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悸
梅九顿了顿,小心翼翼:“那夫人去……”
“梅九,你是替谁做事的?”顾玄礼好笑似的咧出白牙,“咱家这边人多得杀不完,你想好怎么交代了吗?”
梅九一顿,知道这事起码今日不能再提了,原本想问保护阆哥儿的蕃子可也要帮照拂着夫人,便没再开口。
等他再一抬头,督公已经转身走远,边走,还能边听到他喃喃念叨着什么,谁也不行,谁也不能。
曳撒上滴下来的血被鞋履踩到,在顾玄礼身后留下一行孤寂又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梅九一时无法确定,督公这是青天白日的,又犯病了?
亦或是从那日开始,督公就没清醒过……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督公府里没了个让人心凉的祖宗,就得搬冰来用,锦绣阁制的纤薄夏衣也一件件能拿出来穿了。
林皎月几次看着衣橱里的男装,最后到底熄了心思,只在拿出来后,重新收叠,珍而郑重地放回。
要乖,她再一遍说服自己。
今日她自己穿戴了整齐,挑了新的衣裳和头面,不算特别贵重,但也算得中上,不至于叫人艳羡或是看贬。
拾掇好自身,马车也去到伯府,将长姐与阆哥儿接了过来,林皎月算着时间刚好,出门一道上车,共去了宁王府。
几月不见,阆哥儿因着练武,身姿越发强健起来,肉眼可见与原先不同,而长姐休养了多日,脸色也好得多了。
也是上了车才知,阆哥儿之所以答应去宁王府,竟是习秋那小丫头使得小计策,先撺掇信了阆哥儿,告诉他林皎月会去,再同林皎月说阆哥儿也会去。
“切,我就不喜欢她们主仆二人,在伯府就总爱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九九,烦人得很!”
弄明白后,林阆一脸不忿地埋怨,林皎月虽然也觉得这法子龌龊,可终归能叫阆哥儿稍稍放松出行,长姐也得个喘气,便不再说什么。
她也没忘重点,出门前留意了一眼,那跟着阆哥儿护卫的厂卫还在暗处,见她看过来还恭敬地点了个头,林皎月这才放下心。
安静听着他们议论的林妙柔闻言笑了笑,劝慰:“好啦,往日月儿回府,阆哥儿总是在武馆练武,咱们姐弟也许久没一齐见面了,就当是去宁王府散散心好了。”
林阆想想也是,这才勉强将心中的不悦压制下去,兴致勃勃地又要和两个姐姐议论他如今武艺学多精湛,林皎月听得好笑,下意识想,
小胳膊小腿的还嫩着吧,督公捻一个石子儿都能把你打跪了。
随即她顿了顿,笑着附和了两句林阆,将这个小波纹在心尖慢慢熨平,再放下掠过。
当着林阆的面,她也不好同长姐再聊她的婚事,三人一路便顺着林阆的话茬接下去,林皎月隐约觉得,今日长姐看起来心情也还不错。
她想,那今日就应当是个好日子。
马车很快驶到宁王府,三人下车进府,瑞王府一别后,再次见到了她们的世子妃姐妹。
林觅双一身昂贵精致的打扮,无比热情地从大厅迎出来,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和弟弟,仿若未出阁之前,几人当真姐妹情深似的。
可林皎月高估了自己,她明显感到了不适,不仅是对性情大变的嫡姐,更从踏进宁王府的第一时间,前世的回忆便涌上来,这里的每一处山水和花草都和记忆里无虞,狠狠拽起了被她隐匿在心底的恐惧。
林觅双的手伸过来,正要故作亲热地挽住她,林皎月却倏地一抖,面色微微僵硬,下意识避开了她,宛若感受起了自己临死前,几欲被王府大门夹断的手。
姐弟四人皆是一愣,林皎月也勉强恢复神色,轻声解释:“我从未来过如此庄严肃穆的府邸,倒是失礼了,还请二姐莫怪。”
林觅双眼中讥讽一闪,手上却连忙将人重新挽住,亲昵哄着:“三妹妹说什么呢,都是自家人,什么失不失礼的?”
作者有话说:
“您知道,寻常人家的夫妻是怎么过日子的吗?”
小顾:这太监还怎么当,疯了算了
第34章 意外
正在书房阅览的李长夙, 忽听前院传来阵热闹,心中一闪而过淡淡的厌烦,面无波澜地抬头望去。
好巧不巧, 便见到了跟在林阆身后, 被自己妻子挽着臂膀走进院子的林皎月。
少女峨眉淡扫,目若清泉,
他捧书的手指尖微蜷。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对方同自己的妻子走得这么近, 有了对比, 更衬得林皎月面若桃李, 明艳动人,
甚至连她身上穿得制式寻常的对襟拽地的淡粉色裙子,都宛若活了过来, 跟在她身后绽放满路。
相较之下, 自己的妻子确是更尊贵,但眉眼间那怎么都□□不下的肤浅与傲慢, 则让他一眼都不想多看。
李长夙吸了口气, 将眼神挪开, 告诫自己,不论如何,这是自己的妻妹,而妻子再如何不好,起码此刻, 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与他共荣辱。
她不犯大错,他便不会对她如何, 也不该动旁的心思, 让她难堪。
片刻后, 下人进来同他汇报,说是前些日子世子妃约母家亲眷来王府,便是今日了,特来知会世子一声。
李长夙闻言轻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给世子妃送一筐冰荔枝去。”
下人应声而去。
可李长夙发觉,自己看到了一半的书,如何都再看不下去。
另一头,得了冰荔枝的林觅双受宠若惊,却又不想大惊小怪,显得自己平日里没受过这等宠爱,只迤迤然剥开个光滑水嫩的荔枝,故意叹了口气笑,说她也是沾了姐妹们的光呢。
林家众人倒是没接住她极力想证明自己受宠的意思。
林妙柔虽说还没高门夫家,可也是伯府嫡女,其父在朝中虽官职不高,但多少也能说得上话,金贵物件没少见过,
而林阆虽是庶子,可伯府人丁稀薄,这一代唯有这么一个男丁,周氏也不敢当着南坪伯的面真亏待他,该有的也没怎么缺过,
甚至连林皎月,她看着那筐荔枝,想到的也不是嫡姐在故意炫耀,而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夫人身子不适吗?”
阿环见其他人没留意到夫人的异样,便微微俯身下来,悄声问。
林皎月侧目看了她一眼,乖巧的小丫头满是不安地看着自己。
她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将捧在手中的杯子放了回去,又故作轻咳,将未咽下的水偷偷哺在帕子上。
“三妹妹怎得不吃,是不喜欢吗?”
林觅双注意到她有小动作,故意点了出来,林阆与林妙柔也立即关切地看过来。
林皎月笑起来,先谢过了嫡姐与姐夫宽厚,再道今日确实身子不适,故而这生冷果品也可惜了不能多吃。
林妙柔便恍然点了点头,心中想着,贱命就是贱命。
没人注意,林皎月盯着那几盘冰荔枝,盯得眼中几欲燃起火焰。
重生回来,她极力避免重走老路,也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老天开眼了,除了最初在伯府花朝节那日,往后当真没叫她再重遇任何旧事,她本以为一切都已经慢慢变好了。
可一遭来了王府,重见旧景,心中已然闷闷发堵,见到这篓子冰荔枝,更仿若将她直接拉回了那一日。
前世,似乎也是这段日子,府中宴请宾客,十分热闹,宫里恰时赏了荔枝,李长夙怜她不能出门见客,便给她的小院送了一盘过去。
她欣喜若狂,以为李长夙重新记起她了,自己终于能得宠了,故而什么都没在意,从早开始便将自己打扮得娇艳又俏丽,安安心心等着世子前来。
谁知,最后来是来了个男人,却不是世子,而是府中侍卫。
那侍卫恐怕早已盯上她院子多日,知道她身份尴尬,是个不受宠的妾,当天恰好府中又来人,四处忙碌着顾不上这方小院,猝然瞧见她打扮得如此好看,终于生了熊心豹子胆,不知在何处给她下了药……
林皎月闭上眼,呼吸都带着颤抖。
她头一次有了杀人的心,知道男人身上的弱点是何处,便在那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所以瑞王府那日,冯坤要对她与长姐欲行不轨,她的杀心才来得如此果敢,如此决绝。
可惜后来问起顾玄礼那药的由来,对方只道是寻常的助兴药,并不难得,所以林皎月至今也无法确定,前世那遭,是人为,还是意外。
但不论如何,今日旧地重游,旧景重现,她都不会让旧难再演。
午膳时,林皎月面上不显,却未叫阿环走远,而是就近服侍,在屋外等着伺候的习秋见状,不由朝里多看了眼自家夫人。
林觅双自然没察觉出异常,她今日热情得仿佛换了个人,前前后后照应着姊妹兄弟。
李长夙中途也出来了一趟,他虽然身份尊贵,可待人一向温润谦和,妻子邀请母家姊妹兄弟,他来打个招呼也应当。
也因着李长夙出来了,林皎月犹豫片刻,这才动了筷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宁王世子也动了筷,那桌上的吃食起码无虞。
林阆不喜欢二姐,对这位姐夫却尊敬有加,几个姐姐便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学问,甚至当林阆说起自己最近习武时,李长夙都能指导上几句。
林觅双的笑容宛若焊在了脸上,全程维持,却不达眼底。
若林阆是她的亲弟弟,她自然乐见这副场景,可惜……
她暗暗朝林皎月看去,只见林皎月垂着眼眸,从头到尾都没看李长夙一眼。
林觅双有几分可悲地想,或许林皎月对李长夙当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可自己作为李长夙的枕边人,却能明显察觉,李长夙每每听到关于这位庶妹的事时,都会有不同寻常的反应,
甚至她还打听到,他去东珠坊的那日,林皎月恰巧也去了!
李长夙不是为了林皎月,还能为谁去!?
她觉得十分荒唐,亦有恶心,她的夫君,竟然在肖想一个太监的夫人……
可她已经嫁过来,没有退路了,一旦后面李长夙真因为庶妹厌弃了她,不论如何缘由,旁人都会觉得是她有错在先,除了成为个深闺弃妇外,她百口莫辩。
不能走到那一步!
林觅双努力撑着笑,听他们谈天说地,眼神却藏着狠光,幽幽看向林皎月。
当日瑞王世子妃没能将她怎样,反而自己落到那般惨状,要说不是九千岁报复的,谁信呢?
林觅双心中亦是又惊又感叹,所以今日咬紧牙,定要将事做绝。
只要林皎月失了清白,叫世子不耻,叫她那位恶鬼夫婿也嫌厌,就无人再会帮她了。
一个庶女,便该活在泥地里,而不是越发风姿耀人,让自己在府中都能听到传闻,说是那位九千岁对夫人又多好多好了。
凭什么,她都没得过这种令人艳羡的体面,卑贱的庶女凭什么能得到?
这般坚定了想法,她越发装作亲亲热热,就连李长夙都看出来了。
“世子妃今日很高兴?”
饭后,李长夙难得带着几分真心的笑意,看向这位世子妃。
林觅双连忙回道:“因着确实太久没见过姊妹们了,从前一道在伯府还不觉,如今才知家人温情。”
这般乖顺姿态,终于叫李长夙稍微觉得,她像个宽宏大度的世子妃了,于是也温和地点点头:“如此,日后可多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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