过繁盛的杂草,遥远处菜市场的叫卖声隐隐传来,外面是属于活人的世界了,涂蓝埙捏了捏白小句的手指,聊以安慰。
就在即将离开院门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喵”一声。
回头看去,那只杂毛小猫悄无声息跟在涂蓝埙等人后面,竟然跟了一路。它微微俯着前身,像个要偷袭大猎物的小捕手。
猫眼圆睁望着他们,被发现了也毫不尴尬,尾巴在身后一扫一扫。
白小句乐坏了,张开手:“咪咪!”
杂毛小猫往前颠颠跑了两步,跟在这群人腿边,绕来绕去,时不时绊他们的脚。
直到回到三棵树下银灰捷达旁边,车门打开,白小句很紧张地望了小猫鬼一眼,小猫很自来熟地跳上车,占了个座。
他们就这么把小猫“绑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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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便利店,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电脑女鬼在收银台后给商品扫码,电脑后台跑着程序,一行行代码从pos系统页面后面冒出来。
“碧……那个地方的监控文件,损毁有点严重啊。”电脑女鬼说。
杂毛小猫鬼大模大样地跟着进了店,像台小收银机似的,用鼻头嗅嗅这嗅嗅那。它的到来很受顾客鬼魂的欢迎,顿时“嘬嘬嘬”声响成一片。
涂蓝埙顺手将数码相机交给她,接替了收银位置,杂毛猫跳到一边,站起来,用爪子去勾烟盒后面的铜猞猁。
米哈伊尔气得大叫起来:“干什么!快把你的爪子拿走,我对猫毛有点过敏。”
可惜这个店里没人同情他。
店里走了一波顾客,略微空荡下来,电脑女鬼终于整理好了监控视频文件,说:“就这些了。”
能恢复出来的一共有十二段视频,或长或短,短的只有十几小时,长的则能持续四五天。
所有视频的时间,都在六年前。
电脑女鬼解释道:“这种监控系统应该是每过半年自动覆盖。”
“能调出最后一段吗?”涂蓝埙问:“是不是碧海潮生出事那天的录像?”
电脑女鬼调出相对时间最晚的那一段,72小时零51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出事当天的。”现在碧海潮生名贵水产观赏中心发生过事故已是共识。
一群鬼加上涂蓝埙一个人,围在电脑前开始看视频。
监控视频其实很无聊,固定的场景,除了人进就是人出。
视频开始是上午,阳光正好,可快进了二十分钟都没出现任何一个人。
“他们的生意也不算太好嘛。”刘茂盛说。
画面时间来到十一点整,终于有两个穿着工作西装的女人结伴走过去,应该是碧海潮生的员工,看样子是要吃午饭。
忽然,画面上缘开进来一辆车,从院外来的,下来一个人。
画面下缘也迎出来一个人,大家都认识,胡海生。
车上下来的人戴着口罩帽子,一出现,就狠狠打了胡海生一耳光。
上次看见胡海生的形象,还是互联网上的体面大老板,没想到这次出场就被打了一耳光。
那巴掌很重,胡海生一个中年男人被打得向侧面趔趄了一下,监控画面不足以看清他的表情,但他只是捂住脸,没有非常生气的表示。
“暂停,放大,能修复一下吗?”涂蓝埙问。
电脑女鬼叼着一根巧克力饼干,点击鼠标,胡海生和神秘人的身体被单独放大,她敲了一会键盘,画面被激光扫描过似的,变得清晰。
“修复可能存在细微偏差。”电脑女鬼汇报道。
胡海生脸上果然没有被侮辱的愤怒感,相反,他的表情里糅杂着恐惧、释然和激动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好像他正面临着什么恐惧的事,神秘人的到来让这件事终于能被解决,所以他卸下全身压力似的。
神秘人的身形很陌生,只能看出是个男子,其余都掩饰在棒球帽和口罩后面,他还额外戴了外套兜帽,连发型都看不清楚。
“是牵牛。”N说。
牵牛打了胡海生一巴掌?这个牵牛的地位还真是出人意料地高啊。
视频接着往下放,牵牛和胡海生进了大门,消失在画面中,楼里只有五楼有监控,但很遗憾的是,五楼监控部分的最晚时间,要早于这段视频。
“看看牵牛是什么时候走的。”涂蓝埙说。
然而这段48小时的视频被快进放完——他们直接在电脑前坐到了晚上——都没有牵牛离开的身影。胡海生也没再出现。
他们俩要么是从其他出口离开了,要么是根本没走。
难道牵牛来这要解决的事,两天两夜都不够?
截止到视频时间结束,碧海潮生都没什么异动,要非说有的话,就是员工人数的问题。
碧海潮生的员工太少了,只有两女两男共四名,远远用不上半层楼的办公室。客人也不多,一共来过两波,都是进去两小时就出来。
但涂蓝埙注意到,曾经有一辆货运面包车进出过这里,两次来回。
面包车的玻璃贴了防窥膜,开车的是四名员工中的一名小个子女人,大门的角度拍不见她运了什么东西。因为根本没货物从大门搬出来搬进去。
“能查这个车牌号吗?”涂蓝埙问。
电脑女鬼不知道入侵了什么系统,敲了两次键盘后,说:“得啦,套牌。”
同样的车牌在鹿城内有不止一辆车,都是载货小面包车型。
涂蓝埙的心沉了下去。
“要不发给李警官看看呢?”白超提议道,她已经听说了李傲来过的事,“请警方介入,总比咱们在这瞎查靠谱。”
涂蓝埙觉得很有道理。
另一边白小句在以健身原味鸡胸□□为条件,要挟杂毛小猫鬼给她摸摸,小猫鬼叼住鸡胸肉抢了就跑,白小句的手悬在半空:“哎,它脖子上有东西!”
小猫鬼很快被N提溜住,它脖子上真的挂了根松垮垮的红绳,上面系了张字条。
纸料是办公用A4纸,泛着黄,字是用印泥写的,红彤彤扎人眼睛。
四个字。
不许报警。
杂毛小猫鬼望着他们:“喵咕。”
这个小东西竟然是被派来监视他们的!
涂蓝埙等人面面相觑,只见那个长尾巴的小叛徒在货架间跃来跃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但凡有人有报警的迹象,它就伸腿随机踹掉一件商品。
“先不报警也行。”涂蓝埙违心地说:“等拿着相机回去找到碧海潮生里的鬼,有些眉目了再告诉李警官。”
杂毛小猫鬼满意地抖了抖胡子。
还有好几段视频要看,这项艰巨而伟大的任务被交给了N和白小句,前者心细,后者眼尖。涂蓝埙和电脑女鬼开始研究那台相机。
“你们回来之前,我叫了同城特快。”电脑女鬼刻板地说。等了五分钟,果然有快递员上门。但对方不敢进开发区,只肯在城区边缘等收货人。
涂蓝埙开车过去取,给了到付的钱,快递员还挺不好意思地嘀咕:“手快了,要是看清地址,我赔钱都不来。”
充电器被带回去,相机空耗太久,插电足足五分钟才亮起充电标识。
电脑女鬼慢悠悠地:“这款相机不支持插电工作,得充起码半小时才能用。”
N和白小句那边还在看录像,一大一小两个鬼被电脑光映得阴森森的。涂蓝埙站起身,准备洗手去帮刘茂盛做晚饭。
抱着一篮西红柿放入水池,涂蓝埙打开水龙头,却没感受到水流,一只手将旋钮转回去,N的身影出现在她身侧,那股夜坟的草木清香味从上面笼罩下来。
每次闻到这个味,涂蓝埙都有点想闭眼睛。
“我来。”他说,衣袖卷在手肘上面。
监控录像那边换成了被揪出来的米哈伊尔,白小句也被N拎走帮忙剥蒜了,涂蓝埙不可置信:“你做饭用童工啊。”
N背对着她,手下落刀切菜,刀法精良唰唰如机器:“小孩看太久电脑坏眼睛。”
涂蓝埙有点想说白小句不会坏眼睛了,她的一切状态都被凝固在死去的那一刻,但最后,涂蓝埙只是微笑了一下。
行吧,那她去看监控。
“米哈伊尔认真起来很缜密。”N的声音传过来,涂蓝埙顿住脚步。
他的声音和流水混杂在一起,显得洗练过的清澈,说:“帮我系一下围裙。”
N做饭时不摘那双黑皮手套,他在外面又套了双料理手套,此刻正在搅动碗里调制的酱料。
涂蓝埙怔了下,走过去,取下挂钩上的围裙,手握颈带从N肋侧穿过,他微微低头,让涂蓝埙将带子套在他脖子上。
这种角度配合得很好,涂蓝埙轻轻高抬胳膊,N的头就从里面钻了过去,凉凉的发梢扫过她的右手腕,涂蓝埙往后缩了一下,另一边的左手却被冰凉柔滑的东西贴了一下,又转瞬即逝地分开。
那是N的耳朵和颊侧,她后知后觉想到,还带着些鬓角的碎发茬,有点扎。
为什么不凉呢?反而奇怪地热起来了。
涂蓝埙收回双手,N用手肘点了点腰侧,示意帮他把腰带也系上。
她很小心地挑起两条细带子,在他腰后打了个松松的蝴蝶结。
N竟然略带不满:“再紧点。”
涂蓝埙无语,只能解开重新系一遍,这次她下了力气,像给古欧洲贵族小姐穿鲸骨胸衣似的,用力勒出N分明的腰部线条。
这家伙还有抱怨的话:“你想绑死我……”
难道厉鬼也怕疼吗?
好难伺候!这鬼就是一只摇晃着尾巴、挑剔这挑剔那的大黑猫。
“你好好做饭。”涂蓝埙彻底不理他了,转身去看录像,米哈伊尔从电脑椅背抬头,笑:“夜莺那家伙就是事多。”
“有发现吗?”涂蓝埙看见米哈伊尔的电脑停在一个画面上,“这是什么?”
画面是碧海潮生五楼的监控场景,楼体连接口方向来了个两个人,他们搬着个大箱子。
箱盖的接缝处有一束东西挂在外面摇荡,由于是被箱体遮挡的角度,只有米哈伊尔以极慢的倍速播放两遍,电脑女鬼又加以清晰处理之后,涂蓝埙才看清那束东西不是封条或者塑料布。
那是一束长长的发梢。
箱子里毫无疑问有个长毛发的生物,那种质地不属于其他任何生物,就是人类的长发。
“会不会是模特?发模头模之类的?”涂蓝埙尽量往好的方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