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施元夕只道:“二位客气了,今日之事,若没有你们二人协助,也无法做成。”
她说的是实话。
魏天昊虽是死在了她手中,可她能这么毫不顾忌地射杀对方,也是因为冯炜然蛰伏多年,已经做足了准备。
又有魏长空与他们里应外合,才能将拥有上万驻军的禹州军稳住。
施元夕所行之事,都建立在这两者基础上,缺一不可。
她面色轻缓,淡声道:“二位才是平江最大的功臣。”
“只是。”施元夕微顿了下,眼眸深邃幽沉:“两位也知道,魏天昊出身于魏家。”
“他在平江死于非命一事,待传入魏昌宏的耳中,只怕今日这大堂内的所有人,皆不得安生。”
在场的人心头皆是一沉。
魏长空目光微动,看向了她:“平江之祸,本就因为魏家而起,若无魏昌宏在后边支撑,魏天昊也不会犯下这么多的事。”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不带任何避讳,直言道:“魏家将平江当成了自己的金库。”
“这四年中,魏天昊向魏家进贡的银两,便高达上百万两。”
“这些银子的具体用途,我也不太清楚,但……”他抬眸,对上了施元夕的眼眸:“我可以将具体的账册交由大人。”
冯炜然眼眸微闪,朝中局势日益紧张,魏长空这番话,便等同于投诚。
他本身其实并不愿意牵扯到了这样的事情中去,可魏家所行的每一件事,都踩在了他的底线上。
冯炜然沉声道:“我亦可以为大人呈递一份供词。”
不涉及党争,他只是不想要看到惠州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施元夕抬眸,看向了他们二人:“地方上,魏家根植最深的就是平江。”
“若能拿到平江的关键证据……”她停住话头,神色笃定:“我向诸位保证,必定会将魏家一脉彻底铲除。”
“只是。”她微顿,看向魏长空:“魏昌宏行事狠辣,疑心太重,若是让他知道魏大人所做的事。”
“魏大人家中亲眷,只怕会有危险。”她说的是魏长空的生母。
魏长空人在平江,手边也有将士,魏昌宏不一定能将他如何,可他在京城的母亲就不一样了。
魏长空闻言,面色一紧。
行事之前他就考虑过这件事,这些年待在魏天昊身边一直隐而不发,也是由于母亲的缘故。
他曾几次派人到京中接母亲,却都被魏家回绝了。
魏长空也清楚,他们是在用母亲来威胁他。
上次他回京时,特地在家中放了几名暗卫保护母亲周全,但即便如此,魏昌宏想要动手,光凭着那几人还是拦不住的。
“魏大人手中的证据很是重要。”施元夕缓声道:“但在魏家彻底倒塌前,魏大人还需要守好自己的身份。”
“我会将魏家放在我身边的暗探,及惠州的探子先后处理掉,禹州那边,魏大人应该知晓怎么做。”
“只是所有的暗探都被除去后,魏昌宏必定会生疑。”
“所以,今日之后,还请魏大人务必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魏昌宏。”
施元夕这番话落下后,堂内的人皆是一惊。
“这……”萧驰忙道:“将魏天昊身死的消息传入京中,大人的处境怕是会变得更加艰难。”
施元夕摇头道:“瞒不住的。”
就算他们将暗探除去,魏天昊今日是率领着上万兵马出来的,有去无回,大权落在了冯炜然手里。
这些消息,只要魏家想要打听,还是能够打听得到。
而且传递的速度也不会比暗探慢。
既是如此,不如将主动权握在手里。
本来魏家这次派她过来,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的。
多一事少一事也不影响魏家想杀她的心,但却能保全魏长空的家人,还能建立魏家的内部信息渠道。
施元夕觉得这个交换并不亏。
冯炜然沉吟片刻后道:“魏天昊身边的亲信已全部落马,此事可行。”
至少能保证魏昌宏在施元夕回到京城前,不会对魏长空的母亲下手。
“只有一点。”魏长空冷静地道:“我交由施大人的证据,是魏天昊身边的亲信才能掌握的东西,施大人若要用此证,还需要有一个人证。”
朝上还有个魏太后,如若递交的都是死物,是很难给魏家定罪的。
没想到施元夕听到这番话后,眼眸却是闪烁了下,她忽而笑了瞬:“这个人选,我已经替魏大人准备好了。”
魏长空一愣,随机反应过来:“大人是说……”
“白瑞民。”他们三人同时吐出了一个名字。
萧驰这才反应过来,他说怎么施元夕连那魏天昊都杀了,偏偏留下一个白瑞民。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若那白瑞民不受控制该如何是好?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旁边的施元夕幽幽地道:“白大人送了我们几十万两银子,还主动担任要职,给魏天昊送信,诱使魏天昊奔赴惠州丢了性命。”
“种种劣迹之下,他本人是什么立场,还重要吗?”
萧驰瞬间懂了。
施元夕需要的不是一个在朝上为自己辨证的人证,只需要一个还活着的惠州官员,证实她手中的证据即可。
京城那边,魏家安插在施元夕身边的暗探,已经有多日没有向京中传递消息了。
惠州离京城路远,便是八百里加急,也需要好几日的时间。
所以刚开始没收到消息时,魏家及底下的官员皆是不以为然。
但伴随着时间推移,很多事情便开始逐渐超出了掌控。
先是魏家派去平江送武器的几个暗卫不见踪影,魏昌宏有事安排,派人传信前往惠州,却久没有得到回复。
更为古怪的是……
陈海被魏家的下人领着,一路进到了议事厅中,见到魏昌宏坐在了书案后方,正看着手里的一封信件。
他顾不得其他,忙上前去道:“大人。”
“施元夕留在京中的影卫出现异动,方大人带人排查了几日,得知他们拦截了许多从平江传递消息回来的探子。”
“平江怕是出事了。”他从方运那得到这个消息,便察觉到了不对。
没想到魏昌宏听到了他的话以后,却一句话都没说。
陈海微怔,抬头看向了他。
这一眼,便看到了魏昌宏眼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面上带着些许狰狞,见他望了过来,抬手将手中的信件砸到了他的脚边。
陈海顾不得其他,忙蹲下身将那散落的信件捡了起来。
他目光触及到了信件上的内容后,神色瞬变,忙抬头道:“小魏大人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了施元夕的手中!
陈海心乱如麻,忙将那一叠厚厚的信件从头扫视了遍。
他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重点。
殿前御令。
那最后一块殿前御令,居然出现在了施元夕的手中!
大量的信息看得陈海头脑发晕,他顿了许久,方才道:“当日她得了旨令后,便直接动身前往了惠州,传国玉玺一直都在太后手中。”
“她手里的那道圣旨,只能算是圣上口谕。”没有加盖任何印章的圣旨,如何能称之为圣旨?
“可要将这件事呈到朝上,直接问罪施元夕?”
陈海话音落下,却见面前的魏昌宏骤然起身。
他看着魏昌宏满脸的风雨欲来,当即止住了话头。
魏天昊不只是地方上的重要官员,也是魏昌宏的子侄。
魏昌宏眼下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没再出声,面前的魏昌宏却开了口,他声音阴沉非常,隐含着前所未有的杀意:
“朝上的皇帝如今有着生母撑腰,那道御令,就是他们赐给施元夕的免死金牌。”
即便圣旨没有加盖印章,可殿前御令这种东西,只要是皇帝赐下的,就具备着绝对的作用。
此事搬到朝上去说,就是在给施元夕递刀子。
她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给魏天昊定罪。
陈海闻言,呼吸都变得紊乱了起来。
若是如此,岂不是白白折损了无数官员在施元夕的手上?
惠州之行,反倒成就了她的官声!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加派人手,调遣手中所有的兵器,前往惠州。”魏昌宏冷声道:“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她都必须死在惠州。”
陈海心下大震,忙低声应下:“是。”
当天夜里,魏家便调遣了大批人手赶往惠州。
因魏昌宏下了死令,此次调遣往惠州的人手极多,且分成了几波,分别赶往惠州,所为的,便是取得施元夕的项上人头。
朝上事忙,人手派遣出去后,皆是由方运进行调遣。
此时距离施元夕动身前往惠州,已经有快两个月时间。
施元夕在第一封折子后,再没有向朝上呈递过任何奏折,惠州的情况,许多官员都不甚清楚。
魏昌宏这边掌握的信息倒是挺多,但这些东西,都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调遣众多人手前往惠州刺杀的第八日,魏昌宏再次将方运叫到了议事厅中,询问其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