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余
只是这么一来,就更加落实施元夕怠慢一事。
百姓那边如何议论尚不得知,朝中,尤其是御史台,对此事已很是不满。
边疆大军回京第三日,施元夕就吃到了她为官后的第二份弹劾。
大战得胜,边疆军成为朝堂新贵,参施元夕的官员心头没了忐忑,上来就说施元夕轻狂怠慢。
有趣的是,和第一次据理相争不同,这次朝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官员为施元夕说话,还都是施元夕一方的人。
殿上的周瑛态度也有些莫名,听完弹劾后,甚至都没有听施元夕的辩解,开口便直接罚了施元夕三个月的俸禄。
这处置落在很多人眼中,只能算是不痛不痒。
可那怠慢二字本就荒谬绝伦,周瑛此举虽是小惩大诫,可若论起根本,就是其为着安抚边疆军,不惜折损自己人的颜面。
落在有心人眼中,便成了边疆军势不可挡,连施元夕都只能避其锋芒了。
早朝结束后,谢家官员疾步走到谢郁维身边,沉声道:“……殿上这么行事,恐有蹊跷,大人,眼下当如何是好才是?”
谢郁维面色冷沉:“严广海回京后,身边一直带着两三千亲兵。”
大战结束,将士们凯旋,本该要休息调整一段时间才是。
严广海身边的亲卫却没能得到这等待遇,反倒一直跟随其左右。
只不清楚,他这是未雨绸缪,还是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谢家官员沉声道:“京里的那些风言风语……”
他面色顿了下:“都是江太妃让人放出去的。”
谢郁维闻言,只冷笑了声,他眼中的不耐再没有半分掩饰,沉声道:“派人,将太妃手底下那几个不听话的东西拿住。”
“务必在今夜宫中宴席结束前,把人押送过来。”
说话的官员心头一抖,当即应声道:“是。”
谢郁维抬眸扫了下身后的宫殿。
今夜宫中设宴款待群臣,皇帝要犒赏三军,京中和朝上都在传,严广海此番怕是要越过京里那些老牌勋贵,一跃成为朝中第一武将了。
从他第一日回京,这些事情就不断地发酵。
不出所料的话,今夜将会被直接推至顶峰。
谢郁维派出去的探子,至今都还未传来消息,暂不清楚施元夕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
但有件事情却是一直摆在明面上的。
和施元夕在朝上对严广海处处退让不同,顾安仲至今还没能从刑部释放。
今日朝上谢家一派的官员费了很大的劲,借着大军凯旋的喜事,逼迫刑部放人。
徐京何一直都没有松口,却在严广海出口相帮后不久,应下了此事。
落在群臣眼里,便是顾安仲这次摆脱祸事,都是沾了他严广海的光。
严广海在朝上风光无两,谢郁维心头却越发察觉危险靠近。
周瑛一脉答应释放顾安仲,代表着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成了。
兵部这个位置特殊,他思虑后,觉得此事只怕和镇北军有关。
可裴济西父子落马后,镇北军清理了大批人手,魏昌宏倒台后,又肃清了一次。
如今还能留在镇北军内的眼线,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物,没办法打探到重要消息。
他这几日里加派了两波人手,监测镇北军各方的动静,却都没能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般情况下,今夜这个宴席,只怕会更加危险。
其他人或许没有谢郁维考虑得这么周全,但也隐隐察觉到朝上的态度不对。
严广海身边的副将有心劝他谨慎一些,却被他不咸不淡地堵了回来。
“回京的边疆军多达两万多人。”严广海讥笑:“整个大梁都知道我是击退北越的功臣,就算是殿上的人,如今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没说的是,他敢这么猖狂行事,也是从江太妃那边得了准话。
江太妃手底下的人,还有谢家的官员,都会站在他的这边。
谢家在京中经营多年,底蕴颇深。
他有兵权和朝臣的支持在手中,自然不需要惧怕些什么。
那副将见他胸有成竹,便只能止住话头。
晚间,宫中设宴。
严广海带领着身边的心腹,及边疆军内的数十位将领一并入宫赴宴。
入宫时,还与天子亲卫发生了争论。
原因无他,严广海今日特地换上了自己在边疆时所穿的战甲,腰间还戴着佩刀。
宫规森严,自来没有大臣入宫穿戴甲胄携带兵刃入内的道理。
两方各不相让,严广海眼看着便要发作时,施元夕及时赶来,让天子亲卫放行。
尹骸面容难看地道:“圣上跟前,岂容他人造次?”
施元夕却是道:“严将军与他人不同……这是皇上的意思。”
严广海回京后,她接连受挫,脸上的表情冷冽。
“啧,到底是将军了得。”边上有人道:“竟是又让施大人亲自出来迎接。”
跟在严广海身侧的几人目光揶揄,对视几眼,笑出了声。
施元夕没将他们这些肆无忌惮的打量,和那不断在耳边盘旋的调笑声放在眼里。
她落后几步,走在这群将领的后方。
这边场面落到他人眼中,便是她从前再如何得势,如今到了严广海面前,也只能隐忍度日。
黑夜里,施元夕顿住脚步,严广海及其心腹猖獗的笑声,不断在上方盘旋。
她目送着那群人入了太极殿,站在春日料峭的冷风中,轻勾唇角。
回身就对上了尹骸的目光。
尹骸一扫方才的怒意,对她轻点了下头。
万事俱备。
施元夕眸中光亮更甚,她对今晚这场大戏,是越发期待了。
这场宫宴办得很大,毕竟是大军凯旋的庆功宴,与寻常宫宴的规格不同。
施元夕入殿后,一眼就看到了严广海坐在殿下首位,以往魏昌宏坐的位置。
宫宴上有着些不成文的规矩,朝中越是得势的官员,所坐的位置便离那殿上皇帝的龙椅越近。
和严广海比起来,她的位置不算靠前。
施元夕垂眸,不动声色地在位置上坐下。
宴席开始。
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殿上有几名官员,几杯黄汤下肚,便开始大肆吹捧那严广海。
听得严广海是满面红光,心头尤为满意。
气氛正热烈时,底下静坐着的路星奕却突然扔掉手中的酒盏,欲站起身来。
他刚有动作,就被身侧的王溪叫了回去。
朝臣都是些人精,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却也并未多想。
同是功臣,殿上的人却只看重那严广海一人,真正打了胜仗的将领,心头自然会有所不满。
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王溪叫住了路星奕,自己却站起了身来。
殿上的乐声戛然而止,无数目光落在王溪身上。
平日里内敛谨慎的将领,此刻难得眼眶发红。
他行至殿前,直接掀袍跪下,开口便道:“臣王溪有事要奏。”
这等场合下说事,未免败坏兴致。
严广海脸色冷沉下来,端坐在位子上凝视着他。
却见那王溪面容平静,开口就道:“边疆前任主将吕成坊,一生戎马,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却无端遭人构陷,枉死边疆。”
“臣恳请皇上为吕将军做主——”
“杀军中逆贼,还吕将军清白!”
第121章 调换布防
太极殿内骤然安静下来。
“啪!”朝臣还没反应过来,那严广海直接扔了手中的酒盏。
酒盏落到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酒液倾倒出来,将地上铺着的地毯浸湿了大片。
郑奇明坐在不远处,目光落在那酒盏上,神色晦暗不明。
众多朝臣面前,严广海直接发作,他冷厉着一张面容,满眼怒色:“清白?”
他抬眼扫向四周,讥笑不已:“在场的边疆将领,谁不知道吕成坊勾结北越,延误军情,差点让十多万边疆将士葬身火海一事?”
严广海身侧一名胡姓副将也道:“宴席才刚开始,王将军便吃醉了酒,将军看清楚了,这可是在皇上的面前!”
“将军喝多了吧,快些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跟着严广海那些个将领对视了下,便要上前将王溪拉起来。
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王溪冷声道:“吕将军戎马半生,击杀北越无数将领。”
他声色忽地拔高,平常内敛温和的人,难得动了怒气:“这样的人,如何会与北越勾结?你们就算是要编造故事陷害将军,倒也编些像样的话!”
陷害这两个字一出,殿上坐着的所有朝臣,心头皆是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