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 第14章

作者:荔枝很甜 标签: 天作之和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思及此,虞锦不免想远了。

  待她回了虞家,不如就照沉溪的模板训几个贴身侍女,如此倒是省心许多……

  “王爷!”

  落雁一声低呼,打断了虞锦的思绪。

  她蓦然一怔,顺着落雁的目光仰头看去,就见自二楼往下的红木台阶上正站着个靛蓝色身影,衣冠齐整、神色冷然,不是沈却是谁?

  虞锦脑袋嗡了一声,他不是应当在军营么?

  正这时,又见方才还颇为傲慢的唐嘉苑脸色一变,向前走了几步至沈却面前,对着他身后蓄须的中年男子道:“父亲。”

  又低低道:“王爷。”

  那嗓音,柔得能拧出水来。

  沈却没瞧唐嘉苑,而是隔着帷帽与虞锦遥遥相望。

  虞锦僵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盼他此刻莫要唤她名字才好。

  气氛有一时的凝滞,唐百晔尬笑了两声,摆手示意唐嘉苑退到一旁,打破沉默道:“这位是……”

  落雁扬眉吐气一般,扶着虞锦的手臂向前几步,说话时还瞥了唐嘉苑一眼,她福身道:“王爷,奴婢正陪三姑娘游街。”

  三姑娘一出,唐百晔顿时了然,如今原州谁人不知南祁王还有幼妹。

  而唐嘉苑却是愣住,满脸懊悔地垂下头。

  虞锦怕在唐嘉苑面前露了马脚,是以不欲开口,她忙捏着帕子掩唇咳嗽:“咳,咳咳咳……”

  一声接着一声。

  半响,沈却终于轻拧了下眉头,道:“病了乱跑什么。”

  说罢,他又说:“还不去倒水。”

  落雁连忙应是。

  沈却几步下了台阶,骨节分明的手便要伸过来拨开她的帷帽,虞锦一怔,不及深想,便是一个扬手拍开,“啪”——

  格外清脆响亮。

  众人惊愕,沈却也难得顿住。

  虞锦指尖僵了一下,另一只手攥了攥裙摆,思忖片刻,此局无解,先跑再说。

  于是虞锦想也不想,转身提着裙摆仓促离开。

  “姑娘!”

  “姑娘您慢些!”

  沉溪不知所以,反应过来后赶忙追上前去。

  这场面多少让人有些一头雾水。

  但落雁却自觉揣摩出了虞锦的心思,追上去的脚步陡然一顿,回头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道:“王爷,姑娘大病初愈,忍着不适要给您缝制安神的药囊,连制作药囊的缎子都是精挑细选的。”

  沈却目光落在她怀里那匹布上。

  落雁又道:“您这几日未回,姑娘日日询问,又怕扰了您,还担忧军营吃食过糙,让奴婢自明日起日日给您送汤。”

  而王爷您呢。

  想来古人云,无风不起浪,亦是有几分道理的,那话本子里的故事,十分真说不上,但两三分未必没有。

  落雁轻轻一叹,虞姑娘盼兄长盼了这么多时日,转头却见兄长为别的女子忽略自己,难免伤了心。

  且落雁以为王爷待虞姑娘终有不同,很是拿她当小主子伺候,眼下不由有些失望。

  她恭敬道:“奴婢多言。”而后福身告退。

  沈却:“……”

  长久的静默后,唐嘉苑得父亲示意,正欲出声,却见南祁王负手下楼,仪态端正地径直走向门外。

  元钰清对着唐百晔和善地笑笑,追上前道:“王爷,唐家这——”

  “你盯着。”

  沈却言简意赅地下了命令,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过多的神情,那双素来冷寂凌厉的眸子让人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第12章 计谋 甚至不止是想抱她。

  橙光渐微,夕阳如被晕开的颜料,一半垂直山体之下,一半袒露天边,铺在青石路上仿佛一层淡淡的金箔。

  虞锦一口气走出一里地,扭头回望,见离望香居渐远,方才摁着胸口慢下步子。

  简直要命。

  还好她跑得快,否则当着唐嘉苑的面露了脸,消息恐就隔日便能传回灵州蒋淑月耳里。

  虞锦深知,南祁王肯留自己十有八九是因父亲的缘故,十个蒋淑月也没法在沈却面前造次,可若消息真传出去,届时人人都知沈家压根没什么三姑娘,反倒有个成亲路上走失的二姑娘,她还如何心安理得演好这场戏?

  思及此,她脚下忽顿,停在一处摊子旁。

  方才情况急,没来得及深想,唐嘉苑与南祁王……

  因虞时也那一桩事,虞锦自是不喜唐嘉苑,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唐嘉苑长了副时下男子最偏爱的皮囊,不是夭桃秾李、艳色绝世的好模样,而是弱柳扶风、楚楚动人,那双略圆的眼眸一垂,便能引人怜惜。

  男人,有时不必动心,只要生了怜悯就够了。

  成玥那般嚣张跋扈的沈却不喜,说不准,他喜欢反过来的?

  可若是真叫唐嘉苑得了手,届时她该如何自处?虞锦心下正一个“咯噔”,就听身后沉溪喘息唤她——

  “姑娘!三姑娘!”

  沉溪急急上前,道:“您让奴婢好找。”

  虞锦顿了一下,尚未想好说辞,一辆马车忽至身侧。

  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挑开车帘,露出沈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淡然说:“上来。”

  -

  马车辘辘向前行驶。

  车厢内,虞锦取下帷帽,正经危坐,隔着一张矮几,用余光偷觑那抹靛蓝色衣袖。

  忽觉喉间发痒,虞锦掩唇垂头,轻轻咳了两声。

  沈却轻睨了她一眼,提壶斟茶,推了过去。

  虞锦忙捧过茶盏,润过嗓子后方才止咳,嗓音依旧沙哑道:“多谢阿兄。”

  她咳得眼圈泛红,乍看之下很有几分委屈的意味,联想落雁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话,沈却转了转扳指,正欲开口,就被虞锦先截了话。

  “阿兄觉得唐嘉、唐姑娘如何?”

  沈却稍顿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唐姑娘为何人。

  虞锦见他不言,一颗心往下坠了坠,细小的眉心轻轻隆起。

  她搁下茶盏,半边身子都转了过来,分明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却偏要装作漫不经心,说:“虽人后言语他人不妥,但我觉得那唐姑娘,兴许不似阿兄所见那般弱不禁风呢。”

  沈却眼尾轻提,看向她:“你与她相熟?”

  虞锦心中的警铃轻唤了两声。

  她神色自若地摇摇头,说:“我初来乍到,如何与她相熟?只是今日我恰遇唐家丫鬟强买缎子,打着南祁王的名义横行霸道,下人如此,难说不是主子授意,如此行径,实在有损德行。”

  且有虞时也的事情在前,没有人比虞锦更知唐嘉苑的为人,她眼下所为,也免沈却受其欺瞒,算是善事一桩。

  虞锦再次安抚好自己,便来了劲头。

  见沈却神色无甚变化,她索性嘴角一瘪,告状道:“方才在望香居,她还撞了我,非但未赔礼道歉,甚至拿银钱羞辱我。”

  说罢,虞锦小嘴挂上油瓶,一副很是委屈的模样。

  继而道:“南祁王府门第显赫,阿兄又镇守垚南,战功赫赫,入主王府之人必当品行端正、门当户对才是,即便是妾室,也当有所要求,否则届时后宅不平,阿兄又如何平定一方?我这并非危言耸听,后宅之事多有讲究,再者说……”

  ……

  ……

  虞锦仍在叭叭,从后宅不宁强调至门衰祚薄,再往下说,恐怕就要扯到垚南危矣了。

  她的声音原是细细糯糯的,因热症初愈而稍显轻哑,嫣红的唇瓣一开一合,一合一开,飘出的词句击打在沈却耳膜上,逐渐空远。

  沈却眼帘轻抬,目光轻轻浅浅地落在她身上。

  不得不说,虞锦的姿色确实担得起元钰清那句“绝无仅有”,他虽久居军营,少见女色,但沈老太君不断从上京寄来各色女子的肖想,有温柔小意的,有俏丽艳姿的,也有端庄大方的,但若非要细细比较,皆输眼前人三分。

  瓌姿艳逸,却又不止瓌姿艳逸。

  那双似水明眸里,盛的是秋水流转,现的是顾盼生辉,眨眼间皆是娇憨之态。

  沈却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抚了下颤动的心口,他喉结微滚,搁在膝上的手随之颤了一下,而后被握成拳。

  又来了。

  甚至不止是想抱她。

  虞锦见沈却脸色不对,话音陡然一顿,迟疑道:“阿兄,你可在听我说话?”

  沈却睁眼,晃眼间便不见任何情绪,他淡然地提壶斟茶,稍稍平复了下心绪,道:“你说这么多,听哪句?”

  虞锦:“……”

  这是嫌她烦了。

  虞锦闷闷地闭上嘴,费了这么大一番口舌都无用,那唐嘉苑当真有这么大魅力?

  忽然安静下来,沈却瞥了她一眼,说:“方才跑什么?”

  虞锦想也不想,闷声道:“你我兄妹多日不见,我日思夜想,阿兄却好,与别的女子花前月下,我不走,留在那儿碍眼么。”

  声音极小,但该有的情绪都有了。

  见她哼哼唧唧的模样,沈却忽地一呻,笑意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虞锦一时愣神,他……原是会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