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雨欲晴
苏衡骑在驴背上,俯视着山坡下的田园风光,觉得时间流逝都仿佛慢了下来。初春的微风缓缓拂过发梢,带来青草的淡淡清香。贵生道人也难道没有煞风景,而是用双臂护着苏衡,与他默默欣赏着早春村景。
“时辰不早了,下山吧。”贵生道人尽了游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终于心满意足地打算打道回府。
“师傅,我还得把驴还回去。”苏衡提醒道。
“走吧走吧,为师与你同去。”贵生道人心情极好,也不介意多走几步路。
“阿婶,多谢您的驴。这是借驴的租金,您拿好。”苏衡把驴还给那妇人,并且坚持要付租金。
“哎哟,小娃娃,都说不用钱,你快把钱收回去。”妇人连忙推拒。
两人为着租金一事来回推让间,那妇人的婆婆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从里屋走到了院中。“阿娘!”那女娃娃手里举着一个用野花编成的花环,冲妇人笑得很是开心。那女娃娃梳着两个圆圆的小髻,发髻上系着红头绳,走动间,红头绳一晃一晃地,煞是可爱。
“喲,这是谁帮囡囡做的花环呀?真好看!”妇人温柔一笑,眉眼弯弯。
苏衡看着母女俩的温馨互动,不由得触景生情,想起远在眉山的亲人们。也不知阿父阿娘如今怎样了。阿妹与二弟在他离家后,还有没有每日吵架。他临行那日,小弟已经学会开口喊“阿兄”了,相必现在应该又学会了新的词语吧?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那小女娃挥舞花环的动作突然中断,手中的花环直直掉落地上。那小女娃两眼往上一翻,猝然昏倒在地,口中还吐着白沫,四肢不住地抽搐。
“不好了,脏东西又缠上囡囡了!”那妇人的婆婆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阿娘,上次大仙给的黄符还有剩的吗?赶紧把那神符烧了,给囡囡喂一碗符灰水。”那妇人也顾不得苏衡与驴子,急急忙忙地转身回屋。
苏衡一听妇人竟要给那小女娃喝符水,忙上前几步,阻止道:“阿婶,你家娃娃这病可以用针刺治疗,但是千万莫要乱喂符水。”
“你个小娃娃不懂,快些让开,别拦着我救我家囡囡。”妇人急得压根听不进苏衡的话,就算听得进去,她也只会选择相信“道法高深”的大仙,而非一个七岁的孩子。
见妇人不信,情急之下,苏衡忙搬出贵生道人的名号:“这位是我师傅,道号‘贵生’,是世代传承的道医。我师傅他医术很好,您若是信不过我,可以让我师傅帮您女儿治病。”
那妇人听了,这才愿意停下脚步,犹豫地看了白发白须的贵生道人一眼,纠结地问道:“道医?您是道士还是郎中?”
“贫道即是道士亦是郎中。”贵生道人故作高深地捊了捊长须,心中暗恨今日出门没有换上他那件看起来就仙气飘飘的新道袍。
妇人闻言,眼中狐疑放下了大半,解释道:“这位仙师,我家囡囡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她又是个女娃娃。之前路过我们村的黄大仙说了,男为阳,女为阴,我家囡囡是天生的至阴之体,阳气极低,所以十分容易遇见脏东西。脏东西一上身,我家囡囡就会发作,像这样突然昏倒,四肢抽搐。仙师,您可有什么灵丹妙药或者神符法咒,能帮我家囡囡驱逐那上身的脏东西?”
苏衡正想张口解释那小女娃并没有被鬼上身,而是得了痫病,贵生道人却一口应了下来:“没问题!包在贫道身上。只是此事须得我徒儿帮忙。”
“乖徒儿,快过来。”贵生道人招手示意。苏衡走到他跟前,贵生道人俯身凑到苏衡耳边,小声问道:“徒儿,你放才说可用针刺治疗,你打算如何治?”
苏衡不明白贵生道人为何要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那妇人听见,但也配合地低声道:“此为痫病,可针刺内关、申脉与照海,宁心安神。”
“善。”贵生道人略一思忖,赞同地点头,直起身子,对那妇人说道:“你家娃娃是被阴物缠上身了,须得一童男持神针刺之,借神针将纯阳之气传导入体内,驱逐阴物,我再与于一旁念金光神咒加持,你家娃娃便能苏醒了。”
苏衡:“?!”师傅,您在说什么?
“乖徒儿,神针在此,还不速速施针,导入护体阳气!”贵生道人取出针袋,背对着那妇人朝苏衡挤眉弄眼。
“……”苏衡顿悟,默默上前接过针袋,取出长短合适的银针,先是在那女娃前臂腕掌侧,远端横纹上两寸的地方,垂直入针,然后分别在她的外脚踝下缘与跟骨的凹陷处,还有内脚踝下缘边际凹陷处用银针直刺。
针灸治疗痫病往往有奇效,在痫病发作时为病人针灸,不仅能缩短发作时间,还能减少发作次数。他现在为这女娃针刺的三处穴位,是他在前世中医大学里学到的。那时,岭南针灸“靳三针”疗法的创始人,靳瑞教授曾到他们学校开讲座,讲座上就重点介绍了“痫三针”。
所谓“痫三针”,指的是内关、申脉和照海。人体有奇经八脉,这三处穴位均为人体八脉交会之穴。内关为心包络穴,可以宁心安神,调畅气机。申脉属阳,通阳脉,照海属阴,通阴脉。清代御医吴谦等主持编撰的《医宗金鉴》还有“昼发痫证治若何,金针申脉起沉疴”的记载。
苏衡在专心致志地为女娃行针,贵生道人则在一旁捏诀念咒:“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醒了醒了,囡囡醒了。”那老妇人自从贵生道人开始念金光神咒起,就一直用一种崇敬的目光看着贵生道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见贵生道人念咒毕,她的乖孙女儿也恢复了神志,她恨不得跪下大呼“仙师保佑”。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仙师,我刚蒸好了一锅麦饭,仙师与您的徒弟不如留下来用了饭再走吧?”妇人很是热情地挽留贵生道人与苏衡。
“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多谢好意。”贵生道人环视一周,心知这户人家很是清贫,那锅麦饭想来是他们今日的食粮,刚好足够他们一家人吃,并没有多余的米饭。若是他们留下用饭,这户人家定然有人要饿肚子。
“乖徒儿,走咯——”贵生道人牵起苏衡的手,原本做好了被苏衡挣开的准备,没想到他徒弟竟反常地乖顺,并没有抽出他的小手。贵生道人窃喜,心情愈发飞扬。嗯,今日真是个好日子。
苏衡任由贵生道人牵着他的手,默默想着心事。虽然他师傅性格跳脱,爱逗弄人,爱装又爱玩,总是正经不过三秒,但是骨子里,却是温柔心细又善良,就跟前世收养他的老道士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航船在秭归停了两日,便重新行驶在充斥着急流漩涡的江面。大船战战兢兢地航行了不知多久,终于驶出了三峡,两岸风光一变,仿佛从奇谲险诡的森然鬼界,回到了祥和宁静的安乐人间。
船上旅客纷纷互相庆贺,摆酒设宴犒劳一路精神紧绷,辛苦掌舵的船夫们。贵生道人与苏衡也如初入三峡时一般,设坛焚香,还要献上好酒好肉,以谢神灵。
航船行至江陵,苏衡与贵生道人这漫漫地水路终于宣告结束。两人弃船登岸,雇了一辆马车,走陆路继续北上,前往鄜延。
不过,贵生道人似乎并不着急,一路上还不忘教导苏衡医术。若是遇到名山,必定会带着苏衡一道上山,教苏衡辨药、采药。若是遇着道观,贵生道人便会领着苏衡直接借住观中,倒是省了不少租住旅店的银两。
这日,贵生道人与苏衡坐着马车,又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脚下。贵生道人让车夫在山下等候,在附近随意寻处可以歇脚解渴的茶摊打发时间,带着苏衡便往山上走。
一老一小背着竹篓,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上。山间林木多,空气更为清新。苏衡低头仔细辨识林下的草木,寻找可以入药的植物。然而一路上山,只寻到一些薄荷与紫苏。
“乖徒儿,这采药呢,也是讲究时节与方法的。每一种的草药都有特定的采收时节,主要看的是它入药部分的成熟度。比如你竹篓里的这些薄荷与紫苏,主要是以它们根部以上的部分入药,因此直接从根以上将它们割取下来即可。但若是那种连根入药的 ,比如柴胡、车前草之类,在采集时就得连根拔起。”
“嗯。”苏衡默默点头。其实,他在前世已经学过这些采集草药的基础知识,学校的导师也曾带着他们上山采药。当时还有一位女同学不小心被蛇咬伤,幸好那蛇无毒,被苏衡一把抓住七寸,扔得老远,不知所踪。
“有的植物只以根茎入药,这类草药的采集时节,只需牢记一句话,‘春宁宜早,秋宁宜晚’。因为初春与晚秋时节,往往是植物根茎药力最浓的时候。当然了,也有极个别例外的。比如半夏,就宜夏季采收,而非春、秋。都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苏衡应道。
“我倒是忘了,这座山我曾来过。要不是见着这座道观,还真想不起来了。”贵生道人与苏衡走至山腰,竟发现此处建了一座小而精巧的道观。贵生道人见了这有些眼熟的道观,终于想起来自己曾在二十年前云游至此,在这观中留宿了整整数月,这才下山继续云游。
“二十年前的事,师傅竟还记得。”苏衡感慨。
“主要是因为这观中住持很是和我眼缘,我俩相见恨晚,你师傅我一高兴,便在这观中多住了些时日。你可别以为这道观建在半山腰,远离凡尘人世,实际上啊,这观中道士的消息灵通着呢”,贵生道人神秘一笑,“快随为师进去会一会老朋友!”
贵生道长的老友是这半山腰道观的住持,那住持年岁也不小,足足八十有五,可是瞧着精神矍铄,不见一丝老态。
“老朋友,别来无恙啊!”贵生道人乐呵呵地与那住持寒暄了几句。苏衡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闲聊起往事。
也不知怎么,聊着聊着,那住持问起贵生道人此行的目的地,得知贵生道人要带着苏衡前往鄜延路,很是惊讶地道:“我说慎微啊,你竟还不知三川口之事么?”
“三川口?我们一直走水路,前些日子才弃船登岸,不知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贵生道人问。
那住持长叹一声,唏嘘不已:“那元昊率军沿着清水南下,攻打我们大宋。朝廷的军马不敌夏军,被那元昊一路荡破塞门与金明二寨,包围了延州。鄜延路的刘副都总管与石副都总管率兵来援,军队反被那元昊在三川口围歼,两位副都总管双双被俘。此事传回,可谓朝野震惊啊。”
贵生道人闻言,陷入久久的沉默中。
苏衡见他师傅情绪低落,伸手拉了拉贵生道人的衣袖,仰头道:“师傅,会好的。我阿父也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兴许,会有将星出世,力挽狂澜呢。”
贵生道人摸摸苏衡的小脑袋,叹息道:“但愿如此吧。”
第36章 第36章山中织网
无名山道观的住持身在山中,却熟知山外事。上至朝堂要务,下至农家田事,他竟知道得一清二楚。苏衡不由对这位住持生出些许好奇。
“逍遥老兄,三川口大败一事,你可知其中细节?”贵生道人很快平复了心情,端起一杯热茶,浅嘬了一口。嗯,不错不错,是他爱喝的峨眉雪芽。二十年过去了,他这位好友依然记得他最爱喝的茶。
“三川口之败,说起来,刘、石二位将领也是可惜。当时,那元昊自称大夏皇帝,‘御驾亲征’,率军十万大军偷袭金明寨。那金明寨由都监李士彬把守。李士彬乃党项族人,还是酋长,虽非汉人,但对我大宋忠心耿耿,骁勇善战,人称‘铁壁相公’。”无名山道观住持逍遥道长缓缓道来。
“只可惜,他有个致命的弱点:骄矜自傲,刚愎自用。元昊派人一面吹捧李士彬,派亲信率部众诈降,一面暗中拉拢对李士彬含怨的部属。时机成熟后,元昊使出声东击西的毒计,明面上围攻保安军,暗地里却悄悄派主力军,于凌晨金明寨众将士还在睡梦之际,发动袭击,诈降的亲信作为内应,里外配合一举夺下金明寨。李士彬当众被杀。”
“延州难道没有派兵前去救援?那金明寨可是延州北面的门户,金明寨破,延州危矣!”贵生道人摇头。
“延州?”逍遥道长“呵呵”一笑,捧起茶盏饮了口茶水,润润嗓子,继续道,“那延州知州范雍怯懦无谋,中了贼人声东击西之计,派延州主力军前去保安军救援。元昊夺了金明寨后,迅疾行军南下,一举攻占沿路诸寨,直逼延州。别说让延州出兵救援或是夺回金明寨,当时延州的大部队已开往保安军,城内兵士空虚,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那三川口又是怎么回事?”贵生道人疑惑。
“此事也与范知州有关。当时延州有难,兵力不足,范知州紧急调派附近兵马来援。鄜延路的两位副都总管刘平与石元孙集结了上万兵力前去支援。结果,那元昊派人伪装急脚子假传范知州口令,说‘范太尉已在东城门等候,但夜晚入城,人多眼杂,恐会令敌军奸细浑水摸鱼,混入城中’,让刘、石二人将援军分为数个小队,分批进城。”逍遥道长目露惋惜。
“刘、石二人不疑有他,听令分队行军,每隔约五里便派出一队兵士。结果数十队人马派出,了无音讯。遍寻先前来传信的急脚子,也不见踪影。两人这才发现中计,急急忙忙重整兵士,行至三川口,正中元昊埋伏,被元昊率军围歼,全军覆没。”
“师傅,什么是‘急脚子?’”苏衡突然出声问道。
“哦,就是传递紧急文书军令的铺兵。”贵生道人随口解释道。
他师傅为何会对这些军中用语这般熟悉?而且,师傅的这位好友为何熟知宋夏交战细节?苏衡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问道:“逍遥住持,您为何如此熟悉边关战事细节,就仿佛您曾亲临现场似的。”
逍遥道长放下茶盏,乐呵呵地看着苏衡,眼中很是慈祥:“你便是慎微收的徒弟吧?他眼光高,轻易不肯收徒。当初云游至此,留宿我观中,不知迷得我观中多少年轻弟子求着拜他为师。可惜,他一个也没瞧上!”
竟还有此事?他师傅以前这般受欢迎的么?苏衡眉梢微动,默默地望了他师傅一眼。
贵生道人今日上山,嫌新道袍不舒服,依然穿上了他那套已经被洗得掉色的破烂乞丐装,脚上穿的是一双草编的单鞋。许是与逍遥道长太熟,彼此熟知对方底细为人,贵生道人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很是放松随意,全无得到高人的形象。
嗯……也不知那些求着想当师傅徒弟的年轻道长们,有没有见过师傅的这一面……还是说滤镜太大,即使见到了,也觉得是洒脱率性的高人做派?
“听无碍子说,你虽年纪不大,但是天资过人,凡看过的医书典籍,都能过目不忘。六岁时,已被眉山乡亲邻里赞为‘小神医’了?”逍遥道长胡子稀疏而短,与贵生道人截然相反。但是逍遥道长随身携带一柄拂尘,木柄上还挂着一串檀木珠。贵生道人喜欢捊他的花白长须,逍遥道长则喜欢把玩拂尘柄上的檀木串珠。
“您还认识无碍子大师?”苏衡闻言,更为惊讶。这位逍遥道长交友甚广,消息竟灵通至此,实在是——有些骇人。
“呵呵,这天底下的道士,就没有我不认识的。”逍遥道长转着手中的檀木珠,和蔼一笑。
“莫非——”苏衡灵光一现,“莫非您的情报全部来自散布各地的道士?”
逍遥道长手下一顿,看向苏衡的目光更添了几分欣赏,“不错,很敏锐。”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贵生道人得瑟地摇头晃脑。
三人在茶室闲话,山风自外穿过山门,徐徐入室,吹得门上的竹帘微微晃动。
离无名山几百里远的京城汴梁。宫城之内,朝堂之上,寂然无声,气氛凝滞得如同寒冬被冻结的池水。
天子宝座之下,是一本被人从高处扔下的奏折。那奏折边缘已
有磨损,可以相见它曾被人反复打开阅看过。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底下群臣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低着的头埋得更深,死死盯着脚下的地面,似乎希望能有个洞供他们钻进去,好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朝堂。
“怎么?众爱卿为何沉默不语?”龙椅上的赵祯面沉如水。
底下的群臣互相对视,用眼神激烈地交流。
【看我做甚!你有本事你上啊!】
【我没本事,我不敢。三川口大败,连我朝名将刘平都全军覆没,兵败如山倒。大将刘平与石元孙被元昊俘虏。这等奇耻大辱,圣上震怒,也是难免。这种时候,谁说话谁倒霉!】
【但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儿啊!而且,不是还有个好消息嘛。天佑我大宋,元昊久攻延州不下时,天降大雪,严寒彻骨让不少敌军兵士病倒。元昊撤兵,延州城保住了。这不是好事儿嘛!快点快点,官家朝咱们这边看过来了,你快去说句话啊!】
【不行不行,我顶不住。刘平效力边关,功劳卓著,可惜主官昏聩。你没看之前有人替那延州主官范雍说话,惹得圣上龙颜大怒,不仅贬了范雍,还把为他说话的人也降职贬出京城了吗?还是你上吧!】
“朕不过是问众爱卿可有推荐戍边的大将人选,怎么众卿沉思这般久,也没想出个合适的人选?难不成,我堂堂大宋,竟无一位将才?!”赵祯面无表情地质问群臣。
“官家,老臣欲举荐一人。此人一直关心边务,曾就西北边防多次上疏,建言献策。官家您亦曾夸过此人对军务边防颇有见地。”
“哦?此人是谁?”赵祯面色微缓,问道。
“此人正是去岁赈济蜀地有功,刚回京述职的韩稚圭。”
“韩琦?”赵祯眼前一亮,笑道,“对对对,朕差点忘了他!韩爱卿可在?”
朝臣中有一人身姿挺拔,应声出列:“回官家,臣在。”
赵祯细细打量了一番韩琦,沉吟半晌,问道:“不知韩爱卿对三川口一战,有何想法?”
嘶——这真是个死亡问题。底下乌压压一片的群臣倒吸一口气,然后屏息凝神,等着听韩琦的回答。
“回官家,微臣以为,我朝西北主要在环庆、泾原、鄜延三路布防,形成掎角之势。环庆路山川险固,易守难攻,贼军轻易不敢侵扰,泾原路为“关陇锁钥”,壁垒森严,贼人亦难以攻破。而鄜延路以延州为首,虽号称“三秦锁钥”,但却有些名不副实。自承平至安远二百余里,长宁至黄河畔一百余里,加之足有三百里许的防线,地阔寨疏,防务薄弱,戍兵寥寥。此为我朝边防薄弱之处,三川口之败,既是偶然,亦是必然。”
群臣一片哗然。不愧是曾经以一道《丞弼之任未得其人奏》,一连参倒前任宰相王随与陈尧佐,还把两位参知政事韩亿和石中立给顺道拉下台的猛人!可真敢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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