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一众小丫鬟都抿嘴偷笑,承翊又向安梨棠长长的作个揖,“有劳了。”
安梨棠点头道,“祁王爷放心,我自己的女儿,定是会精心照顾的。”
承翊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直到逐星走过来低语道,“王爷,该做准备了。”
萧承翊不舍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冰冷,“走吧。”
马车内,安梨棠询问琳琅,“祁王突然要你去郊外安胎,他要做什么?”
“母亲也觉得不对劲?”琳琅微微叹气,“明安城恐怕又有一场动乱,皇室子弟的纷争,从来都不会少。我见过睿王,是个极难缠的人物,承翊要对付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安梨棠若有所思,“你父亲最近,也很忧心圣上的龙体,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许多人都在蠢蠢欲动。那位睿王,常年在外,在朝中的根基根本无法与太子相比。就算是要变天,也轮不到他吧。”
琳琅想到承翊说的内鬼之事,心头渗入一阵凉意,“说不定,这也是他迷惑人心的手段。睿王此人,喜欢暗中交易,谁知道哪些人拥护他?”
掀开车帘,外面的景色已经渐渐远离了明安城,变得空旷起来,琳琅又放下帘子,摸着自己的孕肚,“就算是知道这些,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在他身边,也只是负累。”
安梨棠握住琳琅的手宽慰道,“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你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祁王那里,他必然可以好好应对,你不要再担心他了,听到没有?”
琳琅勉强的笑笑点头。
到了郊外,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前,琳琅下车,看到这宅子三面都被竹林围绕,牌匾上写着“风竹苑”的题名。
是承翊的字,琳琅认出来,心里有些高兴。
下人们在进进出出搬着行礼,几个侍卫和两个老妈子前来拜见,平日里只有他们几个在这里看守,其中一位长得略喜气的,见到琳琅就直叹道,“早听说咱们王爷娶了王妃进门,老奴今日总算有福见到了,真真是如仙女一般的模样。”
琳琅略微笑了笑,让人派了赏钱下去,似玉看出琳琅心情不佳,担心这婆子聒噪惹她烦心,连忙打发他们几个下去了。
她笑着道,“小姐,夫人,奴婢刚刚进去转了一圈,的确是清净养生的好住处。现下已经安排做了些热汤茶饭,用过之后,再休息吧。”
安梨棠点头,“还是似玉细心,琳琅在路上的时候就说饿了呢。”
似玉拜了拜,“那奴婢亲自去盯着,尽快让他们做出来。”
她走后,安梨棠才轻声问琳琅,“怎地过了这么久,她称呼还是没改?”
“随她去吧,似玉和旁人不一样。”琳琅不甚在意。
※
早在多年前,萧承壁睿王和太子臻关系不善时,承翊就有意关注他三哥的举动,这一次决心要对他下手,搜集来的大大小小的罪证刚好派得上用场。与太子的几位心腹大臣再三商议之后,由刑部侍郎李寄远打头阵,接着承翊再跟上。
他们都觉得此事不难,因为谁都看得出玄帝对三皇子不喜甚至是厌恶,当年的暗夜庭虽然已经瓦解,惠妃娘娘也已经消香玉陨,但也不代表暗夜庭的人已经完全消失。眼前不是还明明白白的站着一位暗夜庭的后人吗?
这一日,承翊刚走近寝宫时便觉得气氛不对,李寄远跪拜在地,全身发抖,睿王气定神闲的站在上处,笑容诡魅,“祁王殿下来啦,怎么,又来和父皇说什么坏消息啊。”
李寄远声音战战兢兢,“皇上,微,微臣绝对没有丝毫不轨之心啊,求,求皇上明鉴······”
床帐内传来几声咳嗽,承翊心头一跳,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慌张,“儿臣给父皇请安。”
睿王好笑的看着他,“睿王殿下,应该是和侍郎一起的吧,你还有什么高见,不妨一并说出来吧。”
承翊顿了顿,稳声道,“儿臣只是听闻父皇身体抱恙,特来问候。”
“是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开口问道,随之床帐被拉开,玄帝只着中衣,形容憔悴,却加上了掩饰不住的怒意,“你难道不知,你那位好皇兄做了什么愚蠢之事!”
皇兄?怎么会,承翊看向李寄远,睿王的罪责,怎会扯到皇兄头上?
“父皇,您消消气,依儿臣的想法,这件事七弟未必知晓,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过来给您请安了。”萧承壁小心的扶着玄帝起身,又接过一旁福如海手上的斗篷给他披上,“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是越少人知晓越安全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承翊看向地上的李寄远,他全然没有平日那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胆怯如鼠,不断的磕头认罪,“微臣失言!微臣死罪!请皇上不要降罪于太子殿下,殿下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父皇,儿臣确实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儿臣可以保证,绝对与皇兄无关。”承翊定定开口。一切都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睿王或许是那只黄雀。
“你到给朕先看看这个!再提无关二字!”
一叠奏折被甩到承翊跟前,他拿起一看,顿感心惊,内都直指太子臻品德缺失,不堪东宫之位,骄奢成性,难以为表率,这些还可以说是捕风捉影,有意针对,但后面的几份最是厉害,说太子私结党羽,意谋皇位!
根本都不用看下去,身为皇帝,这是他最为忌惮的事情,特别他现在身体虚弱之时,承翊连连拜道,“父皇,皇兄一直忠君爱国,怎会有如此念头,这些都是小人挑拨,父皇定不能相信!”
“你还替他辩护!你可看仔细了,后面还有说太子的党羽聚众散播谣言,说朕,朕体力不支,呵,已经在预备新帝登基,真是朕的好儿子,一刻也等不及!祁王,你再好好看看,写这些奏折的,好些都是亲近太子的臣子,他们难道会说谎吗?还有这一位,太子的好老师,散播谣言的就是他!这些还不够是不是,还不够给你那位好皇兄定罪是不是!”玄帝气得几乎晕厥。
“父皇!”
睿王平顺玄帝的气息,缓和开口道,“祁王殿下,你来迟了,你不知这位李侍郎说得什么鬼话。他要父皇趁早考虑太子如今的处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父皇不小心去了,殿下的登基还名不正言不顺吗?我向来心直口快,如今也不得不说,李侍郎,你和你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李寄远汗流浃背:“臣惶恐,臣绝无其他的意思,太子殿下也绝无其他的意思,不过是······”
“你闭嘴!”承翊冲李寄远吼道,“皇兄什么时候让你来说这种话,什么时候指示你散播谣言?父皇,此人大有蹊跷,定要严查,才能还皇兄清白!”
睿王依旧不紧不慢道,“不必祁王费心,父皇已经在严查了。”
这时候,一名内侍传着户部尚书进殿,他双手高举文册,声音洪亮,“回禀陛下,已查明李寄远府内财产,共有纹银十万两,金银玉器等诸多价值不菲的物品,均记录在册,请陛下过目!”
玄帝只略翻了翻,又丢在跪着的承翊跟前,气势汹汹道,“你自己看!看朕有没有冤枉你那位好皇兄!”
承翊还在翻看,只听睿王凉凉的问,“徐尚书,我们的祁王殿下可能还不太明白,你再说一遍,这些财物的出处是哪里?”
徐尚书答,“回殿下,皆出自东宫。”
“不可能!”承翊眼眶要瞪裂一般的对准李寄远,“你如此陷害太子殿下,到底是何居心!”
玄帝怒道:“够了!祁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盲目袒护他,难道你真的一无所知,朕看你的戏是演过头了,你若再演下去,不如去牢狱陪你的好皇兄吧!”
睿王安抚玄帝的情绪,“父皇,依儿臣看来,七弟尚且也摸不清头绪呢,不如让他在府上好好休息一下,等这阵风波过去,他应该也能想明白了。当下最要紧的,是要处置该处置的人。”
玄帝极乏累的一挥手,“先把李寄远押下去。”
他又一指正欲说话的承翊,“再敢为你皇兄多说半个字,朕一样严惩不贷!”
出来后,承翊的神色有些恍惚,一切转变得太快,想扳倒睿王不成,皇兄已经被关进了牢狱。
李寄远,李寄远是谁?他可是同杨文千一起,自太子孩童时就陪伴在侧,循循教导的老师,他们俩也是殿下最信任的臣子,上次的杨文千入狱还没放出来,现在李寄远也成了内鬼。
从今日所看,李寄远的叛变绝非一朝一夕,睿王到底是从开始布置这一切的?皇兄身边到底还有什么人值得他信任?今日的父皇也有些不对劲,完全像是被睿王控制了一样。下一步,他还想做什么?
承翊一时心乱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顶罪
“我的好七弟啊,今日这出戏,是不是大大出乎你的意料?”
睿王迈着得意洋洋的步子,一展手中的折扇,“你说说你们,动作这么慢,反应又如此迟钝,我赢得太简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是他们小瞧了他。承翊问道,“从一开始,你想要的就是皇兄的性命,是不是?”
萧承壁轻轻摇头,“承翊啊承翊,你还是不明白。对付萧承琰,让他去死,真的太简单,也太便宜他了。失去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滋味,他也该好好尝一尝。”
他看着承翊,忽地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你的忠心真是用错了地方,日后你定会后悔,转而背弃他的。七弟啊,你还是好好回你的祁王府呆着吧,这一次能救萧承琰的,不是你。”
很快来了几个侍卫,要将祁王扣押下去,萧承壁道,“不必不必,祁王爷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你们好生跟着便是。”
“睿王,我劝你赶紧收手,陛下最多只能被你迷惑一时,他很快就会发现,谁才是真正忠心于他的人。”承翊愤愤的看着他。
“是吗?那我可得趁陛下清醒过来时,抓紧时间了。”他又压低了声音警告,“我劝你安分呆着,不要企图坏我的事,否则,你那位祁王妃······”
涉及琳琅,承翊像是瞬间被点燃的□□一样,猛地抓住他的衣领,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萧承壁,你胆敢动她!”
睿王抓住承翊的手,“哎呦呦七弟,你别这么激动嘛,七弟妹还怀着身孕呢,我有这么冷血无情吗?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待着,我何必去干那种缺德的事呢。不过,你现在的表情我特别喜欢,哈哈我简直等不及看到萧承琰这样的表情,一定,比这个要有趣一百倍。”
※
皇后余氏本就因长宁公主远嫁之事元气大伤,听闻太子入狱,更是一病不起。
惊洛心里也慌乱不已,她想去求玄帝,但眼下只能守在坤宁宫侍疾。
余氏额头滚烫,嘴里不断喃喃低语,“宁儿,母后对不住你,宁儿······别怪母后,宁儿,宁儿你回来吧······”
惊洛换着她头顶的毛巾,轻声宽慰,“母后,长宁没有怪您,您要快点好起来才是。”
“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害了你,宁儿······宁儿!”她猛然叫了一声,接着睁开眼睛。
惊洛欣喜:“母后您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余氏眼角的泪水还没干,神色已经变得冷峻起来,“承琰呢?怎么样了?”
惊洛顿了一下,余氏现在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胡话,看起来却更是吓人,她轻声道,“还在狱中,不知情况,父皇很是生气,但也没有说要如何处置。儿臣,儿臣等下就回求父皇······儿臣现在就去!”
她刚预备起身,就被余氏冷冷的止住,“别去,你去有什么用?”
她切齿道,“睿王这个死小子,当年她母妃是个妖孽,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这般陷害承琰!”
惊洛低头没有说话,余氏揉了揉太阳穴,烦闷的开口,“皇上在病中,疑心病也跟着加重,又容易受人挑拨,睿王,还真是会找准时机。”她想了一下道,“如今这种情况,只能是旁人代替承琰受过了,祁王呢,祁王怎么没站出来?”
惊洛觉得皇后有些不可理喻,这个时候还想拉祁王下水,“母后,您在说什么呀。”
她瞪着惊洛,“说祁王的事儿啊,你还愣在这儿干嘛?去把祁王找来啊,他生来就是要替太子受过的,这个时候更需要他来担责了!去,快去!”
“母后,您不要再错下去了,如今父皇已经认定是殿下的错,没有把祁王卷进去,已经算是万幸了,如今要祁王去担责,您觉得陛下会相信吗?”
“他会相信的!”余氏笃定道,“陛下比任何人都看中承琰,他不会舍得惩罚他的,祁王就不一样了,没有人会在乎他的,咳咳咳······”
余氏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脑袋也跟着头晕目眩起来,像是有人拿锤子猛然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惊洛赶紧扶着她躺下,“此事没那么简单,母后现在身体正虚弱,先不要费神,好好休息吧。”
从坤宁宫出来,惊洛也甚是疲累,可如今承琰的事情没有眉目,她丝毫不敢松懈。
刚回到东宫,春锦就小心翼翼的递上一份信笺。
惊洛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皱眉问道,“谁送来的?”
春锦道,“回太子妃,是,睿王殿下。”
※
皇后余氏想让承翊背锅,和她想法相同的大概只有承翊一个人了。
此刻他正在牢中劝说萧承琰,“皇兄,你不要再犹豫了,父皇如今龙体欠安,三哥整日守在他身边,万一大局定下,我们谁都逃不掉!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从这里出去。”
萧承琰双手背立,他一身竹林墨画的白衣,已经沾染上牢房的污垢,事发时他正在书房练字,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被父皇的近身护卫押到这里来。
呵,什么嘉朝未来的希望,玄帝最看重的皇子,天选之子,到头来一个天大的罪名扣在他头上,父皇连辩解的机会都不肯给他,转眼便成了阶下囚,可笑,真是可笑!
萧承琰此刻却笑不出来,他听到承翊那一番傻话,只问道,“睿王的人肯定时时刻刻监管着你,你怎么来的?”
承翊突然支吾起来,当时他要来牢狱,睿王并没有阻拦,只笑嘻嘻的开口,“去吧,说不定是你们兄弟的最后一面了。”
这样的话怎么和皇兄说?承翊只闷闷开口,“他的人还守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