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过了?许久,李远道?,“认亲的事,再看看吧。”
褚夫人惊讶问,“这不都已经?认定是小叔的女儿,怎么——”
“人流落在外,被?不入流的人士养到大。也?不知道?她现如今被?教成了?什么性子?。尤其她在荆州的事我们一概不知。如果这里头有什么,会连累到家里其他孩子?。”
那个孩子?当年他也?喜欢过,也?曾经?抱在怀中?。可是这么多年不见,那些对于侄女的疼爱也?早已经?被?更为现实的担忧所取代。
李远看不上术士的出?身,也?不觉得这样的人家能有底蕴养出?多好的孩子?来。
尤其还有一个毫无血缘的兄长。说是兄长,可是毫无血缘,到时候人言可畏。
褚夫人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可是她是小叔的——”
李远摆摆手?,“阿弟那里我正准备把我们最小的儿子?过继给他。”
“他们夫妻来路上遭遇路匪,尸首都不全,如果没有后嗣的话。祭祀都成问题。我思来想去,其他兄弟家的都不合适,只有我们家不管是亲疏还是别的,都对得上。”
“可是……”
褚夫人还想再说,李远摆摆手?,“若是再早几年就好了?,要是再早几年,我还能把这孩子?给掰过来。可是现如今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已经?来不及了?。”
被?术士养大,又生长在乡野里。李远哪怕没有见过这个侄女,也?已经?料想到她和士族养出?来的女子?行事作风已经?大为不同。
何况他听妻子?说,她还会给太夫人看病。他不知道?这些年,这个侄女在荆州如何生活,但他几乎也?能想到了?。
李远头不是一般的疼。那点伯父对侄女的关爱早已经?在时光里磨得什么都不剩下,甚至他都没有去看,所有关系这侄女的一切,都是通过妻子?去打听的。
说是侄女,对于李远来说,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太多。
“可是到底是小叔唯一留下来的骨血,放任流落在外,这——”
褚夫人还想再说,被?李远抬手?制止。
李远面色依然?不佳,“罢了?,再看看吧。”
这再看看,是要到什么时候?
褚夫人不满,但也?没有办法。此事是李远做主,他若不点头,之后的事根本无法展开。
她也?只能顺着他的话,道?一声,“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第052章
晏南镜回府的时?候,正好一头?撞到杨之简回来。自从上回杨之简遇刺,崔缇就跟在了杨之简的身边。崔缇骑马跟在杨之简身旁,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就见到了那边的缇骑。
缇骑着红衣,骑在马上,格外的显眼。
齐昀骑着大宛马,被缇骑四面围着。马蹄踏在路上哒哒作?响。崔缇眼尖瞧见齐昀身后还有一辆辎车。
齐昀出行,除非雨雪,否则都是骑马。这突然间多出一辆辎车,怕是另做他用。不多时?齐昀就已?经到了府门前,家仆们过来服侍主人入府。有两个婢女到辎车那边,把晏南镜给搀扶出来。
“知善?”崔缇惊呼道,他不由得去?看杨之简。
杨之简看着晏南镜被婢女搀扶下车,与齐昀一前一后的入府去?了。
崔缇的脸色难看至极,两人一前一后的入府,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显得格外的客气。但是都一同回来了,就算再客气,也有暧昧。
“郎君,你有和?长公子结亲的打?算吗?”
崔缇是游侠,哪怕现在做了杨之简的护卫,说?话也是直来直往,半点都不知道迂回。
杨之简被他这话问得几乎两眼发黑,“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个念头?!”
和?长公子攀上关系,对仕途的确有裨益。不少?人想要攀都攀不上。齐昀不爱女色,这是邺城里都知道的,就算赴宴,主人家也不好让家伎缠在他身边,最多就是奉酒。生怕惹得他不快。
杨之简却没半点这个意思,他能决定这个妹妹的婚姻大事,但没半点让自己受益的打?算。他对将来的妹夫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只要是良家子,以及妹妹喜欢就好。至于其他的,他实在是没想过。
“那怎么!”崔缇指着府门那边,想起齐昀的出身,忿忿不平的闭嘴。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里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杨之简没有崔缇那么急躁,他压了压心头?的担忧,“知善不是个随意胡闹的人,到时?候问问就知道了。”
崔缇这才安静下来。
晏南镜回来之后就打?算直接回自己屋子里头?。
才要走,就被齐昀叫住,“今日女公子受惊了。”
他眉目清浅,回归到了平常的清隽姿态。之前的薄怒桀骜都似乎是她的错觉了。
“女公子先回去?休息一会,到会我再让人过来给女公子压压惊。”
她连连摆手,表示用不着,“就那么一下,真?的没什么好惊吓的。就是出去?游玩没有尽兴,有点可?惜。”
她说?着,抬眉起来,“长公子也没有必要叫我女公子了。我原本也谈不上这个称谓。再说?了,之前在城郊的时?候,长公子不也没有称呼我女公子吗。”
不但没有,言语里还很不客气。这会儿她看着,齐昀这个人又像是套在壳子里头?了。
她已?经见过他不客气的样子了,再看他这一套,多少?有些不适应。干脆点明了说?,齐昀是迂回的高手,真?的和?他迂回,恐怕下辈子都还是这样。
“那叫你知善?”
他笑了。
她点点头?,“可?以啊。”
齐昀却面露为?难,“这恐怕不好,”
“有什么不好?名字原本就是让人叫的,用来区分。叫都不能叫,那取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她袖着手,脸色上有些奇怪,“其实长公子真?的不必还做这幅姿态,之前说?我笨的时?候,长公子可?不是这样的。”
郑玄符恰好路过,听到这么一句,赶紧的把迈出去?的一脚给收了回去?。掉头?就往这两人看。
晏南镜颇有些不解的看他,“所以,真?的没必要。”
齐昀笑了,点头?,“好。”
“知善先回去?好好休息。”
晏南镜点头?,阿元上来搀扶住她,扶着她往屋舍里走。
到了内寝里,阿元张罗着,给她把头?上的步摇给摘了。赤金打?造的金步摇做工精湛,但分量不小,拿在手上都沉甸甸的。阿元把金步摇收拾到漆奁中时?候,见着金步摇的金叶上,有小小的泥点,估计是之前掉到河里的时?候,被泥水沾上了。因为?只有小小的一点,所以没有被及时?发现。
阿元把上头?的泥点给擦拭干净,然后小心的把步摇放入漆奁里。
晏南镜见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疲倦。
她低头?看着袖口。身上的衣裳早不是出去?时?候的那身了,那家人做事周到,给她拿来换的,全都是崭新的。袖口有极其漂亮精致的茱萸乘云绣,那丝丝缕缕的丝线,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齐昀说?得没错,那家人的确是太周到了。周到到似乎已?经遇到了自家女儿会撞人下水一样。
士族的一些习惯她也是知道的,为?了标榜家风,士族里反而?不兴时?时?刻刻穿新衣,反而喜欢穿用一些半旧的衣袍。
只是不知道那家人弄出这么一出,到底是要干什么。
阿元照顾她把脸擦了下,外面传来动静,“女郎,郎君和?崔郎君来了。”
一块儿生活那么久,阿元对这两人的足音,闭着眼也能认出来。
果不其然,下刻杨之简和?崔缇就进来了。
崔缇脸色不好看,见着她那一身锦衣,不由得嘴唇抿紧,往后退了几步。
“阿兄和?崔郎君来了。”晏南镜招呼他们两人坐下,又让婢女去?奉上热水。
“阿兄今日回来的早。”
“是啊,挺早的。”崔缇抢在之前开口,他心中不快,口里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就是回来太早,像是打?搅了知善的好事。”
杨之简当即蹙了眉头?,回首就冲崔缇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崔缇受了杨之简这一声呵斥,顿时?闭了嘴,只是嘴闭上了,脸上依然忿忿。
“我总觉得,自从来了邺城之后,知善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在荆州的时?候,她是可?亲的,也不讲究衣着这些最能显现身份的东西。他们就和?这世上最平常的男女一样。
现如今她换上了锦衣,梳高髻戴金步摇,浑身富贵逼人,艳色难当。
越发衬托得他身份卑微,不足以再和?她有什么交集了。
“又什么不一样的?”阿元没好气的瞪他,“我们家女郎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说?完这话,觉得不对,又加了一句,“就算变了,那也是变贵气了。”
崔缇神色更加难看,变贵气了,可?不就是和?他没半点关系了。
“今日怎么和?长公子一块回来了?”杨之简没去?管崔缇那脸色,问起另外一件事。
她随口就把今日城郊的事说?了。
“所以我才和?长公子一道回来,要不然都碰不上面的。”
上巳日男人们去?曲水流觞,女人们则是互相踏青,各有各的事做。如果不是她掉到河水里去?了,估摸还不会和?齐昀碰上面。
“掉水里去?了?”崔缇这会儿脸色比之前要好多了,但听到她那番话又紧张起来,“没事吧?”
晏南镜摇了摇头?,“我没事。”
“也就是脚上的丝履陷在河底了,那家人是个知礼的人家,马上给我换衣。”
崔缇听了,还是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正说?着,外面婢女过来,手里捧着漆盘,上头?有一碗汤药。
“长公子送来驱寒的汤药给女郎。”
三月三的天,已?经是变暖了,但河水里还是带着没有完全褪去?的寒气。人在里头?待久一些都会觉得河水寒气逼人。
晏南镜接过来,驱寒的汤药里加了不少?的生姜,一口下去?热辣逼人。她只能赶紧的几口就把汤药喝完,然后结果阿元递过来的温水一饮而?尽,好把嘴里那股生姜的辣味给冲赶紧。
崔缇听到齐昀那儿送来汤药,原本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闹腾起来。
等见着她擦拭嘴角,崔缇刺探道,“长公子对知善倒是关心。也不知道,他对自家姊妹是否也这样。”
晏南镜颇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他,“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知善你和?长公子也是非亲非故。周到到这个地步,心下不知道什么打?算。”
崔缇见着杨之简面色发黑的看过来,“难道我说?的还不对?大家都是男人,就算是正人君子,这也太周全了吧?”
杨之简瞪着崔缇,“你嗓音小一点,你自己是无所谓,但是你不要牵连到知善身上!”
晏南镜径直抬头?,“崔郎君,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吧。你原本性情就是直截了当。这么遮遮掩掩反而?不是你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