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蔚空
花容月：“……”她哂笑一声，一改这几日的客气，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助纣为虐，迟早遭天打雷劈？但那些玄门正派就真的是好人吗？”
青梧说：“玄门正派是不是都是好人我不敢保证，但你们帮着大魔头滥杀无辜，饲养魔兵，等后天晚上，数万魔兵被召唤出来，天下血流成河，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和修士惨死。这是造孽，你于心何忍？”
花容月愤愤将手中发钗丢在妆台上，怒道：“那又如何？他们杀我们时，又何尝想过于心何忍四个字？”
青梧愣了下，奇怪地看向她，只见她忽然一转身，原本的绝色美人，变成了个高大威猛的人猿，只是声音仍旧是花容月那把温柔娇媚的女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入魔道吗？都是被玄门正派逼的！”
青梧惊讶道：“你也是人猿族！”但她很快回过神，若这位魔教教主不是人猿族，不至于对这里的人猿那么关照。
而她也认出了这个人猿是谁，正是岳州城那晚，将她掳去正阳神庙的怪物。
这样一来，当初的那个局就好解释了。
恢复本来面目的花容月，喷着怒火道：“我们人猿族从未作恶，只因生得不同常人，便被玄门列入妖族，追杀十余年。不仅要我们性命，还取我们灵珠，躲进深山也未能幸免。”她顿了顿，又义愤填膺地继续，“我是族长女儿，原本在深山里过得很快活，一日看到一个年轻修士在林中受伤，就化为打柴女将他救起，日日照顾他，待他伤好后，他说要回去禀告父母，娶我过门。我以为我与他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满心欢喜地等着他来娶我，不想等来的却是他召集大批修士对我们的追杀。原来他一早就发现我的身份，等见到我真容那日，你道他说什么？他说我一个人猿也妄想嫁给名门修士，也不知去找块镜子照照看，他怎可能喜欢我？对我说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稳住我。我们整整数百族人，最后被杀得只剩几十个。”
说到这里，她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滚出两行热泪，只不过很快流入脸上的长毛中，不见了。
青梧望着她，一时五味杂陈，不管她长成什么模样，始终是人类，而且是一个人类姑娘，也会少女怀春，喜欢年轻英俊的男子。只是这世间上的人类，却不把他们当成人，甚至还为了杀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难怪她要化成绝色美人。
花容月继续控诉般吼道：“你以为我愿意堕入魔道吗？是这世上的正道容不下我们？”
吼完这一句，她如同崩溃一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该愤怒的人是被被成亲的青梧，现在却变成这个威猛人猿哭得泣不成声，仿佛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不过听她说的遭遇，还真是受过天大委屈。
青梧嚅嗫了下唇，看着地上蹲着的这个毛茸茸庞然大物，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个不停，只觉得十分违和。过了半晌，终于是在她肩膀拍了拍，道：“花教主，我知道你不容易……”
“你知道什么！”花容月抬起她那张半人半猿的脸，怒道，“像你长得这样好看的女孩子，连魔尊大人都为你动心，怎会知道我的痛苦？”
这个青梧就不同意了，她反诘道：“我怎会不知道？我好心救了你们魔尊大人，没想到却是救了个大魔头，还把我抓来这里，你觉得我就不痛苦？”
花容月道：“尊上对你不好吗？你敢说你就一点不喜欢尊上吗？有他在，你就永远不会被人欺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青梧哎了一声：“我跟你说不清楚。”
花容月站起来，没好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天下苍生！那可真是伟大，我比不了你，咱们确实是说不清楚。”
青梧：“……”还挺会怼人。
花容月拿起头钗，继续帮她整理头发，因为从一个美人换成了一个人猿做这事，青梧总觉得怪怪的。
她见人猿姑娘气哼哼的样子，忍不住试探问：“那个年轻修士呢？就是骗你的那个？”
花容月咬牙切齿道：“被我杀死喂了狗。”
青梧对她举起大拇指，道：“这种混蛋就该是如此下场。”
花容月有些得意道：“死前那人还跪在地上求我，让我别杀他，他会娶我跟我过日子，我才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原来是这种货色，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可不是么？”青梧附和。
花容月沉默了片刻，放低声音道：“其实……我也不太认可尊上召唤数万魔兵去屠城，但他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因为只有他才能庇护我们剩下的人猿族。”
青梧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站在她的立场，这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她望着镜子的人，沉默片刻，话锋一转：“虽然花容月的模样是挺好看的，但我觉得你本来的样子也不错。”说着伸手摸了把她的手臂，“毛茸茸的，摸着多舒服。”
花容月毫不客气将她的手拍下：“走开！”过了片刻，又别别扭扭道，“我也觉得是，以后我要嫁人，就找我们人猿族。我们人猿族就喜欢我这种长得高高壮壮力气大的，以前我可是我们族中的一枝花，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青梧：“……”虽然大敌当前，但她还是忍不住被逗笑。
花容月嗤了一声：“本来就是！”
她闹了这么一出，却让青梧明白了一些道理，天下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那个欺骗少女花容月的修士是正道，可他是好人吗？显然不是。这些人猿惨遭正道屠杀，不得不堕入魔道以求自保，就一定是坏人吗？自然也算不上。
那么燕鸣呢？他是不是也有什么苦衷？
想到这里，她试探问：“花姑娘……”这个称呼与人猿高大威猛的形象实在是有点违和，以至于她忍不住噎了下，又才继续，“你知道魔尊为什么入魔道么？”
花容月道：“你不是知道他生来就是魔么？”
好吧，虽然青梧确实是知道，但……她有些无奈道：“可魔修不都是因为修了魔功才成魔，哪里有生来就是魔的？”
花容月不以为然道：“谁说的？也许他娘亲是魔修，他在娘胎受了影响，生下来就是个魔胎。”
魔胎？青梧打了个寒噤。
她想起燕鸣说过，他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从小在寺庙里长大，是不是因为生下来是魔胎，被父母送进了寺庙感化？
这样一想，又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生来就是魔胎，确实感受不到正常人的七情六欲。所以花容月因为仇恨而滥杀无辜尚且还有一些愧疚，而他却只会因为屠戮而感受到爽快。这就是人和魔的区别——虽然从外表看，他比花容月长得更像人。
花容月似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说：“不过你放心，虽然尊上没有正常的七情六欲，但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青梧反诘：“既然没有正常的七情六欲，又何来对我的感情是真？”
花容月道：“因为尊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情根，动了情根也就是动了感情，这是魔性抹杀不了的。”
青梧嘴角抽了下：“那我可真感谢他的厚爱。”
花容月道：“你敢说你对尊上就没有半点感情吗？”
青梧愣了下，道：“就算有，那也是在知道他是魔尊之前，就跟你知道那位修士骗你之前一样。”
花容月噎住，没话反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