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雨欲晴
“喂,看到新指使脸上的刺青没?”
“看到了,还用你示意,我第一眼就看到了。”
“那不是犯人才有的刺青吗?良家子谁会在脸上刺字啊?咱们这位新指使,看来不简单呐 。”
“你俩快站直了!新指使好像往咱们这边看过来了。”
新指使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我知你们心中存疑,甚至不屑。但是,我们身为戍边卫兵,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屡战屡败又如何?屡败屡战,勇往直前,方为大丈夫本色!我狄青在此郑重承诺,凡有战,我必先。只要一息尚存,绝不放下杀敌的武器!”
台下掌声雷动,近千人齐齐鼓起掌来,造成的声势还真不小。几个小兵一边“啪啪”鼓掌,一边偷偷撇嘴。说的比唱的好听,每一人指挥使都说得慷慨激昂,真正打起仗来却没什么本事,最后还不是会狼狈地被夏军追着打。
几个暗自腹诽的小兵没想到的是,这一任的指挥使确实与之前的指挥使都不同。新指使狄青是位言出必行的真汉子,凡有战事他必定亲自做先锋,厮杀在危险的最前线。久而久之,兵士们被其所感染,为其所折服。凡有狄青在场,兵士必定争先恐后为其马前之卒。
冬月下旬,夏军入寇保安军。宋夏之间爆发大规模战事,狄青为先锋,身先士卒,率领近千士兵奋勇杀敌。
据狄青的一位亲卫事后回忆,当时狄指挥使临敌不惧,披头散发,手持长柄屈刀,头戴黄铜面具,出入敌中,所向披靡。那黄铜面具五官狰狞,口吐獠牙,衬得狄指挥使恍若夜叉罗刹、索命恶鬼,敌军畏怯,皆望风而逃。
夏军败退,宋军大胜。这是宋夏交战以来,大宋军队获得的第一次大胜仗,后世称之为“保安大捷”。
保安大捷的喜讯传至蜀地时,两川因久旱引起的饥荒已得到缓解与控制。朝廷解除了限制两川饥民出剑门关的禁令,蜀地灾情渐渐平息。
眉山的灾情是最早得到控制的,因此眉山也最早恢复灾前的秩序。在此次救灾中表现突出,作出卓越贡献者,官府都给予了表彰。
贵生道人早已名满天下,自然不在意这点荣誉。但贵生道人的亲传弟子苏衡,却通过此次赈灾展露了头角。如今,“苏小神医”之名不仅在眉山传颂,整个蜀地百姓都有所耳闻。
苏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小神医,苏家的姻亲,青神程家也因在此次旱灾饥荒中积极捐银捐粮,获得了青神县令亲书“慈善之家”的匾额。消息传至眉山,程氏很是欣喜,以为程濬幡然悔悟,重拾程家先祖遗风。郭氏重新执掌程家中馈,潘素素被褫夺了管家的权力,暂时消停下来,安分了好一阵子。
因着以上缘故,苏序顾念与旧友程文应的情谊,作主与程家重修旧好。苏程两家终于又恢复了频繁的往来,两家小辈也开始来往,不时相约外出游玩,好不快活。
这日,又逢天庆观书院旬休,苏不欺苏不疑两兄弟与程之言都回到了苏家老宅。郭氏携长子程之才与潘素素所生的两个庶子来访。十数个小郎君小娘子聚在一道,简直就像肉行笼子里关的鸡鸭一般,“咯咯咯”“嘎嘎嘎”吵个不停,闹得几个大人头都大了。
杨氏被闹得烦了,大手一挥,直接作主打发苏不欺领着他的亲弟、堂弟和表弟这一群皮猴儿去附近的醴泉寺玩。乖巧文静些的小娘子们则跟着最年长的苏二娘,一块儿回房里倒腾研究最近流行的新发型与新发饰。
苏不欺与程之言如今已是年满十五岁的翩翩少年郎。苏不欺这些年来长得越发好了,眉目俊秀,气质温和,走在大街上总会惹得不少年轻小娘子悄悄回眸。程之言亦长高了不少,性子依然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谈。苏不疑倒还是老样子,虽然已经十三了,仍旧跳脱顽劣,不思进取,没少挨杨氏的打。
余下的小郎君们以郭氏的长子程之才年纪最大,今年刚满五岁。然后是四岁的程之元、三岁的苏轼,与才满两岁的程之邵和苏不危。
苏衡比程之才大一岁,但却不在外出游玩的队伍中。自从苏小神医的名号传扬了出去,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找苏衡诊病。苏衡每日在研读医书、听贵生道人授课之余,还会抽出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接待这些病人,根本无暇外出玩耍。
苏、程两家的小郎君中,苏辙最小,今年二月出生,现在还未满一岁,自然没有跟着去。其实苏不危也不想去,但是他二哥苏不疑非把他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连哄带骗地把他“弄”上了驶往醴泉寺的驴车。
驴车摇摇晃晃,苏不危的眼皮也要落不落,似乎下一秒就能在车上睡死过去。
在家躺着多舒服,为什么非要出来玩。外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他不想去醴泉寺捡松果,他只想在床上梦周公。苏不危的眼睛里一半是困意,一半是对他二哥的怨念。
“哎,小表弟,你阿姐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呀?”程之才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苏轼的后腰。
苏轼后腰窝十分敏感,被程之才戳得一激灵,身子一歪,撞倒了旁边的程之元,程之元紧挨着亲弟弟程之邵坐,被苏轼这一撞,身形不稳,连带着把程之邵也带倒了。程之邵一倒,坐在他旁边本就昏昏欲睡的苏不危直接趴在了程之言大腿上。好在程之言坐得稳,想一座可靠的大山,承受住了这一串葫芦娃倒下来的力道。
“呃……”程之才没想到自己随手那么一戳,会造成这么个后果,弱弱地举起双手,“我不是故意的……”
第30章 第30章秋日爬山
苏不欺眼含笑意,帮着程之言把这些东倒西歪倒了一串的葫芦娃一个个扶起来:“之言,你怎样?没被砸伤吧?”
程之言摇摇头,示意苏不欺往下看。苏不危趴在程之言的大腿上,一秒入睡,还在梦中咂了咂嘴,看起来睡得挺香。
“这个小懒虫,在驴车上摇摇晃晃都能睡着。”苏不欺见幼弟睡得沉,好笑地摇摇头,“我抱着他睡吧,这里离醴泉寺还有好一段路呢,别到时还没爬山呢,你的大腿就被不危枕麻了。”
苏不危被苏不欺手脚轻柔地挪到了怀里,像只贪睡爱娇的小猫,把头埋进长兄的臂弯。
苏轼眼巴巴地看着苏不危窝在大堂兄怀里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心中很是羡慕。唉,要是兄长也在就好了。和兄长分开的每一刻钟,都好想他。
“那个……表弟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程之才这次不敢再戳苏轼的后腰窝了,改为轻拍他的肩膀。
“什么问——”苏轼回想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警觉地皱眉眉头:“你打听我阿姐的事做什么?”
“我,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表弟,你行行好,你就告诉我呗。”程之才腆着脸笑道。
“无!可!奉!告!”苏轼板起小脸,一字一顿地拒绝道。
程之才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蔫了。苏不疑围观了全程,眼珠子骨碌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跟那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似的。
苏不疑朝程之才招招手,示意程之才附耳过来。程之才依言凑过来,苏不疑俯身在他耳边小声出主意:“哎,你问我二堂弟是问不出什么的了。想知道我堂妹的喜好,你自己多多上门,多多接触,留心观察,这不就得了。靠人不如靠己,懂不?”
程之才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表示受教。苏轼看着苏不疑那十足奸猾的笑意,心生狐疑:“二堂兄,你和程之才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聊待会儿要去哪里捡松果罢了。”苏不疑坐直了身子,无辜地冲苏轼眨眨眼。
驴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在青石板路上,驴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颇有韵律,“嗒嗒嗒”、“嗒嗒嗒”地响个不停。醴泉寺就坐落在眉山县附近的一座石头山上,车夫把一众小郎君送至山脚下,上山的山路就要他们自己走了。
“劳您在此稍作歇息 ,喝碗茶解解渴。约莫一个时辰,我们便下山折返。“苏不欺从钱袋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车夫当茶钱。
“成,我就在那边的茶摊坐着等你们。”车夫是个爽快的汉子,接了铜板,把驴绳捆在一棵松树上,径自往位于山脚的一个茶摊坐下,找店家讨了碗粗茶,一边饮茶一边与其他茶客唠嗑起来。
“上山咯~”苏不疑被关在天庆观书院念书,快把他给闷死了。终于熬到旬休,可以出来游玩,他像只扑棱大蝴蝶一样甩着宽大的袖子,“嗖”地往上冲。
“不疑,你看着点路,小心别摔着了!”一个不留神没看住,自家二弟就差点跑没影了。苏不欺很是无奈,只好扬声提醒苏不疑注意脚下。
“知——道——啦——”苏不疑没回头,拖长了声音应道。
苏轼也是个活泼好动的,拉着程之元与程之邵两个年纪相近的小不点,兴奋地沿着石阶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左右张望,搜寻落在地上的松果。程之才也跟在苏轼后头,帮着他捡松果。
苏不欺与程之言落在最后,慢悠悠地踱步上山。苏不危早在下车的时候就被苏不欺摇醒了。在车上睡了一觉,苏不危精神了许多,拉着苏不欺的手欣赏着林中秋色。
一行人拾级而上,没多久就到了位于半山腰的醴泉寺。醴泉寺的庭院中种了一棵柚子树,那柚子树十分高大,在院墙外都能瞧见树冠。
此时正值深秋,树上挂满了个大饱满的柚子,苏不疑最先到达醴泉寺,一抬头就瞧了这棵结实累累的柚子树。那树上的柚子果皮深黄,颜色均匀,散发出成熟的甜蜜气息,把墙外的苏不疑馋得垂涎三尺。
“你们可算来了!”苏不疑等得望穿秋水,“快快快,搭个人梯,咱们摘点柚子吃!”
“哇,弟弟,你看,大柚子!”程之元兴奋地拍拍程之邵的肩膀。
“这柚子树是寺中僧人栽种的,不问自取便是偷。苏不疑,你不要带坏几个小的。”苏不欺沉声道。
“又开始说教了。今日是出来玩儿的,不要老是板着脸教训人,你这样子真的很扫兴。再说了,小时候你还和我一起去杨老丈家偷过荷花呢。快来搭把手!”苏不疑到底是苏不欺的亲弟弟,一言不合就开始往外抖搂他哥的黑历史。
“我想吃柚子!”
“我也想吃!”
“还有我!还有我!”
苏衡不在,没人镇得住苏轼,苏轼带头嚷嚷着要吃柚子。苏不欺见状,终于妥协道:“只许摘一个,大家分着吃,尝尝味儿。不许多摘。”
“好耶!”几个小的欢呼雀跃。
于是,苏、程两家的小辈空着手上山,抱着满怀的收货下了山。苏轼的怀里全是捡来的松果,几人合力摘下来的柚子被苏不疑抱着。程之才怀里的是一大束秋海棠,这是他在醴泉寺附近找到的。
“咦,大堂兄呢?”几人下到山脚,苏轼左右张望,发现苏不欺不见了,连忙问道。
苏不疑摆摆手:“害,二堂弟,不用担心。我大哥他肯定是偷偷找醴泉寺的僧人付柚子钱去了。咱们在驴车旁等一会儿,他很快就下来了。”
“真的吗?”苏轼对苏不疑的信任度几乎为零,转头看向虽然寡言但是分外可靠的程之言。程之言看了苏不疑一眼,点点头默认了。
过了一会儿,苏不欺果然从山上下来,几人这才登上驴车,一同回苏家老宅。
到了老宅,几人苏家五位小娘子们都聚在前厅谈话说笑,杨氏、程氏与郭氏也在一旁唠嗑家常。苏轼进了正厅就直直奔向程氏:“阿娘,我回来啦。看,这些是我在山上捡的松果。咱们快些回家吧,我想把这些松果拿给阿兄看看!”
“松果?给我一个瞧瞧。”苏轸好奇地凑过来。
“不给!这些全是阿兄的!”苏轼小气地避开了苏轸的手。
“表妹,我也捡了松果,但是不多。你要吗?”程之才抱着那一大束秋海棠凑到苏轸跟前,“还有这束海棠,表妹你喜欢吗?喜欢的话也拿去。”
“你干什么!离我阿姐远一点!”苏轼大怒,立刻插到程之才与苏轸中间,“我阿姐不需要你的松果和花,快点拿走!”
“表弟,我是在问你阿姐,不是问你。你个人的想法不能代表你阿姐的想法吧。”程之才不服气道。
苏轼气急败坏:“你这人怎么烦!阿姐,你别理他!”
苏轸看了看苏轼怀里的松果,又看了看程之才怀里的秋海棠,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苏轼急了,连忙搬出苏衡这个杀手锏:“阿兄现在肯定已经从天庆观回到家里了,阿姐,你不想回家见阿兄了吗?”
“!”苏轸被提醒,急忙拒绝了程之才的好意,和苏轼一道催着程氏快些回纱縠行。
程之才的秋海棠没能送出去,很是失落地低下头。郭氏走到程之才身边,温柔地摸摸长子的脑袋,笑着说:“傻孩子,失落什么。以后阿娘常带你来眉山,你想与你表妹一起玩,这机会多的是呢。”
“真的?!”程之才惊欣喜地抬头。
“那是自然,阿娘何时骗过你。”郭氏笑着点头。
“我说,你就那么想和八娘一起玩?”苏不疑单手托着下巴,歪头问道。
“嗯!”程之才用力点头。
“为什么呀?”苏不疑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还有哦,你这一大束秋海棠,怎么只想着送给八娘,这厅里还坐着我阿姐和我的几个妹妹呢。”
“我……”程之才一时被苏不疑问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顿时憋红了脸,“我就是,就是……”
苏二娘冷下脸,呵斥道:“苏不疑,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啧,真没劲,开个玩笑而已。”苏不疑跳下座椅,摆摆手,“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聊~”
苏轼回了纱縠行苏家,一见苏衡就扑上来告程之才的状:“阿兄,你不知道那个程之才有多过分!我们一道出去玩,还在驴车上的时候,他就一个劲儿地问阿姐的事情。游玩回来后,他还向阿姐献殷勤,要给阿姐送花!”
“那还不是因为我想要一个松果,你不给我。人家好意送我,你生哪门子的气。”苏轸习惯性地与苏轼吵嘴。
苏衡听了苏轼的话,眼神一闪,开口道:“好了,你们别吵了。四郎,你既然有这么多松果,分一些给八娘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当为一个松果吵架,伤了彼此的和气。”
“是,我记住了。”苏轼乖乖应道。
“还有,八娘,以后有男子送花给你,记得不要随意收下。”苏衡继续道。
“哦,好。”苏轸下意识就答应了,等回过神来,不由得追问,“阿兄,为什么呀?”
苏衡:“……随意送人鲜花,不庄重。”
“好的阿兄,我记住了!”苏轸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这日之后,可怜的程之才苦恼地发现,无论自己送多好看的鲜花,表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掉。阿娘不是说小娘子都喜欢颜色鲜亮美丽的鲜花吗?莫非苏家表妹的喜好与其他小娘子不同?
然而,程之才很快无心思考这些事情了。因为临近过年时,郭氏突然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第31章 第31章桑杏汤
“唔……”郭氏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好不容易才从梦境旋涡中逃脱,挣扎着睁开双眼。
“阿娘,你怎么样了?”程之才扒着床沿两眼泪汪汪。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鼻子了?”郭氏抬起手,为程之次拭去眼泪,“阿娘没事,就是年底家中事务繁琐,没注意休息,这才累病了。喝了郎中开的药,睡了一觉发了汗,现在阿娘已经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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