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道医 第36章

作者:天雨欲晴 标签: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穿越重生

  “安都监,还请带上老奴!”老长随急急跟上,跑了几步才想起苏衡三人,又回身道,“三位请先回——”

  “不如把我们三个也带上吧。”贵生道人截住了老长随的话。

  “啊?”老长随闻言一愣。

  “我与我徒弟是道医,我们带上急救的绷带与药物与你们同去,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不测,双方起了冲突见了血,我们还能为受伤的将士们施以急救。至于这位——”贵生道人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还不知道那领头军官的名姓。

  “唐大夫,我姓孙。”孙军头主动解围道,“护卫两位大夫是我的责任,我愿一同前往 。”

  长髯军官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老长随心中焦急,也不过多思量就点头应下了:“成!那便请三位跟老奴走吧。”

  距离青涧城不过几十里的无名丘上,牛奴讹舒舒服服地侧躺在营账里,一手托腮,一手从摆在面前的食碟里拿取肉干,扔进口中咀嚼。

  这肉干是牛奴讹的心头好,由部落里手艺最好的厨子,取牛身上肉质最好的部位烤制而成,上面裹满了部落厨子特制的调味香粉,吃起来又麻又辣,特别过瘾。

  “老大,那新来的汉人头头,就是那什么青涧城城主,不是说今日会来咱们部落参观参观,还答应了给咱带几坛好酒吗?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呢?”坐在牛奴讹右手边第一位的矮个蕃人朝帐门口频频张望,一直没等到有人进来,不由得有些失望。

  “切!汉人说的话你也信!”牛奴讹左手边首位是一位编着十来条小辫子的瘦子,那瘦子听了矮个蕃人的话,当场发了个大白眼,话里话外都是对汉人官员的不信任,“要到咱们这儿,就得爬那又陡又险的山路,而且昨儿晚上还下了那么大一场雪,一脚踩下去,那雪都能没到小腿肚儿了,那些个汉官都怕死得很,准来不了。”

  “可我听说那个姓种的城主是个守信义的。之前青涧城还没完全建起来的时候,他们往地下挖泉挖到一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那种城主许诺,只要有人凿出一簸箕碎石,就赏钱一百。那石头最后都被那些汉人争着抢着凿穿了,种城主也兑现了诺言,真给那些凿石头的人发钱了。”矮个蕃人反驳道。

  矮个蕃人有个汉人小妾,那小妾的娘家人就参与了那次凿石工程,领到了足足三百文钱。因此,矮个蕃人对青涧城的这位城主倒是有些许好感。

  “不过一些小恩小惠,从贪腐的钱袋子里漏个零星半点来作施舍罢了!我就不信他真敢冒险上山。”小辫子蕃人两手环胸,冷哼一声。

  “扎刺打说的在理。甭说外头雪深三尺,就算是个大晴天,那些个汉官也没胆子上俺们部落来。这位种城主啊,定是来不了咯——”牛奴讹说完,懒懒散散地又往嘴里头扔了两粒麻辣肉干。

  “报——老大,那青涧城的汉人头子到俺们大门口了。我们要不要放他们进来啊?”牛奴讹刚断言种世衡不会来,部落大门的卫兵就屁颠颠地跑过来通报种世衡一行已经抵达部落的消息。

  “什么?真来了?”那个叫“扎刺打”的小辫子蕃人吃惊道。

  “来了多少人?”牛奴讹坐起了身。他想的比扎刺打要多,第一时间问起种世衡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一、二、三、四……加上那汉人头头,统共就六人。”卫兵还真低头掰着指头数了数。

  就六个人?牛奴讹与两位最亲近的属下面面相觑。

  “走,随俺一起去迎接这位种城主去!”牛奴讹站起身拍拍屁股,豪迈地大手一挥,就带着两位属下往部落大门去了。

  “牛奴讹拜见种大人!”

  扎刺打本以为自家老大会像从前那样,给那些个汉人头子没脸,没想到牛奴讹竟一改往日作风,见了种世衡倒头便拜。老大都拜了他还能直愣愣地站在那当显眼包吗?扎刺打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还傻站着的矮个同僚,赶紧学着老大向这姓种的汉官行礼。

  “快快请起,何须这般客气!”种世衡已过知命之年,肤色因常年风吹日晒显得十分黝黑,与牛奴讹部落里的部众肤色到十分相近。方面阔鼻,浓眉星目,眉眼间天生有股豪爽放达之气。蕃人部众见了,不由自主便生出些许亲近之意。

  “种大人乃人中英杰,胆识过人,俺着实佩服!俺方才还与兄弟们说,这大雪天的,山路难走,大人您想必不会来了。没想到,俺刚说完,大人您就到俺们家门口了!”牛奴讹大着嗓门说。

  “既答应了你们,我自然要履行承诺。喏,这板车上是答应带给你们的黄酒。”种世衡抬手示意。

  “俺们这里,寻常汉人可不敢来。大人您非但不疑心,还信守承诺来俺们这,还给俺们带了好酒。”牛奴讹见了那一车酒坛子,神情很是激动。

  就在种世衡一行与牛奴讹等人在帐中举杯共饮,把酒言欢时,长髯军官领着苏衡等人还有青涧城中的精锐抵达了山下。

  “这山顶上便是牛奴讹的部落了吧?”长髯军官问老长随。

  “正是!安都监,咱们快上山吧!城主就在上面。”老长随着急道。

  “这位大人,我建议您还是再等等。”苏衡突然出声言道。

  “小娃娃莫要乱说话!事关我家大人安危,片刻也等不得!安都监,咱们赶快上山吧!”老长随不认识苏衡,也没听说苏衡在延州的事迹,只把他当作寻常的药童。

  “谦叔莫急。这位苏小大夫不是寻常小儿,与延州狄指使相熟,听说就连范经略使也对他称赞有加。想来定然聪慧过人,我们不妨听听苏小大夫的见解。”长髯军官劝住了老长随。

  “大人谬赞。我只是觉得,以种大人的睿智,不会无缘无故行此险招。蕃人部落对汉人向来多疑,种大人为了青涧城的日后发展,以身犯险,践行诺言,想来就是展现我们的诚意与诚心。种大人冒雪山行,取信于蕃,用心良苦。若我们冒然上山,蕃人见了我们这么多兵马,恐怕会破坏种大人的计划,横生枝节,甚至弄巧成拙。”

  苏衡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贵生道人不由诧异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

  “此言有理。”长髯军官沉思不语。

  “那咱们不上山了?”老长随护主心切,大声道,“那万一,万一牛奴讹他硬得跟粪坑里的石头似的,没被大人感化,反倒不管不顾地扣下了大人,又该如何是好?!”

  “那便先派人上山打探一下情况。”长髯军官开口道,“正好延州派来支援的人马今日抵达,按例孙军头是要与大人汇报情况的。不如我与孙军头一同上山,就说我是带孙军头找种大人汇报延州支援一事的,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老长随闻言立即反对:“那怎么成!万一安都监您也被扣在山上,咱们这支队伍不就无人指挥了吗?还是由老奴去吧。那些蕃人见老奴年迈,也不容易起疑。”

  正僵持间,忽有两人一前一后推着板车下山。老长随定睛一看,那不正是跟着种世衡上山的五人中的两位吗!他忙迎上问:“你俩怎么下山了?大人呢?大人怎么样了?!”

  “安都监,谦叔。”两人向长髯军官与老长随行了一礼,“大人猜到您会来,打发我们下山,一是与您知会一声,牛奴讹对大人很是信服,正在营中摆酒设宴款待大人呢。二是派我俩回城等候延州那边派来的两位郎中,那两位郎中一到,立即带他们上山。”

  闻言,苏衡与贵生道人对视一眼,心道巧了。

  “大人找延州来的两位郎中山上山?大人病了吗?”老长随紧张道。

  “不是,是牛奴讹的爱妻得了怪病,蕃人部落的巫医治不好,他便向大人求助,希望大人可以派郎中为他爱妻治病。”

  “那便请二位带路吧。”苏衡站出来道。

  “啊?”那二人见队伍里突然站出来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一时有点懵。

  “算你们走运,不用回城了。我与我徒弟已经在山脚了,你们带我们上山便是。”贵生道人摸着胡子道。

  这一老一少就是延州那边派过来的郎中?那两人面面相觑。该不会是延州那边无人可派,便打发了这一老一少来凑数吧?把他们两个带上山,能行吗?

  

第55章 第55章乌梅丸

  “这位小郎中,你可有诊出什么没有?若是不行,还是让你师傅来吧。”扎刺打冷眼旁观,见苏衡又是看舌头又是把脉,倒腾了小半会儿都没说话,不由心急道。

  “闭嘴!怎么与苏小大夫说话的!滚一边儿去安静看着!”牛奴讹踹了扎

  刺打一脚。

  苏衡不受扎刺打质疑的干扰,只静心为牛奴讹爱妻把脉。

  根据牛奴讹的口述,他爱妻这个怪病发作起来主要是腹痛与腹胀,腹痛发作时不能进食亦不能饮水,一进饭水就会呕吐,严重的时候还会吐出虫子。但等到腹痛缓解后又开始腹胀,两相交替,痛则不胀,胀则不痛。

  方才苏衡给牛奴讹之妻看过舌象,苔薄白,舌淡红,如今加上弦而细的脉象,他心中已有了决断。

  “蛔虫内扰,脾胃虚寒,胃失通降,郁而化热,尊夫人这是寒热虚实错杂证。”苏衡收回手,慢条斯理道。

  “什么寒什么热?苏小大夫,俺是个粗人,听不懂那鸟玩意儿,你就跟俺说,俺娘子这病能不能治?”牛奴讹眉头皱得死紧,理解了半天也理解不了苏衡的话,干脆一拍大腿,请苏衡直接说治法。

  “乌梅丸可治。”苏衡说着,提笔写下乌梅丸的配方:乌梅三十枚,细辛、附子、桂枝、人参、黄柏各六钱,干姜一两,黄连一两六钱,当归、蜀椒各四钱。

  蛔虫得酸则静,得辛则伏。乌梅味酸,用重酸安抚,能使蛔虫安静下来,这样牛奴讹爱妻的腹痛便能则停止。蜀椒与细辛性温而味辛,可以温脏寒、驱蛔虫。黄连与黄柏性味苦寒,清热下蛔。这五味药都是用来对付蛔虫的。

  同时,由于牛奴讹之妻患病已有一段时日,蛔虫久积必伤气血,乌梅丸中的人参与当归二味益气补血药物能够帮助病人扶正气,补胃虚。

  牛奴讹爱妻这病,需要温脏补虚,祛寒清热,用乌梅丸正合适。

  不过,考虑到牛奴讹对医药一窍不通,也不懂什么四性五味寒热虚实,这一大堆分析苏衡并没有说出口,只细细地交代了乌梅丸的制法:“这上面的药材须按量配齐。配齐药材后,用苦酒腌渍乌梅一夜,去核蒸熟,再捣成乌梅泥。其他九味药与乌梅泥一起捣碎捣匀,再用蜜作为黏合剂,团成杏仁大小,乌梅丸便制成了。每日三服,直至诸症消除。”

  牛奴讹只认得一些简单的汉字,复杂一些的字他就不会了,因此,药方一到手,他就把部落里能读能写汉字的下属叫了过来:“你念!”

  “乌梅三十枚,细辛、附子……”牛奴讹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一味药时,他怔了怔,“还要蜀椒?”

  “蜀椒?这稀罕玩意儿可金贵了。俺们营里统共只有半斤,还是很久之前从行商手里头高价买来的。俺们部落厨子特制的调味香粉里头就放了蜀椒。这可是专门供给俺们老大的。这蜀椒不能换成别的吗?”扎刺打紧跟着叫出声。

  对哦。老大平日里最喜欢吃裹着调味香粉的麻辣肉干,要是没了蜀椒,那老大最爱的肉干可就吃不着了。矮个蕃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扎刺打,居然见缝插针地在老大面前表现,以为这样就能讨老大欢心吗?哼,口腹之欲重要还是婆娘重要?

  果然,牛奴讹只是皱眉思量了一会儿,便摆手道:“换什么换,就用蜀椒。让厨子把剩下的蜀椒全部拿出来,送去配药。”

  苏衡闻言,开口道:“若是缺蜀椒,我这里有好几斤,可以送一些给你们。”

  之前眉山那边家里人来信,随信还有一个小包裹,其中便有蜀椒。程氏担心苏衡去了北地吃不惯那边的饮食,特地把蜀地独有的调味料——蜀椒,装了好几斤托人送来。

  “真的?那可太好了,多谢苏小大夫!”牛奴讹喜道。

  “一个个都排好队,别推也别挤,人人都有份!”

  青涧城东西南北分别设了四处大棚,棚内架起一口大锅,锅下烧着柴火,锅内的羊肉汤咕嘟咕嘟翻滚着泡泡,香味儿隔着十里都能闻到。几名士卒指挥着闻香而来的百姓们排队,领取免费的防寒角子。

  “可真香啊,也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自家煮的角子可没这味道。”

  “可不是嘛。我昨日也来排队了,领到了一大海碗的羊肉汤还有三个防寒角子。那羊肉汤又鲜又麻,热乎的一碗汤下肚,我就觉着全身上下都暖和了不少。”

  “还有防寒角子也特别好吃!个头又大,又舍得放料,里头除了羊肉还有不少药材,听说可以驱寒。我家大郎不喜欢喝药,嫌那药汁子苦,但这防寒角子他却很爱吃。”

  领取防寒角子的队伍排得老长,还没轮到的百姓们便彼此闲聊起来,大家都对城主府派发的防寒角子赞许有加。

  “乖徒儿,你这个搭棚派发防寒角子的法子不错。希望今冬患寒疾的百姓能少些。”贵生道人裹着厚厚的冬衣路过,遥遥望了一眼城门前的热闹情景。

  “嗯。”苏衡点头,提醒贵生道人,“师傅,走这边。”

  冬至将临,苏衡想起前世在中医大学念书时,食堂里必定会准备各种内馅的饺子。当时还有“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谚语。饺子的由来有许多传说故事,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东汉医圣张仲景与驱寒娇耳汤的故事。

  相传,张仲景告老还乡时,正值冬至。寒冬腊月,严寒刺骨,不少穷苦百姓因无钱买衣,受冻挨饿,甚至耳生冻疮。张仲景心忧百姓,便将羊肉与驱寒药材同锅煮熟,剁成肉馅用面皮包成一个个耳朵形状的“娇耳”,分发给当地贫民食用。驱寒娇耳汤一下肚,浑身发暖,两耳生热,当地百姓冻掉耳朵的情况大为减少。

  苏衡想起张仲景故事,便提议搭建医棚,派发防寒角子。传说故事的真实性已不可考,但羊肉性温,冬日食用最为滋补,配上生姜、肉桂、茴香等散寒药材一起熬煮,确有温中暖下之效。

  前些日子苏衡为牛奴讹爱妻治病,所开乌梅丸的配方里有蜀椒一味。牛奴讹之妻按时服用了小半个月,胃痛腹胀的症状已全部消失,蜀椒倒还剩下不少。苏衡干脆把剩下的蜀椒贡献出来,让城主府的厨子放入羊肉汤中调味。因而这羊肉汤喝起来才会有刺激味蕾的微麻之感。

  “唐大夫,苏小大夫,俺们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苏衡师徒在城南城墙根下开了一家善济堂,每日坐堂为青涧城中百姓免费看诊。两人还没走到善济堂门口呢,就已经有不少病人在门口候着了。

  苏衡上前把善济堂的锁解开,病人们鱼贯而入,自动自觉地取了号,熟门熟路地往候诊室一坐,乖乖等着叫号。

  贵生道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乖徒儿你这个法子好。整座青涧城就咱们善济堂一家医馆,先前病人们一窝蜂地全往这儿拥,那叫一个乱。现在弄了个候诊室,又用木牌写了看诊号,秩序井然,看着舒服多了。”

  “当当当——”苏衡摇响桌上的铜铃,候诊号为“一号”与“二号”的病人闻声而来,分别坐在苏衡师徒的两张诊桌前。

  “唐大夫,俺最近不知怎的,老觉着很烦躁,夜里睡不好,吃饭也没啥胃口……”一号病人是个高高瘦瘦三十来岁的男子,在诊桌前一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自己不舒服的情况一股脑地抛出来。

  坐在苏衡面前的二号病人却有些呆愣,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苏衡便引导他:“是哪里不舒服?”

  “哦哦”,二号病人这才反应过来,“俺手疼。”三个字,没了。

  “是两只手都疼还是只有一只手疼?疼了多久?”苏衡只好继续引导。

  “右手疼,疼了一个月。”二号病人跟挤牙膏似的,问一句答一句。

  “是一直都疼,还是某个时段才疼?”苏衡又问。

  “夜里疼。”又是三个字。

  “具体是怎么个疼法?是针刺一样地刺痛,还是酸痛,灼痛,隐隐作痛?”

  在苏衡耐心的引导下,二号病人总算一点一点挤牙膏似地把自己不舒服的情况讲清楚了。苏衡提笔在病案上将病人的主诉记下,然后便是看舌,把脉,开方。

  “当当当——”苏衡还在为二号病人开方时,另一张诊桌的铜铃再一次被贵生道人摇响,四号病人从候诊室走出来。

  善济堂的铜铃断断续续地响了一个上午才止歇。等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苏衡师徒才发觉自己忙得连水都忘了喝一口,烧好的开水早已放凉,冷得不能下肚。

  “师傅,我再烧一壶。”苏衡起身道。

  贵生道人摸摸瘪瘪的肚子:“别烧了,等水开了咱俩还没渴死就先饿死了。走,跟师傅吃饭去。今儿早上路过的那家包子铺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