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誉王之所以被淮康帝重罚,想来就跟这毒酒之事有关。
“放肆!”只是还没等这边的官员想清楚,那刚刚赶到青云寺外的魏太后,便已经直接开了口。
魏太后很明显也是刚收到了消息,她脸色难看非常,目光落到了那佝偻着身子,跪在了青云寺外的洪明身上。
“从前宫中的旧事,也是你配提及的?”魏太后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洪明,你可是从前的帝师,如今离开朝堂几年,竟是连规矩都不懂了吗?”
洪明低声道:“请太后娘娘恕罪!”
“正是因为草民从前曾为帝师,便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太妃落难。”
“周太妃舍出性命救下了先帝,于我大梁而言,便是功臣!纵是太后娘娘对她有着再多的误会,也万不该这般对待先帝恩人!”
“若先帝泉下得知,旧日恩人竟是遭到了这般对待……草民万死难辞其咎!”
周遭一片死寂。
洪明到底是不比其他人,他到这把年纪,身边也没了什么在乎之人,又有着从前的地位和声望,说话做事可谓是半点不给魏家留颜面。
话里话外皆是在说,魏家忘恩负义,亏待了先帝的救命恩人。
这可不是在宫中。
这个地方,周遭可有着不少的寺庙,今日之事,尚且不知道要传到了多少人的耳中。
魏太后面色冷沉,她站着,洪明跪着,她便这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旧日功臣。
倒是她小瞧了周瑛,没想到她竟是跟洪明这个老不死的勾结在了一起!
“淮康二十一年,哀家也在宫中,若有宫宴,如何会背开了哀家?先帝落难,又如何轮得到她周瑛去救?”
实际上,周瑛代替先帝喝下毒酒的事,魏太后也是知道的。
只是到得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还在拿这件事来说道。
魏太后面带冷笑。
是真把她当成个死人了。
不过一盏毒酒,就值得他们这般维护那贱人?
包括了先帝在内,竟是将他手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了周瑛。
明明魏太后才是他的生母!
他却将周瑛那杯毒酒,看得比他母亲还要重要!
这些年来,魏太后每每想到此事,都恨不得将周瑛碎尸万段。
“回禀太后娘娘。”底下的洪明没动,跟在他身边与他一并跪着的人却道:“宫宴那几日,娘娘正好生了场急病,当日未能参宴。”
魏太后冷下了面容,她身侧的魏忠当下便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太后的面前撒野?”
未料到,他这句话后,那人竟是直接抬起了头来,低声道:“奴才福禄,见过太后娘娘。”
福禄。
这个名字一出,王瑞平瞬间恍然大悟。
他说他怎么看着这些人如此眼熟,原来是当年先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
说话的这个福禄,就在御前伺候。
虽不是先帝身边最得力的福海,但也是先帝心腹。
王瑞平的神色变幻了几瞬,到底是忍耐不住,抬头看向了青云寺的方向。
这位多年隐忍不发,没想到竟是有着这样的手段。
她手中不只是有两个老臣,竟然还有先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
须知,洪明今日所说的这些话,无论真假与否,都已经过去许久了。
这等情况,就不可能留下了什么证据。
且这件事情当初在朝上就没有闹腾起来,就是因为这是皇室丑闻,淮康帝当时又有意偏袒誉王,先帝就只能忍耐。
过了这么久,再翻旧账,颇有点不顾皇家威严的意思。
魏太后便是矢口否认,洪明哪怕再如何德高望重,亦是别无他法。
可偏偏周瑛手里还有福禄这张牌。
这可是大部分朝臣都见过的先帝内侍!真正跟在先帝身边多年的人。
他出来为洪明的话作证,洪明又有着极高的声望,此事之上,还能有假?
魏太后目光轻移,落在了那福禄的身上。
先帝驾崩后,从前宫里的大部分宫人,大部分都被魏家处置了。
而这个福禄,说来也是运气好。
先帝暴毙之前,他得了先帝的旨令,秘密出宫办事。
这一去,人便彻底消失了。
到先帝驾崩后,也没有再出现过。
而这里的其他人,从前在宫中并未担任什么要务,有些宫人甚至是后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时从宫内放出去的。
除了那福禄外,都当不得什么重要的证人。
魏太后只静了一刻,她冷眼凝视着那跪伏着的福禄,目光冷沉,恍若在看一个死人。
“洪明,哀家看你真是老糊涂了。”魏太后面不改色地道:“先帝驾崩前,此人便已经叛逃出宫。”
“先帝可待他们这些阉奴不薄,可到先帝驾崩以后,他都未再出现过一次。”
“你如今竟是联合起了这等下贱之人,欲至哀家于不义之地,你说,哀家该如何处置你才好?”
魏太后轻抬手,那青云寺外的侍卫,当即就将以洪明为首的所有人围了起来。
气氛瞬间降至凝结。
洪明低垂着头,目光沉了下来。
看来,魏太后不光不打算承认周瑛救下先帝一事,还打算趁此机会,将他们这些人全部都一网打尽。
这便是魏家,这就是魏太后。
便纵使他是从前的帝师,于先帝有恩,只要触及到了魏家利益,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太后,洪老到底是先帝恩师,还请娘娘开恩。”事情发展至此,朝中官员到底是有人坐不住了。
谢郁维站在了官员之中,眼眸发沉。
一个接连一个,动的还都是在朝中声望了得的老臣。
郑奇明如今还在刑部天牢内,生死不明。
如今魏太后还要对洪明下手。
说从前的誉王行事肆无忌惮,又如何比得上今时今日的魏家!?
“洪老年事已高,还请太后手下留情。”王瑞平上前一步,声色冷沉地道。
“洪老曾是先帝重臣,更是太上皇亲封的顾命大臣,请太后三思。”
魏太后面上的神色不变,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官员,冷声道:“按照你们的说法,只要他曾立下过功劳,如今便是犯下了天大的错,哀家也该给他留一份体面,是吗?”
“哀家给他留体面,他可曾顾及了皇家的颜面?”
满场俱静。
这个话,朝上官员不敢回答。
涉及到了皇室威严,轻易不能放纵。
可出来替那洪明说话的官员,很明显是偏向于相信洪明的话的。
魏家狼子野心,曾迫害了不少从前先帝身边的臣子。
洪明是因为退得早,才得以保全了下来。
而现在朝中大乱,各方势力割据下,洪明本可以颐养天年,却非要淌这一趟浑水,他如此举动,无形中便已向所有人说明了问题。
“来人——”魏太后一声令下,周遭侍卫已经握住了随身佩戴的佩刀。
王瑞平神色难看至极,正欲开口,便听得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砰!”白日之下,火光迸开,巨大的声响令得周遭的官员皆是变了脸色。
在场的所有官员包括了魏太后在内,俱是抬头往声源处看了去。
这一眼,就看到了一队身着金色盔甲,手持火铳,面色沉肃的军队,骑着快马,轰隆隆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咚!咚!咚!”马蹄踏出的声响,仿若踩在了所有人的心口上。
而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速度比这支队伍的人慢了许多,但马车上悬挂着的令牌,却是在场许多人熟识的。
……因为这辆马车,在昨天近一日的时间内,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京城。
当下,整个青云寺外混乱无比,那些原本将要把洪明包围的侍卫,瞬间将太后围住,目光无比警惕地看向了那群着金色甲胄的将士,高声道:“何人竟敢在太后面前放肆!”
这队人马里,只有领头之人手持火铳,在逼近这边后,便将火铳收了回来,隔着老远翻身下马,朝着魏太后道:
“前侍卫统领尹骸,见过太后娘娘。”
金色甲胄,侍卫统领。
有官员惊声道:“你是先帝身边的亲卫!?”
先帝禁军。
满场俱静。
施元夕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缓步走了下来。
先帝宫人出面作证,魏太后可以将其否决,所以他们请了洪老出面,太后仍是否决。
那先帝一手建立的亲卫军,先帝宫中的侍卫呢?
尹骸,其实就是一直跟在了施元夕身边的影三。
自先帝驾崩以后,他们这群人,便只能藏匿姓名,隐匿自己生活过的痕迹,成为了只能站在暗处的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