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狸猫
楚萸算是见证了怀孕之辛苦,不过她也确实体质特殊,前期反应较激烈,秀荷笑着逗她,说她肚子里肯定是个活泼好动的主,准一出生就生龙活虎。
楚萸也咯咯地笑,眼中浮上一抹温情。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个漂亮的男孩,张开双臂跌跌撞撞朝她奔来,挥舞着手中的小狗木雕,稚生稚气地嚷道:“阿母抱抱,阿母抱抱——”
楚萸醒来时眼睛肿了,她掀开被子,双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第一次郑重地发誓,这一世,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冥冥之中,她就是能感觉到他们是同一个灵魂,就如同她与芈瑶。
她也不清楚这份直觉来自那里,但这都不重要,这次,她会竭尽全力守护他。
父亲在不在不重要,他们母子一定得幸幸福福的……
男人总是会让你心梗,但贴身小马甲就不一样了,她过来人似的暗暗总结道。
话又说回来,以某人的中标能力,那位新夫人此刻想必也该怀孕了吧——
她突然又低落了起来,刚刚打过的鸡血仿佛全部漏光,她哧溜一下又钻回被窝,开启了网抑云模式。
这边景暄正在书房练字,贴身小厮忽然鬼鬼祟祟跑进来,递给他一份绢帛。
景暄瞄了他一眼,狐疑地打开。
这是叔叔在咸阳埋下的眼线,定期传来的主要情报,叔叔有意栽培他,因此都叫送给他一份。
景暄从右往左认真地读,读到最后一行时,面色骤然起了变化。
他将绢帛团成一团,扔进炭盆,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阴冷。
“府里还有其他人知晓吗?”他侧头问道。
小厮摇摇头:“景大人只让小的送给您,没让给别人。”
别人自然是指他的兄长,兄长在家族中不大受待见,原因外人不清楚,但叔叔耳目通天,肯定是知道些的,也就放弃了对他的栽培。
“嗯。”景暄点了点头,望着被火焰一点点吞噬的绢帛,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等等。”他转身,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小厮,神色严肃道,“我拿到秦国来信这件事,一定要守口如瓶,尤其不要让公主知道。”
小厮认真地点着头,退下了。
景暄再度望向那簇火焰,眼中情绪翻涌。
后天便是大婚之日,他又怎能让芈瑶知道,秦国的长公子扶苏,已在两个月前,退了曾被举国庆祝的与齐国公主的婚约,目前仍是单身——
而二公子嬴濯,在其母赵夫人的怂动下,适时地救了场,娶了那位公主,为父王解决了燃眉之急。
“真是个倔强又愚蠢的男人。”他喃喃自语道,重新拈起笔杆。
很遗憾,他也是。
【?作者有话说】
长公子:退婚一时爽,一直退婚一直爽╮(╯▽╰)╭
第77章 夫君
◎……◎
婚礼就在明日傍晚。
楚萸伏在梳妆台上,盯着不断滴下热泪的蜡烛,发了一会儿呆。
回来整整一个月了,离秦也已三个半月,这期间发生的很多事,在她看来,都恍如一场梦。
比如即将到来的大婚,她直到此刻,都很没有真实感,以至于方才秀荷调笑着唤她一声“夫人”时,她愣怔了好半天,才木讷地意识到她是在唤自己。
秀荷很喜欢景暄,认为他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丈夫了,比什么秦国公子好一百倍。
在她眼里,秦人大多自带恶人光环,粗鲁又野蛮,除了种地就是打仗,没一个好东西,哪怕楚萸嫁给门口的石狮子,她也认为是比秦王长子更好的姻缘。
是啊,自己马上就要为他人#妻了,就算她的夫君应允,生育前不染指她,也不与她同房,两人的夫妻关系在孩子出生前暂且名存实亡,但婚礼举行之后,她便会被冠以“景夫人”的称呼,也许连孩子也要跟着他的姓……
楚萸不是不知足、不讲理的人,即便景暄前段时间暴露了埋藏许久的阴暗面,但从整体上看,他毕竟救了她,在她最危难的时候提供了庇护所。
何况,当初是她哭着求他带她回来的,她没法理直气壮地怨恨他,只是默默在心里对他设下了防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地将他当成无欲无求的大哥哥。
“公主,天色不早了,快上床睡觉吧。”秀荷在身后软软地说,“多睡一会儿,明天才能有个好气色。”
“哦。”楚萸从梳妆台旁起身,打着哈欠,懒懒地坐到床边,秀荷照例为她按摩肩膀。
她的胸部本就饱满圆翘,怀孕后更是时常坠得肩膀酸,她现在都有点担心到了哺乳期,会不会没有合适的内衣可穿……
时下女性袍服内的衣服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最常见的白色里衣,男女同款,用以搭配端庄的曲裾,衣襟和袖口露出一截白边很好看。
另一种则是类似唐朝的那种齐胸襦裙,只不过胸口没那么低,除非着装者如她这般波涛汹涌,无论怎么往上拉,都会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一般情况下还是很安全的。
楚国女子偏爱第二种的不少,更能显露出浪漫风姿和女性魅力。
楚萸开始还不大好意思,后来看见很多贵族女子都如此穿搭,襦裙的颜色五花八门,绣的图案也精巧美丽,若是面子薄还可以将袍服两侧的衣襟拉下来,以腰带束好,只露出一片雪白前颈和锁骨,看上去和曲裾的效果差不多,但更显风情。
楚萸心动了,悄悄地也换上,对着铜镜照来照去,觉得比古板的传统曲裾活泼漂亮多了。
当然,这一切都得益于楚地四季如春的天气,若是在秦国,这么穿多半得冻死。
最近气候莫名闷热,她便一直在曲裾下穿襦裙,脱衣就寝时,果然看见大半个胸部都跳了出来,她费力地往上提了提,再次感慨胸衣真是当代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秀荷一脸幸福地离开,为明日的婚礼而雀跃不已,就好像她才是新娘子。
楚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颇有些感慨。
随着门被仔细关上,屋内陷入一团昏暗,只有旁边架子上燃着的一根粗大蜡烛,散发出莹莹微光,照亮那一小方天地。
楚萸最近总是莫名心悸,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无法入眠,因此睡觉前都留一簇烛火。
暖黄色火焰时常令她想起另一幅光景,她把身体转向墙面,背朝着烛焰,手指攥紧被褥,努力不去想那个画面。
她多希望自己能彻底忘记长公子,这样日子会过得舒心安稳许多。
景暄虽然小心思不少,但绝对比长公子好相处,只要她不造次,不在他面前显露出思念其他男人的情态,他是不会主动为难她的,甚至还很守承诺地不来叨扰她,当然这其中也有最近筹备婚事太忙的缘故。
明天她就要结婚了,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也不知道他在大婚前的那个晚上,有没有想过她……
太没出息了!
楚萸负气似的用力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受虐狂。
温香软玉抱入怀,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的,何况她也从未走入他的心。
你还能指望一个人,对一件玩物,抱有多持久的热情呢?
她裹紧被子,把头深深地埋入臂弯,手指越攥越紧,直到他在她脑海里彻底消失。
一阵急促的风拍打在窗棂上,呼呼的,就像是要破窗而入一般。
楚萸吸了吸鼻子,揉去眼角的两颗泪,蜷起身子,恍惚间感受到了身体里的另一道心跳,扑通、扑通,安稳又甜蜜。
悲伤的情绪倏然消散,她温柔地抱住小腹,涌起一阵温馨的感觉。
是啊,她不会是一个人的。
胎儿的存在给了她安全感,她慢慢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杂乱。
怎么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手指在床边摸索到外袍,指尖刚刚触上衣料,就听卧房外前厅的门被一脚踹开。
她悚然一惊,立刻翻身而起,捞过衣服,还未及披上,七八个身披铠甲的男人,就黑云般凶神恶煞地冲进卧房,用火折子将满室照得亮如白昼。
楚萸发出惊叫,本能地将衣服护在胸前,惊恐地瞪着他们。
是谁?要干嘛?
为首之人面容模糊,二话不说冲上前攫住她裸露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下床铺,动作粗鲁得仿若屠夫。
奇怪的是,她竟感觉不到痛,她在他手中狂乱地挣扎,试图抓住床上散落的衣袍。
剧烈拉扯间,胸前雪峰颤颤,露出大片旖旎风情,她听见了男人们促狭的笑声,羞耻不已,更加卖力地想要去够床上的衣物。
钳制着她的男人忽然松开了她,抓过床上衣服,轻浮地扔到她身上,她哆哆嗦嗦地连忙披上,手指直打颤,正要系腰带,手腕再度被攫住。
“我看这样正好——”不知谁说了句,接着是起哄的笑声。
楚萸发现,他们居然是秦国口音……
她就这样衣衫凌乱,赤着足,胸口半露地被拖出房间。
外面已是一片火海,楚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耳边捕捉到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和刀枪#刺入血肉的噗呲闷响。
这、这到底——
她双手被缚,给塞入一辆囚车,四面都是栏杆那种,舒不舒服还是次要,最主要的是侮辱性极强,有种被游街的羞耻感。
然而街上一片火海,房舍坍塌、高楼倾覆,人们在大火中呼号、扭动,楚萸呆呆地四处望着,感到一丝强烈的违和。
也不知驶了多久,好像一整晚,也好像只有一秒钟。
囚车停下,她被拽着手上麻绳拉下车,像狗一样毫无尊严地跌撞着往前走。
长长的裙摆在身后铺开,被石子划出一道道细长的口子,脚掌也被刺破,纤细优美的小腿在漆黑中若隐若现,白得刺目。
眼前竟是一片营帐,到处竖着秦军的旌旗,于夜风中猎猎飘展。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拖拽她的男人步伐矫健、急迫,根本不容她思考,她只能竭尽全力跟上,以免狼狈地跌倒在地,尊严全无。
她被拽入了最高大的那只军帐。
帐内烛火摇曳,陈设简单,只有一炉、一案、一榻。
一道黑色的身影坐于榻边,身量高大,肩膀挺阔,面容隐在烛火的阴影里,辨不清楚。
他周身散发出凌厉、肃杀的气场,宛如咸阳夜晚最刺骨的朔风,光是静在那便令人不寒而栗。
久违了的雪松香的气味,和着浓重的血腥气钻入鼻尖,令楚萸浑身起了战栗。
她被摁着脑袋跪于他身前,雪白的双脚和一截小腿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外袍自一侧肩膀滑落,令她接近衣不蔽体。
她不敢去看胸前的状况,死死咬住下唇,羞耻得全身僵硬、面红耳热,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
她的眼前,是一双穿着黑色行军靴的脚,和一角垂坠下来的、绣有暗金祥云纹的衣袍。
押送她的人屈膝跪地,声音恭敬地快速说了些什么,楚萸都仿佛听不见,她颤抖着抬起下巴,哆哆嗦嗦地一寸寸看上去,看到了一双搁在膝上的骨节分明的手。
她认出了那只手,它们曾给她带来过安全感,也曾无数次碾过她的肌肤,令她浑身躁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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