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无数目光之下,魏昌宏神色冷冽,看着郑奇明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事已至此,太后也不必再为周太妃隐瞒,还请将当年的真相,告知所有人。”
朝中官员皆是回头,看向了殿中那个雍容华贵之人。
魏太后神色冷漠,目光轻抬,沉声道:“先帝骤然驾崩后,宫中丢失了许多的重要物件。”
“其中,就一道加盖了先帝私印的空白圣旨。”
当下,无数人神色巨变。
空白圣旨?
魏昌宏负手而立,目光冷沉地落在了那郑奇明的身上。
早前,施元夕在殿上大放厥词时,他们就已经怀疑到了周瑛的身上。
既是生了怀疑,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此物关系重大,圣上驾崩前,周太妃恰好就在他的身侧。”魏太后声色 冷沉地道:“为了朝中安定,哀家几次出面同她交涉,她都是一副半点都不知情的模样。”
“她到底是皇帝的生母,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大梁的颜面。”
“无奈之下,哀家只能将她送出宫中,只待她想通后,可以将东西还回朝中。”
“未料到……”魏太后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凌厉,带着极强的威势,看向那郑奇明:“她竟是暗中与你勾结,做出了这等事来!”
“哀家为找寻先帝旧物,曾将宫中各处都搜寻了遍,近两年时间,都未曾发觉有什么先帝遗诏,你倒好,竟是收买了宫中的宫人,做出了这等假传先帝遗诏的事来!”
郑奇明神色顿变,高声道:“臣从未做过这等事情,这道遗诏,乃是先帝亲笔所写,还请太后明鉴!”
魏太后却是冷笑:“你们倒是思虑周全,为了将戏做全,不惜找人仿造了先帝的笔迹。”
“行!”她轻点头,神色难看地道:“你既是这般不死心,还在说这是先帝的笔迹,那哀家便给你这个证明的机会。”
“来人,将御书房上下所有宫人,交由司礼监中,严刑拷问!哀家倒是要看看,是谁胆敢在这皇宫中,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魏太后一声令下,宫中侍卫顿时闻风而动。
当下就将整个御书房的宫人,尽数扣押了下来。
殿中的不少朝臣,神色难看非常。
宫中的司礼监,还有皇城禁军,绝大部分都被掌握在了魏家的手里。
旁人压根就插不进去手。
且自来宫中之人,都是有宫规管制,没有牵涉到了其他事情,便是刑部、大理寺之流,也不能贸然插手。
王瑞平一颗心沉至谷底,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郑奇明。
魏家今日明显是有所准备,在他看来,这东西便真的是周瑛的,也不该此时拿出来。
只是……他也清楚,在眼下的这种局面中,周瑛能够参与到了前朝的机会也并不多。
他们今日所为,也只是奋力一搏。
只希望,他们所用之人,此番并没有被魏家抓住马脚。
然而,这件事情的发展,远超朝中之人预料。
御书房的宫人,被押入司礼监中,仅过了四日时间,便有人扛不住刑罚,将郑奇明交代他的事情,全部吐露了出来。
这所谓的遗诏,竟然真的是郑奇明花了重金买通他,叫他偷偷藏匿在了牌匾之下的!
满朝哗然。
第五日早朝时分,郑奇明挺直着脊梁,站在了殿上,拒不认罪。
魏太后盛怒之下,直接命人将他打入了刑部天牢中。
与此同时,那素来人烟稀少,几乎无人登门造访的青云寺,也被官兵重重包围。
魏太后声称,先帝留下的东西众多,皆是被周瑛偷渡离宫,如今她还伙同郑奇明一起假传圣旨,罪不容赦。
派出去的人,把周瑛押解在了一旁,官兵一拥而上,将整个青云寺内翻了个底朝天。
王瑞平府邸中,几个在朝中均是中立,未明确站队的官员,今日都聚集在了一起。
听到了底下传来的消息后,王瑞平神色难看地道:“可有搜出了什么东西?”
那前去打探消息的护卫,只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何止是什么都没有!”旁边的李侍郎面色铁青:“那周太妃在青云寺过得尤其清贫。”
“魏家的人将青云寺糟蹋得一塌糊涂,却也不过搜出几个冷硬的馒头,半碗清粥!”
“魏太后人在宫中,连平日里用来擦手的绢帕,都是千金一尺的织金软缎。”
“周太妃可是圣上的生母!她竟是让人这般对待周太妃!”
旁边的官员亦是摇头道:“此前传闻并非作假,周太妃确实病得严重,加上……被赶出禅房时,据说纤瘦非常,遭旁边的官兵推搡了一把,便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一昏迷,便是两日时光,据说到今晨人都未清醒过来,身旁只有一个名叫陶云的宫人守着,魏太后不让那宫人去找大夫,也不许宫中的御医前去诊治。”
“他们这是要将圣上的生母活活逼死。”这等场合,王恒之只能够坐在了屏风后边,和他一起的,还有李谓。
李谓见他气愤不已,一只手用力地锤在了桌上。
他深吸了口气,神色也格外难看。
他听着外边的说话声,问王恒之:“国子监那边呢?可有消息传来?”
王恒之摇头,神色郁闷地道:“天牢里的郑老不肯认罪,官兵已经将县主府包围了。”
没有直接冲进了国子监去拿人,是因为如今施元夕名声在外,整日都有百姓在国子监外流连,想要看看那位造出了改制火铳的传奇女子。
无论如何,施元夕造出火铳和子弹,都是极大的功劳。
便是魏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直接冲入了国子监去拿人。
不管是以什么罪名将她押解走,在百姓的眼中,都是对造出武器的功臣下手。
魏家便是再无所顾及,也不会在此刻动手。
要将施元夕捉拿归案,也只能等晋升考试结束。
“今日午时,晋升考试便结束了。”李谓算了下时辰,从早晨开始,他就已经派人到国子监外候着了。
只等施元夕一出来,就将这件事告知她。
其实到了这个时刻,她便是知道了,只怕也没什么办法应对。
魏家行事霸道,压根就没有给他们辩驳的机会。
别的不说,这几日里,他们都尤其担心郑奇明,怕他会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死在了牢中。
此事,便从暂且不能定罪,彻底变成他畏罪自缢了。
李谓派去的人,在国子监外并没有等到施元夕。
施元夕是从后门离开的,在从前路星奕翻墙离开的那个小巷中,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里的影三看见她后,亦是长松了一口气,忙将所有的事情禀报给了她。
郑奇明如今在刑部天牢中,还算安全。
并非是其他的原因,而是在于魏家本身。
魏太后和魏昌宏只说周瑛拿走了东西,却没有在朝前提及先帝亲卫,也就是如今他们身边的影卫。
行事以前周瑛就明确告知过她,她知晓的事情太多,魏家轻易不会杀她。
郑奇明也是这个道理。
魏家在青云寺中,没有将周瑛身边的一干人等一网打尽,找不到这些影卫,人若是死了,周瑛所知道的隐秘便必定会外泄出去。
另有一点,便是因为她进去考试以前,直接让影卫使用了武器。
魏家不清楚他们手里究竟有多少改制火铳和子弹,便是想杀郑奇明,也一定会等到将她抓到手里后,再一起动手。
施元夕面色发沉。
魏家一共扣押了三波人,郑奇明、周瑛和宫中的宫人。
而唯独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便是宫中的宫人。
御书房内伺候的宫人,全都是魏家的亲信,岑嬷嬷亦是无法插手。
他们的人,其实是从小皇帝所在的寝宫内进去的。
小皇帝所住的寝宫,就是当年先帝的寝宫,寝宫内有一道暗门,直接通往御书房。
这道暗门,是当年先帝加设的。
他驾崩之前,曾经指向过那个位置,但没来得及说,是后续周瑛留在小皇帝身边的宫人逐渐摸索出来的。
所以从头到尾,魏家都没有抓他们安排的人。
那个所谓的宫人认罪,不过是魏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其目的,就是为了毁掉他们手中的这道先帝遗诏。
而这件事情,其实他们之前也讨论过。
魏家绝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松口让权的人,这般行事,会让周瑛和郑奇明二人都处在了极端的危险之中。
所以施元夕一开始是不赞成的。
但周瑛却尤为坚持。
她没有对此事做出什么解释,施元夕便也没再多问。
既然选择了相信她,在这些决策上,他们就该共同进退。
所以他们还是选择了将那道圣旨披露了出来。
至于选在这个时候发难……也都是周瑛的安排。
原本施元夕的提议,都是在晋升考试以后再行事。
以免她人被隔在国子监内,触及不到。
周瑛却觉得,她触及不到,才能让事态发展到了最大。
而且她的声名,及国子监这处地方的特别之处,也能更好地保护她。
恰好谢郁维在考试开始以前同意了交易,施元夕在进入国子监前就猜到了,周瑛一定会在这七日内,将所有的事情发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