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臣妾只知道,祁王,是诚心为殿下做事之人,将来会是殿下的左膀右臂。殿下要完全信任他,为何还会容忍皇后行如此荒谬之事,却不加以阻止?再赤诚的心,也经不起一次次的冷落。望殿下能够权衡利弊。”
惊洛俯身,第一次这般认真的规劝,她知道自己是多事了,这也并非她的性格,但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即使毫无用处。
萧承琰并不接话,他端过放在一侧的汤碗,瓷勺慢慢搅散汤面上飘浮的一层油。
惊洛坐直身体,静静的看着萧承琰,像是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看他。第一次见面时,她那样慌乱,只瞥见一个俊俏高贵的影子,就忙不迭的跪下。
这么对面坐着,她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他们是平等的,在某种意义上,真真正正的平等,并无男女之别,高低贵贱。
惊洛用平等的眼光去看萧承琰,似乎一切都再清晰不过,用一堵堵权力的城墙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的,一个苍白的,脆弱不堪的影子。
汤凉了,味道有些腥,萧承琰静静的喝着,忽然听到一个悲悯的声音道:“若无一人可全心相待,不是很可怜吗?”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了
☆、护你
第二日萧承翊转醒,穆琳琅喜不自胜,忙请了大夫过来,把脉,换药,听到只需静静养伤的时候,悬在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时,穆琳琅才发现承翊一直握着她的手,目光幽深,似乎在担虑什么,穆琳琅轻声道,“我都知道,先养伤好不好?”
两人生出一些无形的默契来,他暗自松了口气,什么也不问了。
承翊是个乖巧的病人,伺候起来并不用费太大功夫,而昨日一天没进食,他胃口大开,吃了许多东西,琳琅就撑着脸在一旁静静地看,心里就无端生出许多快乐来。
也许爱一个人,总是比被爱更容易获得满足吧。
入夜,萧承翊还在床上执卷阅读,穆琳琅忽地抱着被褥出现了,卸了胭脂的脸上还是绯红一片,态度倒是坦坦荡荡,“反正在那边,我也担心的睡不着,不如过来陪你。”
萧承翊从一开始的惊讶,到觉得好笑,而在她自顾自爬过他,到床的里侧睡下时,他又紧张起来,好像他才是贸然闯进旁人房间的人。
书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索性丢在一边,感觉身边人一动不动,即使隔着一床被褥,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萧承翊唤了她一声,她没应,这才偏头去看,穆琳琅整个人都捂着严严实实,脑袋和手都藏在被子里。
“你不闷吗?”他轻笑了一声,用手拉开,稍乱的发丝,光洁的额头,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好看的眼睛里也是氤氲雾气,就那么看着他,萧承翊心跳就乱了拍,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突然间,穆琳琅伸手拽过被角,整个人翻过身去,嘟囔一句,“太晚了,该睡了。”
“哦,也是。”萧承翊反应过来,挥手熄了灯,侧着躺下。
空气安静的凝结着,两人知道彼此都没有睡着,又在等待着对方开口,随便说些什么,都能让呼吸更顺畅些。
“承翊,”穆琳琅先打破沉默,“你伤口还疼吗?”
萧承翊觉得快意许多,轻声道,“不疼。”
“以后不要忍着了,觉得难受就说出来,我会听的。我想知道你的感受,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不是个聪明人,你不说的话,我会觉得很难猜。”穆琳琅说着便转过身,果然,萧承翊是朝着她这一边睡的,迷迷蒙蒙的暗处里,她能感受到他温柔的注视。
她笑了一下,抓住离她最近的那只手,用力握紧,十分有自信的开口,“你现在归我保护了,不必怕那些牛鬼蛇神。”
萧承翊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喃喃的竟不知该怎么回应,忽听到她又打了个哈欠,身体动了动,“睡吧。”
那一晚,背后的伤口一直灼痛,心却受了抚慰,一种叫幸福的灵丹妙药,悄然来到他身边,治愈了他全部的晦涩岁月。
翌日,长宁来看她七哥,探视完之后,她拉着琳琅在侧间叙话,她头一回觉得这般别扭,“琳琅,我现在的立场,也不好说什么,母后那人,连我也是怕极了的。七哥的事,她也向来不准我多嘴。”
琳琅没打算将两人混为一谈,何况皇后往日的为人,她也略知一些,不还是照样和长宁亲亲热热的吗?
“我知道你的难处,不必自责。”琳琅的话略停了一会,才缓缓问道,“不过,皇后禁足期未过,心情应该不假,怎么肯放你出宫了?”
“平日肯定是出不来的,可最近母后的身体抱恙,我才偷偷溜出来的。”
琳琅略略惊奇道,“哦?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打他家王爷的时候不还是威风得很吗?这会子倒病倒了。
长宁一脸愁容,“母后近日头痛得厉害,说是因为夜夜噩梦所致,太医院的太医把不出什么毛病来,还尽说些无能的法子,什么思虑过多,注意休息。母后连觉都不敢睡了,可人怎可能一直不睡觉,一睡醒脾气就特别差,现在坤宁宫上下都战战兢兢的,我去那里一瞧,伺候的奴婢连大气也不敢喘。可母后那副病容,我看着也有些揪心。”
穆琳琅听着,略有所思,长宁以为自己说得太多,忙道,“琳琅,我没有为母后辩解的意思······”
“她是你母亲,生病你怎可能不担心?不过,”琳琅话锋一转,“既然太医院没人能看好这病,不如让我试试?”
长宁讶异,“你?”
琳琅轻声解释,“要说别的大病我倒不敢保证,但这种磨人的小病痛,我或许有法子。”
长宁知道,琳琅曾跟着顾玄龄师傅游则学习过医术,她素来又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做事也总是出人意料,她不怀疑她的能力,只是奇怪,这七哥的伤还没好呢?她怎会不计前嫌去给母后治病?
她把这想法如实说出来,琳琅一听,默默低下头,语气哀伤:
“我素来张狂,倒头一回尝到不得不低头的法子。皇后娘娘惩罚王爷,我是着急心疼,老实说,也有些埋怨。但那又怎么办?我现在只知道,她不喜欢王爷,便还会有下一次严惩。而我能为王爷做的,就是尽自己的一份孝心,若是能得皇后喜欢,或许下一次,就不会罚得这般重了。”
说着还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长宁头一回瞧见好友如此懂事,也不免心疼,“琳琅,你放心,我也会尽力劝劝母后的。”
虽是如此说,长宁却暗想,琳琅未免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些。
“谢谢公主。”
琳琅脸埋在帕子里,声音哽咽,心里却道:我去你妹的讨欢心!
坤宁宫。
皇后还是在美人榻上睡着了,可是睡得安稳,丝毫没有那些鬼东西作乱,醒来时,她觉得头疼缓解了些,难得心里轻松,刚要张口唤人,却发觉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奴婢待候,而面前那扇珠帘外,一个红色衣裳的女子端坐在茶案前,一时看不清脸,她不悦道,“谁那么大胆子?”
穆琳琅玩味的放在茶杯,声音明亮,“哎呀皇后娘娘,您终于醒了!您这宫内的茶可真香,您要是再不醒啊,我都要顺两包回去了。”
“祁王妃?”皇后皱眉,这些官家女眷里,穆家的两位小姐,穆寒倾倒还可以,这个穆琳琅嘛,模样太出挑,行事又不拘小节,她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听说还是祁王自个跟皇上要的,他能有什么看人的眼光?
琳琅笑道,“皇后娘娘还记得我呢,真是臣妾的福气。”
“你来做什么?”皇后不想与她多言,若是这个时候来请安,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坤宁宫近日可没时间招待外客。”
琳琅像是丝毫听不出这撵客的意思,起身环顾四周,落落大方道,“我今日,是来和娘娘做笔交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上午先传一点,下午有时间再传,笔记本没带充电器,只能用家里的老式机,还得排队
☆、莽撞
“你和本宫做交易?”
珠帘内伸出一只手来,皇后余氏掀帘出来,她脸型偏长,丹凤眼,平日里装点得当,只让人觉得威严不可侵,可如今受了几日病痛的折磨,不施粉黛的脸上凭添了几道皱纹,老态尽显。
穆琳琅对她福了福,微笑道,“娘娘不是觉得好些了吗?”
她这才闻到屋子里飘散着淡淡药香,而坤宁宫何时这般安静,不由得冷笑几声,“看来祁王妃是有备而来啊。你何时竟习得医术了?”
琳琅大言不惭:“我一向都是深藏不露,娘娘今日才知道吗?”
这副俏丽娇艳的面孔,让余氏心头更添不悦,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偏方法子,刚巧能治自个的头疼。而让她在坤宁宫这么自在呆着的,肯定是长宁那丫头的主意。
原以为这祁王妃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有几分手段,只板着脸问,“你要什么?”
穆琳琅依旧笑盈盈的说,“娘娘应该能猜到我为谁而来吧。”
皇后脸色又冷了几分,“怎么,本宫不过随便教训几下,让他长长记性,竟惹得祁王妃不开心了?”
穆琳琅道,“您的随便教训,我家王爷快折了半条命进去,娘娘这话可真是轻巧啊。”
余氏拍案怒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本宫说话,来人啊!”
“娘娘别生气啊,长宁公主一片孝心,为了让我更好的给您治病,只要我没开口啊,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律不准旁人打扰。”穆琳琅气定神闲的坐下,示意皇后也坐,“娘娘宫内一向热闹,难得这般清净,不是更好谈事吗?”
余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疯了不成?谁给你的胆子?!”
“皇后,还是谈正事要紧吧,我可以治好你的病,这酬金嘛,娘娘可要大方一些。”穆琳琅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王爷自幼养在娘娘膝下,教训几句自然没什么,可我最近听过一个特别荒谬的说法,我想请教娘娘,一个人,是怎么有第二条命的。”
坤宁宫外,皇后身边的心腹听到屋内的动静十分焦急,连连对长宁道,“公主,您就让奴婢进去看一眼吧,奴婢保证,绝对不会打扰祁王妃的。万一这祁王妃需要人帮忙,奴婢还可以搭把手啊。”
说着要往里走,门前却立刻闪出两个壮实的嚒嚒拦着,长宁甩着手中的穗子,不耐烦的开口,“去什么去!那里面是我母后,你倒显得比我还有孝心。琳琅都说了,不许旁人打扰,她需要人帮忙时自然会开口,你存心进去捣乱是不是?要出了什么差错,本公主拿你是问!”
心腹慌地跪下,“奴婢不敢!请公主息怒!”
长宁拍拍手,“真那么闲得慌,去换杯茶来,都凉了!”
“是,奴婢这就去。”
虽是这么恐吓一番,长宁心底也有点拿不准,她自然相信琳琅的能力,可万一要是有个拿不准的,母后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皇后余氏只觉得祁王妃精神状态不太好,敢闯进她的宫里来这般挑衅,又气又怒,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穆琳琅又抢在她之前,句句不饶,“皇后,你管教不好你儿子,拿我家王爷出气做什么?你自以为捏住太子的痛处,就可以让他完全听命于你?还有啊,在你眼中,这太子是个宝贝疙瘩,可在我心里,他连我家王爷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亏你还洋洋自得什么第二条命,我呸!我家王爷的命是他自己的,在这世上独一无二,岂能由你这般作践!”
“哗啦”一声,桌案上的瓷器通通被清扫在地,琳琅幸得避开了,不然好多都往她身上砸了,余氏的脸涨得通红,看起来气色好极了,“祁王妃,你如此胆大妄为,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
“想!我当然想活了,我这条小命自己可珍惜着呢。再说,我和我家王爷的好日子还没开始呢,我怎么舍得这时候撒手人寰?”穆琳琅怪模怪样的笑着,忽地脸色一变,嘴角冷下来,“可是啊,不能这么憋屈,这不是比死更难受吗?”
话落,她轻轻的打了个响指,余氏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接着又无端涌入了许多恐怖至极的,让她陷入梦魇的可怕场景,她捂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叫了几声,连步子都站不稳。
这时候,门外传来长宁焦急的声音,“琳琅,我母后怎么了!她有没有事,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一下吗?”
琳琅安抚的开口,“公主别着急,这才刚刚过半呢,现在是最痛苦的时候,可只要熬过了,我保证皇后娘娘会痊愈。”
长宁还是担心:“那,那要疼多久啊,我听着母后好像特别难受的样子?”
“长痛不如短痛,公主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停止也可以。”
“没!没有信不过你,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吧。”长宁的身影退了下去。
穆琳琅向前探身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俗话说,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疼。你若是对承翊存着一丝仁慈,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啊。”
余氏难受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的瞪着她。
琳琅双手别后,围着她慢悠悠的走了一圈,“我穆琳琅呢,向来是有仇报仇,如果真要按我家王爷这么多年受的伤来算,你抵上这条命也是不够的。可惜你毕竟身份在那里,死了的话会很麻烦,我又没办法摘清自个。哎,我只好劝诫自己大度一些,让您老人家今后放我家王爷一马。怎么样,皇后娘娘,这对你来说,是不是笔不错的交易?”
为了能保证正常交流,穆琳琅拍拍手,余氏的脑海瞬间恢复了平静,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又是愤怒又是惧怕,声音微微颤抖道,“你,你竟会妖术!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谋害本宫!”
穆琳琅不想再多纠缠下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管我会什么!刚刚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再敢动承翊一下,我让你余生都活在噩梦里!”
许是惊吓过了头,余氏反而镇定了些,她感受到琳琅手掌心的温度,那是人的温度,不会是妖,她轻蔑的笑笑,“真是年轻气盛,你就这么急着为萧承翊报仇啊。你以为有了今日这一出,我就会怕你了?你仗的谁的气势?穆家?呵,你信不信,本宫整垮你们穆家,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还有你一直挂在嘴边的萧承翊,祁王。他不过是异族女子留下的小杂种,若不是本宫收养他,你以为皇上还会记得他这个儿子?就凭他那低贱的身份,怎能和我家琰儿相提并论,做琰儿的第二条命,那是本宫抬举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穆琳琅握紧拳头,猛然上前抓住她的衣领,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干净,“我看你这个女人,心理才是最阴暗不堪,卑贱至极。你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和爱,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直到老死了,依旧没有在你身边。想想那场面,是不是很可悲,皇后娘娘,你要是害怕的话,不如我提早送你上路好了。”
穆琳琅松开右手,手腕处金芒闪耀,镇妖鞭缓缓流动,呼之欲出······
而这时,余氏却双眼一闭,整个人倒在地上,穆琳琅看到这景象,心绪慢慢镇定下来,手腕处的金光也渐渐消退下去。
是阿袖来了,她神色难得有些慌张,更显得惨白了几分,“穆琳琅,你刚刚在做什么!”
琳琅暗自松了口气,后背又有些发凉,要是阿袖不出现,她真不知刚刚的自己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