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叶西风
李家庄的人来的晚了些,在旁边隔岸观火,时不时的声援两句。
可是黄庄的人那是寸步不让,李明言觉得再发展下去,形成械斗少不得要叫自己家的那位来调解。
果然,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点燃了火药筒子,一个女人愤怒的把砍在地下的白菜当球踢。
“啥叫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要不是俺下大力挖了地,你还能赶上这口热乎屎吃?”
黄庄的人大怒,这人怎么说他们吃屎!撸起袖子就要干。
这世道,只允许他说别人吃屎,不允许别人说他。
却听到一阵阵惊呼,“这是烂白菜!”
“烂了心了!里头都秾了。”
不会都是这样吧?
他们也顾不得黄庄人的愤怒了,立刻徒手掰开白菜看,那一个个白菜放在那里煞是喜人,这时就又人拿着白菜看里面的情况。
一看这可没人争了,十个白菜各个烂心,差劲的很。
李花儿开心的很,手指飞快的绕着头发辫子,“幸亏咱们还没有出头,这下好了。”
李明言可没有这么乐观,他们庄上也不是没有种过白菜,看着挺好的啊,偶尔有一个烂心的,绝对没有这种集中的情况。
她挤着脑袋朝中间看,这是来了多少人啊,看着有利可图大伙儿都来了是吧,都聚集在地头,比炼铁那几天还热闹!
黄庄的队长黑着脸叫自己庄上正在地里收割的人别干了,干了也是白搭。拿着砍刀的人起身,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是这样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咋都这样啊。”
“我就说吧,让早点收早点收,现在好了。”
黄队长烦躁的一挥手,“别说了,烂了心的也放不长,你们想要自己去砍去吧,这是俺黄庄的,别抢。”
真是妄做小人,早知道这玩意儿这个样子,就让给她们叫她们去抢得了。
说实话,看到这个样子的白菜,那些动了心思的,还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了。
尤其是自己家种出的白菜水灵灵,里面的菜心又紧实。生怕这些白菜是得了什么病,把自己家白菜也传染上了。
李家庄顺理成章的拿了许多白菜回去,有的人甚至从裤袋里拿出了麻袋。
看的李明言真是叹为观止。
李明言不由问道:“八奶,这白菜不顶放,你拿回去干啥啊。”
“喂鸭,喂鸡!”
好吧,李明言也随大流,手上托了两个。
***
回到家里的时候,也算是满载而归吧,其他人一个劲儿的说李明言和李花儿两个人年轻不晓事,不知道多拿几个箩筐来。
李明言无辜极了,她就是来看热闹的啊,那箩筐为了看热闹方便都放在队长家了。由于她贡献的种子,庄上给她分的萝卜白菜最多,都在地窖里放着呢,天天吃顿顿吃都吃不完。
跟着李花儿回到队长家,队长还是那个蹲着的姿势,在抽旱烟,也不知道腿麻不麻。
看到几人回来,诧异的问道:“咋回来恁快,那个老黄可是个难缠的货。”
队长媳妇放下竹筐,“嗐,别提了,白菜都是瞎货,烂心。”
“就说老黄不好说话,咋回事”队长说着,起身拿了一个白菜看,“这烂得很,喂猪的材料。”
又捻一捻粘在根部的土,“这土水腻地很,怪不得,白菜窝水了。”
李明言连忙问道:“咋回事啊,晴了有半个月了,我上山都不腻鞋子了。”
“嘿嘿,那地方,谢主任叫咱挖得深啊,土暄,干的时候都一踩一个脚印,更何况有水的时候,吸饱了水流不出去,不就窝水了嘛。”
原来如此,队长是种田种地得老把式了,半个农业专家,说的话应该靠谱,不过李明言想知道:“那这种土适合种什么啊?”
队长沉思了一会儿,红薯排水要好,小麦玉米最要风调雨顺,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一样是可以种上的,种上也是浪费种子,于是他说:“没有,等几年,等土炼得实在了再种。”
“好吧,看来犁地犁得太深了没啥好处,”于是李明言撇开这个不提,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队长,我想给咱们山上的果树嫁接一下新品种。”
队长说:“行啊,可是咱这儿哪有啥好品种啊,没有啊。”
要是有好的,队里早就干了,眼看着山在那里,山上也有果树,一点儿都不好吃,就是没啥用,你说气人不,他这个队长做梦都想叫山上也长出个啥来。
可惜不行,为防水土流失不能耕地,必须有树。
不过叫队长心塞的是,上头一边说着要做好水土保持的工作,一边炼钢,把山上的树伐的一根不剩,他去过县城,县城周围的山快成秃子啦。没得树冠缓冲一下,那雨水到了山下不得成泥汤子?
李明言露出微笑:“队长,我有好品种,你就别管了。明年嫁接明年就能结果的那种,就是我这好品种也不是白拿出来的。”
队长笑的嘴巴咧出牙花子,要说别人在他跟前说,他还不太信,可是李明言有干大事的舅舅,还有啥研究所的朋友。那一个个的西瓜种子,萝卜种子南瓜种子,哪一个叫人失望过?
对了,还有油莎果,要不是李老二家种了这一亩油莎果,也不能这么快的起房子。
总之他对好品种很有信心,当即问道:“你想要啥,你就说,能办到的你大爷就给你办。”
李明言说:“房子盖好了,家里缺家具,我家的,还有老二家以后的房梁,需要六颗,不,八颗自留树。”
说是自留树,但是人民公社之后一切都模糊化了,自留地收归集体,树也一样。除了后来添置的鸡鸭,村里还真没有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队长对那些东西有一定的处置权。
当然要经过社员的同意。
队长当即拍板:“行,今天就开会。”
第66章
开会就没有不赞成的,反正现在是公家的东西了,给出去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他们家家都种着西瓜,一直吃到秋天,深知那好品种的威力。
于是李明言家就获得了八颗树,还是长了几十年的粗壮的洋槐树,这种树成材不易,李家庄的人们大多数都是吃着这些树的洋槐花长大的,见李明海兄弟两个拿着锯齿,看着方向,不让其倒了砸到别人的房屋。
他们就知道这是要锯树了。
都有些可惜,毕竟春天还指望着吃洋槐花呢,这可是美味,自家蒸了吃也好,晒干存起来,留着包包子也好,都好吃的很。
队长想着你就算锯了现在也不能做家具,还得阴干,还有得放。
不如明年再吃一季槐花,正好自家有攒的好木料,一样是洋槐木的。就开口问李明海:“大侄子,不如你这颗树给我,我家里有现成的好木料,你请了木匠就能开出来料,这洋槐明年春上再吃一季吧。”
有看热闹的,看到队长这么干,想着自家存的也有木料,也纷纷换了来。到最后留给李明言的居然只有两颗树了。
对于村人的善心,李明言也很欣慰,不枉她拿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即便是后来没有编竹笸箩的好事了,他们也没有抱怨。
说起来,自己家明面上的粮食也已经见底,虽然她手中有钱,但是没有花出去多少,因为这个时候的他们都是只认粮食不认钱的。
钱有一小点儿,够买盐还有洋火儿就行了。
有多的,也买不来粮食,自己手里拽着钱,反而肚中空空,那不是惹人笑话吗。
所以在李明言问木匠做一个家的全套家具需要多少钱的时候,木匠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箩头麦子。”
言语之间颇为羡慕李家庄的人:“你们真自在,早就听说你们这儿不吃大锅饭了,没想到是真的。”
李家庄的汉子都在李明言家的廊下做活,这里背风,还有太阳照射着,一个个的拿着麦秸秆编草帽,有的用玉米皮编了一个蒲团,做活一起做才有劲头。
“俺也没有想到,自从钢铁指导小组走了之后,咱们这儿就跟那放养的羊娃子似的,没人管了。”没人来给他们开会,觉得还有点儿不习惯。
木匠这么说:“没人开会了好啊,有人开会你哪能在这儿晒太阳。”
队长就问木匠:“你们公社咋叫你出来做活了?你粮食咋办。”
这事儿李明海知道,木匠是李明海的顶头上司,派出所唯一的所长,黄所长介绍的,其他长辈知道的木匠,都被抽调去做风箱了,一个都请不来,还是黄所长说,他知道一个人,做活可好了,炼钢的时候正在给县长的爹做木活儿,所以没有去成。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他做完了县长爹的活儿,别人也没有想起他。他想着反正一直有公社开的证明,他就是个跑匠,今年只要交够一百二十块钱,就能一直在外面做活的。
不过找他做活得也少,就只有槐树大队两家找他了。
“粮食,俺大队都吃的食堂,我一个月交十块钱,也在那儿吃,说句反动的话,真不胜拿十块钱自己做着吃,就是家里没有铁锅了。”
李家庄的社员们唏嘘不已,从前听说别人吃大米饭,吃盘子菜,他们羡慕不已,偏偏队长觉得不行,让他们定量吃,交多少粮吃多少饭。后来他们分开了,自己吃自己,还得下地干活儿,不过好歹吃还那样,食堂的饭已经变成了稀粥。
现在听说人家食堂的饭菜一桶稀饭里头米粒儿数的过来,他们就歇了羡慕的心思。
还说:“啥大锅饭,这是不是大锅饭,这是吃过头粮。”
队长念过几年私塾,表达的更加书面化:“寅吃卯粮”
***
李明言带着一家人开始做活,冬天不是嫁接的好时节,她以前看过初高中的生物书,也无聊嫁接过蔷薇和月季,对于嫁接什么的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时候塑料袋稀少,可以用纸和布条代替,或者用蜡烛封口。
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反正现在嫁接成活率也不高,她也没打算现在搞,就是把砧木先定个型,省的春天发芽的时候耗养分。
再说村里人不懂修枝什么的,树木都是自然生长,随便长个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有人装过疏枝什么的。
砍下来的树枝自然是收起来留着烧火啦。
可是没有想到就这辛辛苦苦锯下来的树枝子都有人抢,她就听到有人闲言碎语说,那些好歹也是柴火,怎么就让李明言一家子独吞了。
搞得队长头很大,深觉这些人是太闲的,无事生非。
没等李明言想出对策,队长一拍脑袋,山上的池塘已经挖好了,泥也在塘底沤着,没有淤泥就没法儿种稻子,反正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开春秧苗种稻了。
可是河道还没有修啊,上头水库一放水,他们下游就发大水,河道已经快淤平了,总之很不方便。
队长组织人去河道里担沙,给工分,工分是社员分粮的保障,总粮食就那么多,别人工分多分的粮食多了,轮到自己就少了,队长一提,那些肯干的都积极响应,不乐意干活儿的也不得不响应。
这下所有人都恢复了忙碌,担的多挣得工分也就多,担的少挣得工分少,李家都在山上忙活,没有力气挣工分,这下大家都没说头了。
其实李明言挣得工分也够多的,她夏天指导着种西瓜,队里给的工分可多,他们的西瓜送到县城,送到省城,都卖上了钱,队里的资金应该比往年宽裕不少。
锯树这种粗活儿自然不能叫李明言去干,她不过指导两句然后将爹和大哥二弟弄下来的树枝子归拢到一起,然后拉到山下去。
小妹紧紧的跟着她,两只小手都紧紧的抓着一个桃树枝,吭哧吭哧的,已经跟着跑了好几趟,虎头帽下面的头发汗津津的。
李明言偷摸着用了好几回空间,见小妹累的很,就带着她下山去看人家挖河道。
冬天是最干旱的时候,河床露出表面,站在高处望去,河道里的村民犹如一个个的蚂蚁,这些蚂蚁们却在做一件不算大,却是造福子孙的事。
李明言告诉队长,如果河道留的过窄,雨水烧大一些泄洪能力就会特别的差,到时候有可能会冲刷河岸上的耕地,遇到更严重的洪灾,还有可能把李家庄的房子给冲垮。
现在看来队长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不仅一点儿都不贪心耕地,给河道留了足够的宽度,还把河道拐弯的地方疏通完毕。
看过人家填河,小妹身上的汗终于下去,可以继续回去干活儿了,说实话她真的怕小妹会生病,她怕那种在医院的无力感再次到来。
幼儿夭折率是最高的,她不敢让小妹发烧,在去卫生所开药,不管什么病都给开止痛药的这时,发个烧都可能让小孩成为傻瓜。
转头却发现小妹拿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啃!
李明言上去一把拿住她的手,“你吃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