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大军整装齐发,马儿踩踏着地面,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
裴桓身体不便,他们行进的速度较慢。
后边的探子打探到了有人追击,裴济西当即变了脸色,他当下道:“快,派人先一步去通知接应的大军。”
“是!”裴家的暗探迅速消失在了面前。
他们则是一步都不敢停,快速朝着汇合的方向走去。
暗卫接应他们时,带了几匹快马过来,这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没有休息过,裴济西脸色难看非常,京中竟是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动向?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细想,只催促着身下的马儿。
可他们的速度快,身后追击的大军动作更快。
方运所率领的京畿营大军,本就是大梁军中的精锐,他们所驾驶的马儿也是一等一的战马。
在没有伤员的情况下全速追击,速度本就比裴家父子要快。
好在裴济西反应及时,裴家暗卫先一步与大军汇合。
在京畿营将士迅速逼近时,镇北军同步赶到。
隔得很远,方运就看到了远处烟尘滚滚,似有大军压境。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尤其难看。
匿名信所指的方向没错,他们是找到了裴家父子。
可到底是慢了一步,让他们与大军汇合在了一处。
虽暂且看不出来这接应的大军有多少人,可光从阵势上来看,绝对不会比他们这边少。
“放出信号,立即派遣人手去将所有兵马调回。”方运微顿后道:“周遭调度的兵马呢?还没赶到吗?”
今日动手前,最不想要看到的场面,到底是出现了。
镇北军七万兵马。
若真的让裴家父子带着这大批兵马离开,那整个大梁都会陷入巨大的震荡中。
边疆还未安宁,先起了内乱,裴家父子与北越两边夹击,只怕大半个大梁都会沦陷。
正是清楚了这种后果,今晨一早在事情还没披露之前,魏家已经派人四处去调遣兵马了。
裴济西立在了大军前方,回身往后看。
他脸上的表情同样不好看。
镇北军早已非昨日,如今是整个大梁最为薄弱的一支军队。
且来接应他们的大军,尚不足两万人。
他们所面对的,可是大梁最强势的京畿营。
裴济西眸中闪烁,一夕间脑海中划过了各类想法。
方运却在此时,率领着一众京畿营中的精锐,朝他们这边逼近。
“京畿营兵力强盛,眼下不可与之正面对上,还请谈将军掩护我们先行撤退。”千钧一发之际,裴济西直接拿定了主意,转头看向了旁边的人。
他口中的谈将军,是裴桓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之一,早年同裴桓出生入死多次,也是目前镇北军中最重要的将领之一。
此刻的刑部天牢中。
施元夕被关押在了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中,她随身携带的东西皆被收了上去,如今戴着手铐脚镣,着一身宽大的囚服,素面朝天地坐在这牢房中间。
天牢里阴暗潮湿,四周黑暗封闭,只有顶上开了一个巴掌小的口子,有些许亮光透进来。
施元夕就坐在了这束光下。
和所有预料的不同,她神色极端平静。
从知晓镇北侯府叛国那天起,她就清楚,她势必会被卷入这桩事情里边去。
但这等情况下,她却什么都没做。
并非是她想要束手就擒。
打从一开始,其实就是她选择的镇北军。
当然,她确实不知道镇北侯府与北越勾结的事情。
她进入朝堂都不到一个月,还没有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
但在各方面的东西都不算了解的情况下,她还是选择了跟镇北军捆绑在了一块,会这么做,其实跟裴家父子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因为……尤蔚。
当初施元夕会让周瑛去招揽尤蔚,所看中的,其实并不只是尤蔚手底下那两万多接近三万的兵马。
很多人都忘记了,冀州驻军,出身于镇北军。
尤蔚是跟裴桓志向不同,才在誉王事变后,直接与镇北大军分道扬镳。
但他,还有他手里的所有兵马,骨子里都是镇北军。
施元夕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两三万兵马,而是整个镇北军。
朝堂这个混乱的局面下,唯有军队才是他们真正立足的底气,而各方军队都有所属。
靠着先帝留下来的三千人想要跻身朝堂,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施元夕和周瑛二人都没上过战场,兵马将士不可能凭空得来。
纵观整个大梁,施元夕觉得,唯有几次三番遭到打压的镇北军,或许有可能为他们所用。
更妙的是,本身就出身于镇北军的尤蔚,曾受过周瑛的恩情。
周瑛亲自出面的情况下,他答应了下来。
有了尤蔚相帮后,施元夕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
只是,从招揽尤蔚到如今,除了让他私底下帮忙制造双管突击步枪外,她似乎就像是遗忘了这个人一般。
实则不然。
在将周瑛接回宫中以前,施元夕就曾和尤蔚多次通信,并且成功说服了尤蔚。
她让尤蔚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同从前的镇北军将领联络,游说他们倒向周瑛这边。
这等事情,若是放在了从前的话,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裴桓带领镇北军多年,是军中唯一的主帅,从前在军中说一不二。
他手底下的将领,没有道理放着他这个主帅不要,转投靠了周瑛。
若镇北军真那么容易被策反的话,便不会一直等到现在了。
可眼下不同。
认真说来,镇北军遭到打压,这些年活得这么憋屈,所有的将士都没有了晋升机会。
本质上,就是因为裴桓。
是裴桓执意要在争储时站队,并且还一意孤行地选择了誉王,才导致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而她们这边,又有着最为重要的一位人物,也就是尤蔚。
能说服镇北军将领的人,必定也是镇北军出身。
且当年的尤蔚能为此事与镇北大军断绝往来,此后的其他将士,未必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加上周瑛回朝,亦是往镇北军中传递了某种可行的信号。
几个月内,便有多名将士动摇。
走到了这一步,其实都还没有彻底将人招揽到了麾下。
……直到裴家的真实目的暴露。
裴家通敌叛国的事情,不止施元夕不知道,镇北军中的绝大部分将士,必定也是不知晓的。
他们是军中将士,并没有真正参与到了党派斗争中,也没有裴桓那么强烈的爱恨。
对他们来说,保家卫国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裴家要通敌叛国,怎可能将真实意图完全暴露在了大军面前。
不说底下的将士怎么想,便是他身边的得力将领,也未必会同意他的想法。
裴桓已经做出了一次失败的决策,如今不经过那么多将士的同意,又将做出第二次决策。
这次,还是要让整个镇北军都背上卖国贼的罪名。
但凡是个正常的将士,都不可能跟着他做这样的糊涂事。
同为镇北军出身,尤蔚是极其清楚他们的心情的。
裴桓自己死不要紧,拉着七万大军去死,实在荒谬。
当然,裴桓率兵多年,积威甚重,有些将士跟着他出生入死,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这些人就算早前不知晓,到得如今,也必定是清楚他在做些什么的。
在明知此事不可为的情况下,仍旧与他一并谋划,那便是无可救药。
尤蔚比她要了解镇北军,自然也清楚什么人能来往,什么人不能,所以从一开始,就已经避开了这些不可能被招揽的人。
在不清楚裴桓的意图之前,军中人心就已经动摇。
裴桓率兵多年,必然能感觉得到。
所以他才会这么急不可耐,将消息和东西送往北越,同时筹备起了自己的‘葬礼’。
他是要用这件事情,去提醒和绑架所有的镇北军将领,与他共同进退。
他是要将他那条断掉的腿,当成是收买人心的利器,安抚躁动的军心。
却怎么都没想到,施元夕已 经早他一步,让尤蔚将镇北侯府通敌叛国的事情,传到了镇北军中。
不知裴桓是用了什么样的理由去劝说这些军中将领的。
可到了如今,在卖国贼的名号面前,大军还会听从他的号令吗?
通往冀州的大道前。
裴济西说出那番话以后,却见面前的人并没有什么动作。
他顿了片刻,复又重申:“谈将军?”
谈墨微顿,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