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午
她的礼仪课才上了几个月,内容只有“如何穿着祭司候选服端庄活动”,但沈凌总是学不会。
……学不会就罚站,罚站完还学不会就扣除营养剂,让沈凌饿着反省。
但她真的一点都学不会啊,哪怕是饿得没力气也要抖抖脚挥挥手自己跟自己玩。
男孩讶异地看看她,沈凌的目光从他的衣服落到了他的脸上。
有一滴泪痣点在他的眼角,在小孩未长开的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沈凌盯了一会儿,只好不甘不愿地补充:“……但是你好美,本喵不会讨厌你啦。”
“嗯,如果本喵能够成功当选祭司,你来做本喵的执事吧。这可是钦点哦。”
“噗嗤。”
水面上的小铃铛晃了晃,眼尾有泪痣的漂亮男孩子用袖子遮了遮嘴。
他做这个动作时特别文雅,但和沈凌的礼仪课老师截然不同——里面没有刻意的示弱或柔媚,干净又稳重。
她的眼睛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瞧,但嘴上还不服气:“你笑什么?你在笑本喵刚才摔跤难看吗?有什么好笑的?”
“什么?”对方不解地反问,“我……刚才笑了吗?”
“你笑了呀?”
沈凌很奇怪,她觉得这个问题是废话,她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你笑出声了,你还冲本喵弯眼睛!……哎,你别弯眼睛了,本喵已经钦点你当执事啦!伟大的人物从来言出必行!”
男孩又弯弯眼睛,用袖子遮住了嘴。
铃铛在静寂的空间里晃出声响。
“过来。”他温和地说,对称交叠的宽袖拂开,向她示意,“让我看看你膝盖上的伤。”
沈凌摇摇头:“不了,这个地方很奇怪,本喵着急要跑着去找……”
她猛地顿住。
哎?
说起来,刚才压住心口,那股闷闷的难受的情绪,什么时候消散了?
男孩轻轻晃晃袖子,悬在水面上的白色小铃铛又响了一下。
整个空间也响起了铃铛的清脆声。
“你是说这里压抑的情绪吗?”他平静地说,“摇摇铃铛就会消失。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咦,真的,好神奇!
沈凌点点头,站起身,拖着被扯乱的袖子与下摆,跌跌撞撞往男孩的方向那里跑。
她两只膝盖都被磕伤,走路已经从一瘸一拐变成了一颤一抖——但就这样她依旧卯足了劲儿快乐往前冲,仿佛一点都不痛。
对方看着这小孩狂乱迅猛的跑步架势,有点错愕。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又脚腕一歪,往廊外的水潭一倒——
“小心点。”
铃铛声纷乱响起,铃铛的主人伸袖猛地攥住了另一个孩子的袖尾。
一拽,一扯,一倒。
怀里顺势扑进了活蹦乱跳的一团,鲜活而快乐地在里面瞎钻。
“谢谢啦!”
沈凌笑嘻嘻地说,“你是个好低等生物!”
男孩:“……”
他愣了好久,直到沈凌开始好奇地拉扯过他的宽袖玩那里坠着的白铃铛,才回过神来。
铃铛声不断响起,几乎是这个空间里一百年来响动的所有分量。
好像能驱散一百年来沉淀的所有负面情绪。
“……你总是这样吗?这样不行。”
正当沈凌试图把铃铛解下来咬咬时,男孩稍稍推开了她的肩膀。
他抱过她的腋下,有些局促地把她调转了一个方向,确认沈凌面朝廊外的阳光后,又小心撩开了她混乱的衣摆。
“破皮了,还有点流血。”
他说,把手掌附在她的膝盖上:“不痛吗?”
沈凌被抱向了朝外的方向,钻不了对方的怀抱,稍微有点苦恼。
——对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虽然她目前形容不出来,但还想多闻一会儿呢。
“不痛啦。”她晃着腿,不太习惯对方手掌的暖意,“只是摔跤而已,本喵的牙齿可以咬穿一切,本喵的指甲可以……”
“但对我无效哦。”
男孩打断她,并放开了自己的手掌,“好了,帮你治好了这边膝盖的伤。另一边是在外面的现实世界摔坏的吗?抱歉我只能稍微止血。”
……哎?
沈凌瞪大了眼睛,果然发现刚才摔伤的那只膝盖已经完好如初,而在外面摔破的另一只膝盖已经止血结痂。
她重新站起来蹦了蹦,新奇地转了个圈,确认腿上没什么问题了。
而男孩重新整理好了被她弄乱的宽袖,再次把那两枚缀在末梢的小铃铛悬在水面之上。
不过……
“你说对你无效,是什么意思?”
沈凌扭头看他:“本喵的指甲和牙齿可是无敌的!”
“无法伤害我。”对方平静地说,“你的攻击天赋对我全部无效。”
“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存在可能。我就是知道。”
沈凌看着男孩,男孩也看着她。
最终,他轻叹一口气,抬手示意:“如果想要验证,你可以直接挠我几下看看。”
唔。
沈凌看看这个可疑的家伙,犹豫了半晌。
“算啦。”她头发上的坠饰随着歪头的动作乱七八糟碰在一起,“本喵不想弄伤你。以前直接触碰本喵指甲的低等生物都已经死掉了。”
男孩错愕地眨眨眼。
“——而且本喵的指甲和牙齿是无敌的!你可别搞错了!就算你也是祭司候补的一员,也不可以比本喵的地位高,只能成为执事哦执事!”
听到这话,对方歪歪头,温顺垂下的浅紫色头发发梢接到了一点阴影外的阳光。
“你真可爱。我好开心。那,现在,我可不可以笑笑?”
这是个根本没必要提出的问题,但对方似乎是极端认真地询问她。
沈凌一头雾水:“你想笑就笑……你刚才都笑了两次,干嘛突然问我?”
“因为我害怕。”
他轻声说,挪开了视线:“在同一天笑三次,心脏会因为承受不住而爆炸的。”
“好的东西必须要缩减成一点点,再仔仔细细存好。”铃铛在水里的倒影依旧静止,“否则,会从我这里全部流失。”
“我不明白。”沈凌困惑地皱眉,“为什么好的东西会从你这里流失?”
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是在看水潭上的木桥,便抱怨道:“我讨厌这些桥。就是它害我摔了两次。”
“我很抱歉。”男孩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避重就轻道,“因为我很喜欢水,所以曾经拜托他们建了桥。”
“?喜欢水就直接去玩水啊?”
沈凌更搞不懂了,她看看那边安静的水潭,也看看这个安静跪坐在阴影里的家伙——她这才发现,对方完完全全隐在了回廊的角落里,距离阳光有一大段的距离,距离廊下的水潭更是遥远极了。
“以前这里只有很多片水潭。”
男孩望着木桥说,“许多许多片水潭,互相用石头或瀑布隔离起来。这片景色在A国很少见,它会让我想起我诞生的地方。因为我尤其喜欢水,所以拜托他们在石头或瀑布上建了桥。”
“……后来,他们把草木推平,把瀑布炸断,把石头掘开……建了一条又一条的观景长廊。长廊联在一起,变成了愈来愈复杂的回廊……于是,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收回目光,重新放在沈凌身上。
专注而温和,平静而疏离。
“这里只剩下水与回廊。所以我想我只配坐在这儿,因为我是那个连喜欢的景物都可以毁灭掉的家伙。不管那是否出于我个人的意愿,它们就是会从我这里流失——我会给我喜爱的东西带来灾祸,所以我规定了自己,不可以去玩水,不可以接触曾经属于这片景色的阳光。”
【脏东西。】
【不幸。】
【你活该。】
【……灾祸之主。】
沈凌不喜欢他此时的眼神,这让这个漂亮的男孩变成了塑像之类没有生气的东西。
“这和你笑的次数有什么关系呢?”她揪着手指说,“本喵讨厌你这么说话。本喵命令你开心点!”
对方一愣,又弯弯眼睛。
“抱歉。我只是遵循你的意思,向你解释了一下我为什么不可以一天笑三次。”
原本这是寂静而糟糕的一天,我呆在这儿,等着别人进来把我一遍遍杀死,等着结界甄选出能最完美最顺利杀死我的人,把他们选为祭司,又等着那些没能漂亮杀死我的人在外面失去生命——
有的时候我会直接杀死那些人,因为结界清理生命的手法比我残酷得多。
……不管是失去生命,还是成为祭司,本质上,我依旧在给所有人赐下灾祸呢。
这没什么。
这是必然的代价。
但是,突然,这儿来了一个单蠢无知的小姑娘。
她一点成为祭司的自觉都没有,陪我在这里聊了这么久,跑步都是跌跌撞撞的。
难道不应该抓紧时间,去寻找那个理应被杀死的对象——或者意识到,你面前这个会说话的东西,是这里唯一一个活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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