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雨欲晴
“好。”
城南的李四包子铺是青涧城中数一数二的食店。他家包子个大料足,一口下去还会爆汁,很受城中百姓的欢迎。苏衡师徒去得晚,李四包子铺前排队的人早已吃饱喝足家去了,店主李四郎正收拾东西准备关店。
“手下留包——”贵生道人一下子急了,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李四郎,“要四个羊肉包子!”
“唐大夫,您来得也太晚了,我都要关店了。羊肉包子都卖完了,还有两个豆沙包子,您要吗?”李四郎为难道。
“有有有!唐大夫,他记错了,羊肉包子还有呢。您与苏小大夫两个人就只吃四个包子呀?这哪儿够啊!这俩豆沙包子干脆也拿走吧,不要钱,白送!”李四郎的娘子用麻布包着四个羊肉包子从里间走出来。
“娘子,这不是……嗷!”李四郎被他娘子狠狠踩了一脚,痛呼出声。
“给,您和苏小大夫拿好,慢慢吃。好吃再来啊。”李娘子笑容满面道。
“多谢。”苏衡从钱袋里数出二十六枚铜板,给了离他最近的李四郎。
“娘子,那四个羊肉包子不是你说想吃,让我一定给你留着的吗?你方才为什么踩我,我做错什么了?”李四郎又痛又委屈。
“咱们青涧城就这两位大夫,人家为什么这么晚才来?还不是为了给咱们老百姓治病耽误了饭时。你倒好,没心没肺的!昨儿领的羊肉角子汤你可没少喝!搭棚派汤也是人家苏小大夫提议的。你说说你,除了会做包子还会什么!”李娘子戳着李四郎脑门就骂。
“哦……我错了。娘子莫生气了,给,这是方才的包子钱。”李四郎把苏衡给他的铜板全数交给李娘子。
“嗯?怎么还多了六文?”李娘子发觉不对。
“豆沙包三文一个,这应该是那两个豆沙包的钱。”李四郎弱弱地说。
“这……哎,苏小大夫也太客气了,都说了白送的。”李娘子摇头叹气。
第56章 第56章攻守二策
哪怕是寒冬腊月,身为大宋京城的开封依然是一派繁华热闹景象,日夜起笙歌,富贵迷人眼。开封的百姓们睡眼惺忪地从暖被窝里起来,正准备烧水做饭呢,就发现外头下起了好大好大的雪。
“呀,下雪了,可真美啊。”
“是啊,总算下了一场大雪。待会儿用了朝食,咱们去院子里给十七郎堆个雪狮子。去年冬天只飘了点零星小雪,那雪落在地上还没看清就化成水了,连个雪球都团不起来。今年这雪可真大啊,终于可以给十七郎堆个雪狮子了。”
“可不是嘛,自打入冬起,他就眼巴巴地盼着了。
开封的雪景与边关的雪景全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边关苦寒,雪落处是黄土大地,是千沟万壑,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辽阔天地。开封的雪景却是一派富贵气象,雪落处是雕梁画栋,是纸醉金迷,是葱葱佳气锁龙城,青楼弦管酒如渑的烟火人间。
当边关的士卒为岁寒冬衣薄而愁眉苦脸时,汴京城中的豪门大户们已预备好了赏雪盛宴。在开封,举办一场宴席并不需要主家费心费力,只要出够钱,专门负责替人操办宴席的四司六局定会安排得妥妥帖帖。富贵人家们只需安坐赏雪,一边饮酒说笑,一边观赏院中活灵活现的雪狮,是枝头悬挂的雪灯。
一墙之隔的大街上,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临近年关,开封城中满大街的商贩都在叫卖年节节物,譬如门神像、捉鬼钟馗像、辟邪桃木板、迎春桃符、招财年画等等……还有不少小贩走街串巷地卖叫干茄瓠、马牙菜还有麦芽糖之类除夕守夜时吃的的零嘴儿。
开封城内,天子脚下,士庶同乐,以待年节。但是宫城之中,崇政殿内,贵为天子的赵祯此时却对着御案上的两份奏疏发愁。
赵祯如今不过而立之年,生得眉目温和,气质温润,自他继位以来,待臣子们也很是宽厚,文臣们无不称颂他的仁德。只是,赵祯面色却是不健康的苍白,少了点血色,宽大的天子之袍也掩盖不住他瘦削的身量,整个人瞧着有些病弱之态。
也无怪乎如此。毕竟自六年前起,赵祯便开始感到身体不适,虽不是什么重病,但就是会不时发作一下好彰显存在感,太医们对此束手无策。被病痛缠绵这么多年一直没好,赵祯气色能好才是怪事。
崇政殿乃天子阅事之所,是天子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御案之前,韩琦与尹洙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低眉顺目,等候天子的决定。
西北边关,西夏贼寇一直是赵祯的心腹大患。大宋与西夏对峙良久,败多胜少,三川口之败更是震惊朝野。天子命夏竦担任西北主帅,韩琦与范仲淹为副帅,对三位能臣给予了厚望。天子问边关攻守之计,身为陕西经略安抚使的夏竦左右为难。
朝中相公们为了边关应用攻策还是守策早就挣得面红耳赤,但也迟迟没争出个什么结果。夏竦熟知西北军情,看得通透。他深知若是一味进攻,分兵深入敌腹,粮草不支,进退维谷,恐怕非但不能败敌反为敌军所败。但是天子似乎更倾向攻策,想要速战速决结束西北的战事。
夏竦左思右想,干脆准备了两份策略,一攻一守,陈明各自的利弊,让韩琦和尹洙带着这两份边防策略赶赴京城,面圣上奏。
天子看着御案上的攻守二策,长久皱眉不语。西北数十万兵士所耗军费巨大,战事拖得越久,消耗的财费越大,长此以往,国库定然无法支撑。况且,数十万兵力尽数派往西北戍边,恐生他变,赵祯心里自然希望能够速战速决,尽早结束战事。
虽然赵祯心中倾向于攻策,但想起范仲淹所上奏疏,难免有所犹豫:“依韩卿家之见,攻守二策,孰优孰劣?”
韩琦比天子还要年轻两岁,正是血气方刚,锐意进取的年纪。再加上两个月前韩琦派环庆路副总管任福率兵主动出击,突袭白豹城,击退了西夏在白豹城的驻军,打了场胜仗,韩琦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自然向天子建议用主攻之策。
赵祯沉吟许久,依然游移不定,便命韩琦与尹洙先退下。
崇政殿外的雪下得越发大了。白雪无声地落于崇政殿屋顶的琉璃瓦上,没一会儿整个庑殿顶便换上了纯白的冬衣,惟有最高处的鸱尾上还能依稀看出原来的颜色。
天子还在为西北边事发愁纠结时,苏衡已与贵生道人一同回了延州。
苏衡师徒在青涧城待了将近两个月,开办善济堂为城中百姓义诊,青涧城的百姓都对他们感激不尽。太医局那边按例每年都要派医学生到边关行医,最新一批外派的医学生紧赶慢赶,总算在年节前赶到了西北。其中,便有几位被安排到了青涧城。
苏衡师徒只是过来青涧城支援,并非要在青涧久住。况且年关将至,也该放人家回延州过年。因此,那几位医学生一到青涧,种世衡便让那些医学生们去了善济堂。苏衡师徒与他们交接好的一应事务后,便在孙军头的护送下乘马车回了延州。
“阿衡,你们可算回来了!阿父被调去了泾原路,你也去了青涧城,你都不知道我在家里待着有多无聊。”狄咏一见苏衡与贵生道人回来,第一个扑了上来。
苏衡伸出左手,稳稳地抵住狄咏左肩,淡淡瞥了狄咏一眼。说话便说话,不要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狄咏“嘿嘿”一笑,收回蠢蠢欲动的双手。害,偷袭失败,今日也是
没能成功抱到阿衡的一天。
“狄家二郎,你阿娘不是给你生了个妹妹,你还怕无聊吗?”贵生道人笑呵呵道。
“阿妹连一岁都不到,又不会说话,我当然无聊了!”狄咏抱怨道,“而且阿娘基本上都不让我和阿妹待在一块,说是怕我带坏了小妹。”
“为何?”苏衡不解地问道。他记得他与师傅去青涧城之前,狄夫人出门办事还会交代狄咏看好魏溪,怎么才不到两个月,狄夫人就态度大改,不让狄咏单独照顾魏溪了?
“唉——别提了”,狄咏长叹一声,垂头丧气道,“年节不是快到了吗?我阿娘便想着给屋子大扫除,将窑洞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打扫一遍。我床底下藏的反曲弓和箭囊就这样被我阿娘发现了。阿父去了泾原,留我一个人承受阿娘的怒火,真是过分!”
原来是东窗事发了。怪不得呢。魏氏一心希望狄咏读书,别像他父兄一样在刀口上添血,豁着性命攒军功升迁。偏偏狄咏一心想当大将军,大英雄,至于经书典籍他是一点也学不进去。魏氏既然发现了狄咏床底的弓矢,相必也猜到了狄青偷偷教狄咏射箭一事。
“‘舞刀弄枪,一身臭汗,别来沾你阿妹,边儿去’”,狄咏学着魏氏说话的神态,把魏氏的话讲给苏衡听,“我阿娘她就是这么说的。”
“臭小子,在外头编排我什么呢!”魏氏把魏溪哄睡了,拿着一个包裹从隔壁窑洞走了过来,一来便听见狄咏在苏衡师徒面前唧唧歪歪,狠狠瞪了次子一眼。
“小衡,给。”魏氏与苏衡师徒已经很熟了,也不多作寒暄,直接将手中包裹递给苏衡,“这包裹是昨日一位眉山来的郎君送将过来的。你不在家中,我本想请他将这包裹送去青涧,但那郎君急着赶路,去青涧恐耽误他的事,我便自作主张替你先收着了。”
“多谢夫人。”苏衡礼貌谢过魏氏。
“你们刚回来,想来有不少东西要收拾,我与我家混小子便不打扰你们了。”魏氏说完,便领着狄咏离开了。
“你方才在编排我什么呢?你如今可是大有长进了,非但敢偷藏弓箭,还敢到处编排你阿娘了。等回去你就知道……”
随着两人的离去,魏氏教育狄咏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见了。
“师傅……”苏衡看向贵生道人,未竟之意尽在不言中。
“知道了,你快去吧。屋子待会儿再收拾也不迟。”贵生道人会意地摆摆手。
苏衡捧着家中托人辗转送来的包裹去了书房。包裹中是家乡的土产,还有与上次一般厚的家书。除了最小的苏辙还不会写字,家中每人都给苏衡写了信。与上次收到的信件不同的是,除了苏轼,其他人的信中字里行间都透着股隐隐约约的酸意。苏轸的信中尤甚。
苏衡初时还微微不解,疑惑为何阿父阿娘在信中多次提及他送苏轼的那把小弓。直到看了苏轸在信中委委屈屈地指责苏衡偏心,质问苏衡为何只给苏轼送专属礼物,却把她给抛在脑后,苏衡这才明白其中缘故。
“……”苏衡略略心虚地陷入了沉默。当时他也没想太多。只是因为狄青给狄咏做了一把小弓,他想起苏轼也曾提过想要学射箭,就拜托狄青多做了一把,放在包裹中托人送回了眉山。没想到竟惹得阿父阿娘还有阿妹一个个都吃起醋来。
他的错。是他考虑不周。这次便给阿父阿娘还有阿妹补上一份礼物赔罪吧。至于阿弟那份,还是算了。否则阿弟得了两份礼物,只得了一份的人又要喝醋了。
临近年关,延州城内过年的气氛渐渐浓烈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两件喜事传来。一件是种世衡因筑青涧城与招抚蕃部有功,升任环洲知州。另一件是狄青受尹洙举荐,任泾州督监。
“狄夫人,恭喜了。”贵生道人对前来送腌肉的魏氏贺道。
“多谢道长。”魏氏对狄青升官一事反应平平,反而在介绍腌肉的花式做法时更为热切,“这腌肉是我自家用盐腌制的,切成片蒸着炒着吃都香得很,拿来焖饭也很是不错。”
“这可是好东西”,贵生道人笑眯眯地接过装了腌肉的篮子。
“道长爷爷,阿衡呢?怎么没看见他?”跟着魏氏过来送腌肉的狄咏左顾右盼,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他的最喜欢的小伙伴。
“衡儿啊,他不在家中。”贵生道人又开始捊他的花白胡子。
“他一个人能去哪儿?就算阿衡性子稳重,道长爷爷你也太放心他了吧。他一个人出去遇到坏人怎么办?”狄咏顿时着急起来。
“他在范大人家中,能有什么危险。”贵生道人笑呵呵地说。
“哦,原来在范大人家中。”狄咏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范大人?!”
他的小伙伴什么时候和范大人关系这般好了,还能被邀请去范大人家中。哇,厉害了,他的小伙伴!狄咏顿时感到与有荣焉。
第57章 第57章范公劝学
范家宅院外又飘起了雪。幸运的是,只是些微小雪,落到地面就化了。否则苏衡还真要担心他被大雪困住,要在范家留宿一夜。
“范爷爷,这道拔丝乳饼虽好,但也不能多吃。”屋外白雪飘飘,屋内却是暖意融融。见范仲淹第七次将筷子伸向桌上那道拔丝乳饼,苏衡忙出声阻止。
“好吧”,范仲淹依言地收回筷子,看了苏衡一眼,笑道,“之前是祐儿管着我,如今是你与祐儿两人一起管着我,不许多饮酒不许过食甜不许食辛辣,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怪不得你们两个年龄差了十岁却能说到一起去。”
乳饼就是奶豆腐,范家的厨子有道拿手菜,拔丝乳饼,就是用奶豆腐与糖浆做的。吃起来外脆里嫩,奶香浓郁。乳饼原本就带着丝丝甜味,裹上糖衣一炸,甜度更上一层,颇得范仲淹的喜欢。
但范仲淹如今已年过半百,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小病小痛,饮食起居都要多加留心。更何况范仲淹还有宿疾,虽然苏衡师徒当初曾为他开方调理过一个月,肺疾不曾再发作,但久病伤身,要把身体完全调养好,却是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苏衡把后世八段锦雏形“唐真人安乐法”教给范仲淹后,范仲淹每日都会练上一练。再加上有范纯祐严格按照苏衡的医嘱来监督范仲淹饮食起居,范仲淹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瞧着比初来延州时还要年轻上几岁。
范纯祐是范仲淹的长子,年方十七,侍亲至孝。范仲淹被朝廷委命到陕西主持边关防务,抵御西夏,范纯祐毫不犹豫地就跟着他阿父来到艰苦的边关,侍奉在范仲淹左右。
之前,苏衡与贵生道人每次去知州府衙为范仲淹复诊,调整药方,范纯祐都在一旁默默听着。等苏衡师徒诊完,范纯祐便会拉住苏衡,细问饮食养生之道,决心一定要调养好范仲淹的身体。一来二去,范纯祐与苏衡两人竟成了好友。
不过,苏衡师徒为范仲淹诊病一事算是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因此,狄咏才对苏衡去范仲淹私宅一事这般惊讶。其实,苏衡与范家的关系已经好得能同桌用饭,随意谈笑了。
“你离开延州近两个月,在青涧那边吃住可还好?怎么瞧着好像瘦了些。”苏衡师徒从青涧城回来已有一些时日,范仲淹忙于公务,一直没能抽空见一见苏衡。恰好今日得空,范仲淹便邀请苏衡师徒来家中用饭。
范家与苏衡师徒租赁的窑洞离得远,范家的下人上门递请帖时,贵生道人正好懒癌犯了,不想出门,便让苏衡自己去了,他在家中乐得清闲。但苏衡十分了解贵生道人,心知他师傅这是嫌范家的饭食太过清淡,所以才不想去。
范家的饭桌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彼此一边用饭一边交流一日的见闻。苏衡话虽不多,但有问必答,听见范仲淹问起他在
青涧城的事情,把口中米饭咽尽,这才开口回道:“种城主治理有方,青涧城虽然新建,但一般城寨该具备的都具备了。我与师傅就住在城主府中,至于吃食,街上食铺不少,我与师傅一般都在外头用饭。”
“哦?那青涧城中可有什么独特吃食?”范纯祐好奇地问。
苏衡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没有。毕竟青涧城就在延州两百里外,风土人情与延州无甚差别。
苏衡便道:“青涧有的,延州也有。延州有的,青涧却不一定有。非要说的话,青涧城南有家李四包子铺,他家的羊肉包子是城中一绝。我与师傅的善济堂就开在李四包子铺后面那条街。因为离得近,每次错过饭点我与师傅都是去他家包子铺买包子填肚子。”
“李四包子铺?等有机会去青涧城,我定要去试试。”范纯祐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老练稳重模样,不似十六七岁少年郎,只有在亲近之人面前,才会显得活泼些。
“你与阿衡不许为父多吃拔丝乳饼,自己却想着去青涧城吃羊肉包子。”范仲淹似笑非笑地逗了长子一句。
“孩儿不敢。”范纯祐说完,耳尖红红地低下头,抱着饭碗往嘴里扒饭。
苏衡见状,有心替范纯祐解围,便主动提起一个话题:“范爷爷,我听说有位出身陕西的儒生想要投笔从戎,向您自荐去招募关西豪杰,以收复青唐部的蕃人。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确有此事”,范仲淹道,“那儒生一心弃文从武,收复吐蕃,组建汉蕃联军齐攻党项。但我与他交谈之下,发现他学问极好,若是放弃做学问跑去从军,反倒可惜了。”
“这么说,范爷爷您定是拒绝了他。”苏衡笃定道。
范仲淹点点头:“我赠了他一本《中庸》。”
苏衡眨眨眼:“范爷爷,您是带了一车的书来延州吗?”
“怎可能!阿衡,你这话问的!”范纯祐失笑道。
“可是”,苏衡颇为无辜道,“就我所知,范爷爷送了狄指使一本《左氏春秋》,又赠了那儒生一本《中庸》。也许,范爷爷还送了别人其他书籍,只是我不得而知。范爷爷这般喜欢送书,我以为定是带了不少藏书来延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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