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安哲
“儿臣,想要一个人。”他尽量显得不急不缓。
“哦?”弘帝有些诧异,但随之一笑,“承翊的年纪,是该成亲了。和朕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太子有不好的预感。
萧承翊一字一顿清晰的开口,“是穆老将军的女儿,穆家的二小姐,穆琳琅。”
果真是,太子的身体瘫了一下。
“穆弦正的二女儿?”弘帝想了想,“朕虽然对她没多少印象,但前阵子从瘟疫之地回来的医者中,有一位叫顾玄龄的颇受赞誉,却又因为和穆家解除婚约之事,受了不少议论。”
萧承琰立马道,“父皇的消息果然灵通,这穆琳琅就是被退婚的这一位,那她和七弟······”
“父皇!”萧承翊却忽然郑重的跪下,“她是儿臣唯一爱慕的女子,儿臣只此一愿,别无所求。恳请父皇,赐婚。”
“承翊,你是怎么回事?”
东宫内,萧承琰一脸气愤,似乎还想尽力挽回局面,“多好的机会,那么多名门贵女,只要你肯提,父皇必定准许。你偏偏只要那个穆琳琅!”
承翊不语,慢悠悠的喝茶。
萧承琰继续道,“我看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父皇的圣旨还未下,若是······”
“皇兄,”萧承翊倏然放下茶杯,“你明知道其中原委,又何必多提呢?”
“是,我知道,你几乎被她蒙了心智,可是这一次我都提醒你了,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要那个穆琳琅做正妃,她,她如何配得上你啊。”
“皇兄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最近一段时间,会很忙。”他微微点头,起身离开。
“哎,承翊,承翊!······”
真是着了魔了,萧承琰一挥衣袖,气闷的坐下,忽而身侧一个慢悠悠的声音道,“难得看七王爷这么高兴,殿下了解他,又何必败他的兴致呢?”
“你知道什么?”萧承琰皱眉道,“其他事都好说,可这婚姻大事,若是一脚陷进去,一辈子都难逃泥沼。”
“哦,看来这种事,殿下也是自己吃过苦头啊。”
说这话的,正是东宫的太子妃,惊洛。
萧承琰咽了咽,继续气势十足的开口,“我是就事论事,你不要乱说。总之,就是这个穆琳琅,根本配不上承翊!”
“谁说琳琅配不上七哥了?”
萧长宁刚刚到宫门外,就听见太子和太子妃的谈话,心里惊讶这婚事来得突然,又特别不满于太子对琳琅的评价。
她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居高临下的质问萧承琰:“皇兄,你好好跟我说说,琳琅哪一点配不上七哥了?”
萧承琰和长宁均为皇后所出,长宁脾气骄纵,特别是对着她这位皇长兄,更是由这自己的性子来。萧承琰平日都懒得搭理长宁,今日一口气没咽下去,倒是想和她掰扯掰扯,一挑眉道,“那你倒是说说,她有哪一点可以配得上?”
听他这么一呛,长宁干脆坐下来,好好和他辩论,“你看,琳琅心地纯善,行事仗义,生得好看,家世又显赫。她与七哥,怎么也算般配吧。”
萧承琰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呵,你不必替你那位好友遮掩,她那臭脾气明安城人人皆知,目中无人,蛮横无理,纵然其他条件算上得了台面,但娶妻娶贤,承翊怎能跟这种性子的女子过一生?”
“谁说女子就一定要温柔贤淑,得体大方,琳琅这般活泼的多好,和她在一起最开心不过了,刚好治治七哥那个闷性子。”长宁有理有据,最后一句更是厉害,“再说了,你又不是七哥,怎知道他不喜欢?”
就是因为知道他喜欢,太过于喜欢,太子才极力劝阻,眼下又不能和长宁说,只好气闷认输。
长宁获得胜利,满足的笑笑,又关心起别个问题,“不过这婚事也太突然了,是父皇指定的吗?”
太子端起茶杯,已然不想管这事了,“是你那好七哥自己选的。”
“这就是了,七哥果然好眼光。皇兄,我看你啊,就别瞎操心了,自己选的人呢,怎么样都会好好过下去的。”长宁拍拍手,别有深意的看了一旁的惊洛一眼,又对她粲然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哇,婚事已经正式提上日程了哦
可收藏为啥都不涨呢,没人在看吗,可怜兮兮
☆、难缠
隔日,祁王府内,萧承翊收到信鸽传书,取下信纸,在手中攥了一会,才缓缓打开——信纸是一片空白。
逐星疑惑的走过来,“王爷,这信上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承翊心情极好,轻声答道,“她同意了。”
“同意?谁?”逐星只稍稍想一下,谁能让他家王爷有这个反应,不由的惊讶道,“王爷,是穆家二小姐,同意这亲事了?”
“嗯。”
“那真是好事啊!”逐星猛然一拍掌,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摩挲着下巴道,“不对啊王爷,我记得你是和穆二小姐约定七日,也就是今日给答案,那你昨日便向皇上请赐婚,要是穆二小姐的答案是······王爷,真是那样,你该不会要强娶吧。”
承翊看他一眼,“你知道得太多了。”
“不不不,我这是由衷的佩服,王爷果然是厉害,不管这穆二小姐的答案如何,都逃不过您的手心。”
承翊把信纸放回袖子里,转身离开,随影赶紧跟上,“王爷,这是要去哪儿啊,是要开始准备了吧。皇上的圣旨快要下了吧。”
“去寺庙。”
穆寒倾看着眼前吃的欢畅的妹妹,终于忍不住夺下她手里的红豆糕,“别光顾着吃了,爹娘都急死了,这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
琳琅腆着脸笑道,“长姐这可难倒我了,这圣上的意思,谁能揣摩得透啊。”
“还和我装?此事你要是完全不知情,赐婚的旨意一下来,你保证大呼小叫,哪里会这么安分呆着。”
“说实话,我也觉得太快了点。”她早上刚给萧承翊通了信,午后这圣旨便来了,他不会接了信件就跑去和皇上说了吧。
“琳儿,你老实告诉我,这婚事,是不是事先说好的?”
琳琅迟疑了一下,才勉强点点头。
“那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谁也没商量就答应了?连家里人都不知道。”
“长姐,你不知道,母亲这些日子,为了这些个上门求亲的人,身体都快气坏了,我哪里还敢对她说呀。”
穆寒倾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琳琅趴在桌子上,“好,我老实交代。其实他也没说什么······”
琳琅又重复了一遍萧承翊的话。
穆寒倾愣了一下,“他是这样说的?”
“嗯,说是不会束着我,成亲之后,我依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条件了。”
穆寒倾看着她道,“琳儿,你对这位祁王爷,了解多少?”
“嗯,虽说很早便认识了,但一直不怎么熟悉。但是我觉得,祁王爷这个人可信。”
“何以见得?”
“我听过一些祁王爷的事,他母妃在生下他后便被打入冷宫,谁也不见,不知什么原因,皇上对那位娘娘十分厌恶,连带着祁王爷也不受待见。在宫内那样艰难的环境下长大,人心是很容易变阴暗的,但我瞧那位祁王爷虽然面冷,喜欢藏心事,但为人处世却一直是得当的。在艰难处守住善良,才是最难得,长宁那么骄纵的人,也说她那几位哥哥里,就属她七哥最靠得住。”
说不定,这也正好说明他心思深沉,善于隐藏,穆寒倾又想起琳儿刚刚那番话,不由得将这种想法否决了,她微笑道,“这么说,你是看中他的品性了?”
出来后,寒倾把刚刚那话完整的对母亲复述了一遍,摇头叹息,“我们家琳琅啊,还是个闷葫芦没开窍呢。”
普陀寺一偏房内,两人盘腿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矮矮的木茶案,萧承翊抿了一口清茶,听到对面的人问道,“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不过住了一夜,就要赶我走了?”
“心思不在这儿,人住多久,都是无用的。”广济住持翻了一页古卷。
萧承翊低声道,“我有些怕。”
广济放下书卷,提起茶壶慢悠悠给他倒茶,“你平生所愿,不过一个她而已,如今得到了,为何会害怕呢?”
“我怕她不幸福,若是在我身边,她还是不幸福,那该怎么办?”
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大概只有五岁。人们都说皇宫内富贵,皇子是天之骄子,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可是在他眼中,宫内的一切都是灰色的。
他的父皇高高在上,从不肯低头看他一眼,全然忘记了还有他这个儿子,他的母妃高傲冷清,冷宫的门对他也是常年紧闭。照顾他的只有一位经常忘事的老嬷嬷,带着他散步,却经常一个人回来。
他常去的地方,是一个破败的亭子,名为意欢,不知是何人所取,只是偏僻,无人打扰和斥责,他可以安静捧卷阅读。
那是冬季,早上刚刚下过雪,他住的屋内缺了煤炭,和外面一样冷,他正在意欢亭中安静看书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哎,明明就在这的啊?跑到哪里去了?”
有些懊恼,女孩的声音,他起身查看,瞧见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背影,立在白色的雪地里。
没一会儿,外面又飘起了雪,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团红色就急急忙忙的闯进这亭中,他根本来不及躲,那一张灿烂的笑脸就撞进他的视线里。
“哎呀,我没瞧见还有人呢。”
承翊下意识微微低下头,就看到她左耳垂下那颗小小的红痣。
身边的女孩一边抖落着身上极少的积雪,声音埋怨,“最讨厌下雪了,怎么都不停。”
怎么会有人讨厌下雪呢,落雪多美啊,他看着亭外,抛去每天夜晚都会冻醒的恐惧,但他还是喜欢冬天。怎么说呢,冬天,总觉得比较干净。
但这话应该不能同这女孩讲吧,这会子她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哎,你要吗?”
他转身,看她伸直了手,托着一方白色的丝帕,丝帕上放着一块精致的糕点,她另只手也拿着一块,已经咬了一口,冲他笑着,“你喜欢红豆糕吗?”
不是没有吃过,但那日的红豆糕,味道却出奇的好。
“你是住在宫内的人?”她问。
承翊轻轻点头。
“那你有没有见过······哦,你可能看不到。”她声音突然低下来。
承翊不懂她的意思,“你说的是什么?”
“阿娘不准我说的,但这个宫内,有一只特别大的兔子,大概,有这亭子这么大,跑得可快了。”她伸出手夸张的比喻,“但它应该不会伤害人的,也许,也许只是害羞而已。”
“大,大兔子?”
“嗯!”女孩欢快的跑到他面前,眼神惊喜,“你信不信我说的话?”
承翊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结巴道,“自,自然是信的,可我未曾见过。”
“是哦,你看不到。”女孩的脸耷拉下来,有些沮丧道,“要是大家都能看到就好了,就不止我一人了。”
再无多言,两人静静地一直待到雪停,女孩要走了,他赶紧叫住她,“你,你明日还来吗?”
女孩转头,露出稍稍困惑的表情,进宫哪里有这么容易的。
他有些局促,想赶紧找到充分的理由,忽而灵光一闪,“兔子,或许明天会过来。”
女孩灿然一笑,点头答应,“嗯,我来。”
她没有来。
承翊睁开眼睛,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对面的人闭眼低声念着佛经,他很快起身,“一睡便是这么久,府上还有事未处理,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