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士族也不是人才辈出的?,许多都是沾了祖荫的?光。
如果将杨之简收拢过来?,将来?不管他成就出来?,郑氏也是多了条有力臂膀。这个打算郑玄符是不打算和她说的?。
“都是举手之劳,郎君言重了。”
她垂下眼,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再说了,两位当时曾经?两次救我于水火,哪里还?敢劳烦郎君。”
郑玄符愣了下,随即当她只是面皮薄,“什么叫做哪里还?敢,我之前在?你家的?时候,就知道你这人的?胆子可大了,人生的?娇小,但是胆量却比你这个人都还?要大的?多。”
“你说你不敢,我可不信这话。”
敢持匕首,径直往匪徒脖颈上刺的?女子。说自己不敢找他。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你们兄妹初来?驾到,现如今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所以?弄不好就有什么状况。没人在背后撑腰,日子会不好过。”
郑玄符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是苦口婆心,“我一番好心呢,你可不要顾着士人那点清高。”
“清高的?人可是担不了多高的官位。这个道理你兄长也明白。”
晏南镜也没说自己应下不应下,她只是好奇的?望着他,“其实这话,郎君去和我兄长当面说更好。兄长一定记郎君的?情。”
齐昀还?在?那边呢,他过去当着齐昀的?面施恩,只怕是浑身上下的?皮都痒了。到时候不仅仅是齐昀,恐怕是兄长都要把他提起来?好生抽一番。
“我去说不方便。”他撑着脸颊,瞧着没半点不好意思,“再说了你们兄妹情深,我和谁说都一样。”
“有时候这小人啊,见着你兄长不好招惹,就来?寻你的?晦气。”
他仰首感?叹,感?叹完,扭头?过来?瞅她,“我这都是一片赤子之心。”
若是真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女,说不定现在?就感?恩戴德。晏南镜却不,她满脸感?激,但是话语里却是,“郎君放心,我知道了。”
郑玄符有小会的?哽噎。
他只当她听进?去了,陪着她坐在?那儿,庭院里的?树枝丫光秃秃的?,在?颇为?灿烂的?日头?下显出几分冬季里还?没褪去的?肃杀。他在?荆州的?时候,见着就算是下雪,树上都是翠色盎然,和邺城完全不一样。
“邺城也有好风景的?,”他突然开口,“等三月之后,就草木生发,到那时候和荆州那边也没什么两样。”
他这话说完,就见着晏南镜暼他。
郑玄符有些些许心虚,咳嗽了一声,“到那会你就知道了。”
晏南镜已?经?没有和他说话的?兴致了,说话本来?就是挺耗费力气,说了一小会儿,她就没有那个兴致继续了。
或许之前的?话太托大,郑玄符也不说了,坐在?庭院里头?一块儿在?日头?下晒着。暖意不多,但是也比闷在?黑布隆冬的?屋子里强许多。
“郎君,”一个仆从?小心翼翼的?进?来?,“前头?长公子要找你。”
毕竟是一块来?的?,也不好少一个。郑玄符已?经?跑出来?小半个时辰了。比起那些从?开始就闷在?屋子里头?的?齐昀等人来?说,已?经?够了。
“我去了。”他左右扭了下脖子,“说起来?景约也真是,上次他回来?,挨了君侯几鞭子,打得可是半点都没手下留情,要不是我拦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明明可以?好好留在?府里养伤,他偏生就不。”
齐侯让齐昀承担了主将的?些许罪责,心里也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明面上不显,但是私下是叫人送来?许多名贵药材还?有好些金饼以?及蜀锦。
明明可以?好好养伤逍遥一阵,却要无?事操心,给自己寻了不少事做。
晏南镜啊了一声,满脸的?诧异,“被打了?怎么会被打呢?”
“主将是死了,可是其他人还?在?。”郑玄符叹口气,“总不能说主将死了,就不追责了吧。”
吃败仗,不管是什么缘由,那都是个丢人的?事儿。不管如何都要降罪,可主将已?经?死了,而且死得不甚光彩。
死人就算是从?棺椁里拉出来?鞭尸,也只能那样,警示不了其他人。那就只能让副将上了。
说起来?也该齐昀倒霉,明明当时他力劝主将赶紧撤退。结果却是他承担下来?了叔父的?过失。
“……”晏南镜神色有些奇怪,“好歹是亲生儿子,怎么……”
“就是因为?亲生父子,若是旁人指不定会成什么样。”
若是换了别人,郑玄符毫不犹豫那位君侯可能是借人头?一用了。
晏南镜明了他话语下的?意思,忍不住蹙眉,“还?能这样。”
“怎么会不这样,古今成大事者,心都硬着呢。也就父子间还?能有些许温情。其余的?想都别想,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也是说翻脸就翻脸。”
身后等着的?家仆眼瞧着郑玄符又想坐回去,和晏南镜在?继续说一说成事者的?冷酷。
“郎君,要是再不去,长公子就会生气了。”
郑玄符不耐烦瞪他一眼,家仆吓得连忙低头?退了好几步。
“郎君你去吧,那边应当是有事,不然也不会请你过去。”
小女子说话,倒也好听。
郑玄符一哂,“这会能有什么事,左右就是见不得我自在?,非得拉上我一块儿受罪。”
话语说完,他也不继续逗留了,脸上笑容一收就往前头?去。
这次过来?,齐昀没有和任何人说,哪怕是郑玄符也是一样。像是不经?意间,他就叫人通知郑玄符跟着他一块儿出门去。到了门前,郑玄符才知道,原来?是要到郑家。
郑玄朗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前去迎接的?时候,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是狠狠的?瞪过他的?。
郑玄符老大不痛快,这事儿他事先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告知兄长?
他心里不痛快,干脆就跑这儿来?了。
到了前面堂上,郑玄符就听到齐昀的?嗓音。齐昀此人,面相生的?好,一把嗓音也好。不疾不徐说话的?时候,嗓音沉稳动?听。
齐昀这人经?常吃容貌的?甜头?,世人对着容貌鲜妍之辈,只要不是犯什么天怒人怨的?错处,总是愿意多给耐心。
郑玄符入内,拖去鞋履的?脚踩在?木质的?地面上,没有半点声响。
齐昀正在?关切杨之简的?衣食起居,他这人并不是上来?就单刀直入达成自己的?目的?。尤其在?获取人心上。温言软语,一派的?君子之风。不会处处昭示自己的?施恩,轻风细雨里不动?声色的?收拢人心。
郑玄符看?着他那架势,就忍不住牙酸。有什么事直白说就是了。毕竟能被他看?中的?人也不是什么蠢笨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么来?来?回回打哑谜似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乐趣。
“那就好,知道杨使君一路平安,我也就能放心。”
郑玄符大摇大摆进?来?,齐昀淡淡暼了他一眼,又转眼过去去看?杨之简。
话语里全都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府君实在?是可惜了,胸有沟壑,又有雄心壮志,却死于小人之手。着实让我悲叹不已?。”
说完郑玄符还?见着齐昀长长的?叹出了口气,像是真的?伤感?。
郑玄符忍不住笑出声,他这段日子就住在?齐昀的?府邸上,两人算是日日都对着,那边荆州刺史身亡的?消息传来?,这人该吃吃该睡睡,没什么格外的?反应。倘若真的?要说什么,就齐昀每日还?多用了半碗的?膳,估摸这多用的?半碗就是对荆州刺史的?祭奠。
荆州刺史若是知道,怕不是要从?湖里头?爬出来?。
他这笑声格外的?明显,霎时枰上坐着的?几人全都望着他。齐昀神色不动?,杨之简有些惊愕,郑玄朗盯住他的?目光,恨不得从?他身上给活活剐出个洞来?。
“我、我最近受了风寒,嗓子格外不适,”郑玄符说着手掌握成拳头?,压在?唇上用力咳嗽两声。
他如此卖力掩饰,齐昀转头?过去,只当是没看?见他,继续和那边的?杨之简说话。
杨之简是个聪明人,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和齐昀道,“府君之事,我是半点没预料,也不知道现如今荆州那边如何了?”
“听说何氏一门想要扶持别支上位,但是被府君的?叔父起兵推翻。”
刺史和大族们都是相互携手,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交于大族,例如军权都是牢牢掌控在?自己和亲族之手。
何氏当初行事铤而走险,现在?也知道冒进?的?后果了。大族即使有佃户,但比起州府兵来?说,也只是比农夫强点有限。
杨之简听齐昀说完,脸上流露出些许解恨,“如此就好,他们何氏一门不忠不义,若是丧命,也是告慰府君的?在?天之灵。”
齐昀含笑点头?,“是啊,作乱犯上者必会重加严惩。否则这世道还?有天理吗?”
他说完轻轻的?拍了拍杨之简的?背,“所以?使君也要放宽心,多多加餐。一段时日不见,今日再见使君已?经?瘦了许多。是为?了府君之事茶饭不思吧。”
郑玄符听着齐昀的?话,莫名想着,为?什么茶饭不思就是因为?荆州刺史的?事呢。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若是说了出口,不说齐昀那儿,兄长怕是会亲自出手把他给提溜出门去。
杨之简叹口气点点头?,“多谢长公子宽慰,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现如今我就只想亲耳听到何氏一门的?下场。”
齐昀点点头?,“他们的?下场应该不远了,这种不忠不义之徒,已?经?没了立身之本。不死何为?。”
他说罢,看?了看?外面,侍立在?门口的?执事立即会意,拍了拍手。不多时几个婢女手里捧着漆卮进?来?。
照顾到杨之简的?习惯,上来?的?都是温热的?槐花蜜水,而不是邺城权贵喝习惯的?酪浆。
说了好久的?话,放在?手边的?漆卮里的?水也早已?经?凉了。正好换上新?的?,喝几口润一润喉咙。
“不知我可可不可以?去使君住的?地方看?看??”
齐昀突然道。
郑玄符一口蜜水真的?呛在?了嗓子里,咳嗽了几声,被郑玄朗拿刀剐的?眼神瞪着,他指了指嗓子再也不管其他,咳嗽了好几下。
他说呢,这次来?难道就是为?了一个杨之简?果然还?是有别的?用意。
齐昀都这么说了,杨之简也不能贸然说不能,他只能点了点头?。
齐昀没打算带上许多人,在?这宅邸里浩浩荡荡的?来?去,只和杨之简还?有郑家兄弟两人就起身了。
齐昀叮嘱的?事,郑玄朗办的?极好,对杨之简和晏南镜也是礼遇。
两人所住的?院落毗邻,只有一道门隔着。
齐昀一行人才到杨之简的?住处,那边院子里的?晏南镜就已?经?听到了那边的?动?静。她起身一看?,就和齐昀碰上。
齐昀看?上去焕然一新?,他不重衣饰,只是着士人常见的?长袍。只是发鬓整理的?格外干净利落,让那张面容越发出众。
他是一众人里身量最高的?,又走在?前面,就算是想要装作看?不到都难。
他见着晏南镜先是一愣,而后浅笑开口,“知善女公子许久不见,安然无?恙?”
晏南镜早就知道他来?了,却没想到齐昀能到这儿来?。她下意识去看?他身边的?郑玄符。只见着郑玄符在?一旁脸上绯红,看?着像拼命憋什么。
“多亏长公子出手相助,我们兄妹才能逃脱何氏一门的?追杀。”
她说着就要抬手给他行大礼,却被他一声制住,“止住。”
“故人相见,理应……”
那双泛着浅浅清辉的?眼睛眨了眨,没能想出这话要怎么说出来?才能妥善。他干脆也就不说了。
“已?经?许久不见了,那些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毕竟在?下也不是为?了专程见女公子感?恩戴德的?。”
第036章
晏南镜看向面前的齐昀,方才不过是些表面上的客套罢了。她站在那儿?,看着齐昀带笑的脸。
许久不见?,那张脸还?是和初见?的时候一样?。似乎他除了杀人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幅温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