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13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冷懿生点点头,二话不多说转身飘然而去,兰贺差点叫住她,只因过于惊愕没有发出声音。冷懿生走到殿外,钱依山等人都在候着,她笑眯眯地吩咐将早膳送到殿内。钱依山见她美眸善睐,笑靥如花,不禁感到欣慰,看来太子妃没有嫌弃太子,两人在殿内想必如胶似漆,恩恩爱爱。

  冷懿生回到内殿,兰贺忙又倚回床头,捂着胸口半阖眼,气若游丝。

  冷懿生对着兰贺,神情矜持温婉,“殿下,妾已请钱公公将早膳送来,殿下用过早膳再服药,便可歇息了。”

  兰贺静静听她说完,就见她站在原地,翦水双瞳一眨一眨,带着些许无措,紧抿的红唇似是还想说什么,又无话可说。

  她在罗韶面前也是这副模样么?兰贺垂眸沉思,冷懿生对他的态度像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恭敬、客气、疏离。他还记得重生后第一次出宫,在罗府外,冷懿生在风雪里踽踽前行,不知道想去哪,罗韶追上来,她就靠在他怀里红着眼,娇滴滴如一枝雪中红梅。

  兰贺翻遍记忆,最久远的童年回忆里,他都没见冷懿生露出一回娇软无力的模样,她压根不会撒娇,遇事卷起袖子便要去拼,谁打她她咬咬牙瞪着眼如伺机狩猎的小野狼,随时要还击,不还击不罢休。

  她睚眦必报,且不依赖他人。

  罗韶何德何能让她在他面前小鸟依人?兰贺心中甚是不满。

  用完早膳,兰贺又遣走宫人,只留下冷懿生。他倚靠在铺着西域虎皮毯的躺椅上,拍拍自己的长腿命令道:“过来,孤腿酸。”

  从今日起,他把她当下人使唤,就不信她能一直逆来顺受,忍着不露出本性。

  冷懿生闻言睁大眼睛,看着他横陈在躺椅上,裹在锦袍绸裤里的修长双腿,唇角僵硬一扯,“殿下,妾不懂怎么按……”

  兰贺话语里带着嘲弄味儿,“不懂就可以不做了?”

  冷懿生下意识看着他,想把这句话还给他,但只是想。现在才成亲第二天,不急,慢慢来,等她先摸清太子的脾性,再来考虑皇嗣的事不急。只要太子平平安安,皇嗣总会有的。

  冷懿生唇角噙着一抹温顺的笑意,走近躺椅跪下来,一双莹白玉手不易察觉地颤了颤,握成拳头搭在兰贺的右腿上,轻轻捶了几下。

  兰贺懒洋洋地睨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伸出食指将她鬓角垂下的几缕散发捋到耳后,她对于他的触碰仍感到僵硬不适,有一瞬间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但很快又继续,一个眼神也不敢给他。

  兰贺的手也不收回,漫不经心地摩挲她柔软的耳廓,看着红霞从她的耳朵散开,蔓延至她的脸颊,他因此心满意足。

  冷懿生一开始战战兢兢,男人粗糙有力的手指离得这般近,威胁意味十足,令她在脑海里上演起自己捶得不够好,他一怒之下揪住自己的耳朵,亦或是揪住她的耳环一扯,顷刻叫她血流如注。

  但慢慢地,他始终没用力废了她的耳朵,只是轻轻地摩挲揉捏,一丝力气也没使上,不知不觉让她放下了戒备和不安,像只小兽沉溺抚摸般习惯了他的动作,甚至觉得另一只耳朵缺了点什么。

  她在享受耳朵被爱抚,兰贺自是看得出,他得逞似的眯起眼,微微施力捏住她的耳朵,马上被她委屈又不满地瞪过来。

  兰贺冷笑,“你在给孤挠痒么?”

  冷懿生一咬牙,拳头攥得更紧,腕间手背的筋骨毕现,她用力捶他结实的大腿,但她力气实在不大,没两下自己就累得有些喘,男人却还不痛不痒,慵懒地捏着她的耳朵玩。

  约有半刻钟,冷懿生再使不上力气,两只手无力搭在躺椅边缘,摸着茸茸的虎皮垂头丧气,低声下气请求道:“殿下,妾没力气了,能否让妾歇一下……”

  兰贺放开她的耳朵,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上椅边坐着,她当着他的面,又是揉手腕又是摸膝盖,一副受气小媳妇却不敢发作的模样。

  兰贺觉得,她敢露出自己不舒服,倒还不是那么无药可救。这些年她在罗家寄人篱下而敛藏起的棱角,他会一一给她剥出来,磨出来。

  “明日起,你就陪孤到校场也练练,否则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往后还怎么侍奉孤?”兰贺抓起她的手嫌弃地摇了摇,不容置喙道。

  冷懿生惊诧地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她还想劝他别去校场了呢,免得发病救不回来,结果他居然还想拉她去。一想到天还没亮就得从被窝里爬起来跟他去操练,还要担心他随时发病倒下,冷懿生的脸都白了。

  “妾、妾可以的……”冷懿生欲哭无泪,百口莫辩。

  兰贺却无视她眼里如临大敌的惶恐,故意会错她的意,宠溺地摸着她的后脑道:“放心,明日一早孤会叫醒你。”

  冷懿生知道要他收回成命是不可能了,她偏过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一双筋肉发酸的手,恨得咬牙切齿。

  很快,她不死心而无比担忧道:“殿下,你……你还要去校场啊?若是再……”

  兰贺一挑眉,从善如流道:“无妨,孤这几日歇息,暂不习武,就在一旁盯着你,不会有事的。”

  他是不会有事,她就未必了。

  冷懿生脸色煞白,只觉眼前一片金星,传言中阴狠暴戾的药罐太子正在凝视她,深邃眼眸含着冷酷,唇角的邪恶弧度不带一丝人情味。

  冷懿生认命地闭上眼,她就知道,传言绝非空巢来风,该来的终究要来。上一世,她在东宫屈服于兰礼和罗韶,服下毒酒,为他们二人提供一个给太子泼脏水的机会,玷污了太子的清白。这一世,她嫁给太子,注定就是来赎罪的,她的小命会被太子折磨死。

  看着冷懿生心神不宁的神情,兰贺心情愉悦,但还没打算放过她,今天还长。

  不多时,他提醒道:“这边还酸着呢。”

  冷懿生咬咬牙,绕到躺椅的另一边跪下,一边给他捶,一边想着,要不要让那对破灯笼提前来毒死他呢?

  兰贺闲着没事又捏上她的耳朵,冷懿生被吓得青白的脸色又晕开浅浅桃红。

  这样亲昵的动作,冷懿生根本还没意识到什么,起先只觉得别扭,慢慢就习惯,甚至被揉捏得舒服,想睡觉。可惜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帮他捶腿,否则耳朵怕要不保。

  这一回,为了保持警惕,冷懿生特地找了话,小心翼翼问道:“殿下,今日不必去同陛下和皇后娘娘请安么?”

  兰贺一顿,“不必。”

  冷懿生低下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每个当儿媳的都得和公婆请安,而她没有,是算得上不孝顺没规矩,要遭人说三道四和唾弃的。可如果只是这样,她倒一点没觉得内心不安,因为她自小没了双亲,最敬爱的外祖母也早没了,她的一番孝顺之心实在没有可以交托的人,日渐久远,也就不知道何为孝顺了。所以如今出嫁又不敬公婆,她也吃得香睡得甜。

  但细思之后,她的心里隐隐揪着,总觉得有一根刺扎着。她眼角瞄着理直气壮的太子,倒是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不去同皇帝和皇后请安,是怕因此让皇后记在心里,失去了讨好皇后的机会。她心情复杂,是在惋惜。

  太子不能护她一生,但皇后能。可眼下的情形看来,太子没打算放过她,更没打算给她一点点独处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时间。太子因身体病弱而只能窝在东宫,足不出户,这也就是说她这个当妻子的也必须足不出户,陪着他窝在东宫,给他消遣,就像现在——

  殿外一帮宫人宦官他不去使唤,偏要她给他捶腿,她捶得手酸,他却舒坦得无聊,捏着她的耳朵玩,跟在摸着猫头似的。

  偏偏她对他的逗弄也感觉舒服,几乎昏昏欲睡。

  冷懿生刚刚意识到太子将是她在偌大深宫里的求生累赘,却也明白,他不死,她就甩不掉他这个累赘。

  她欲哭无泪,她在这里无比顺从地给太子当消遣,可皇后未必知道,可能只会记恨儿媳妇新婚第二日没去给她请安,而且太子再不临幸她,她怀不上皇嗣,皇后也会记她一笔,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冷懿生在这一刻,瞄着神情淡漠的太子,算是彻底明白了——有的人即便足不出户当缩头乌龟,也是能把外面的人得罪个一干二净。

  太子兴许就是这样的人,上辈子的她也是这样的人,这辈子不嫁罗韶,在嫁给太子后,她也还是成了这样的人。

  本分

  

  钱依山端药汤进来时,见太子神色轻松,太子妃羞赧颔首,一屋暖意融融,他喜不自禁,放下药汤笑着识相告退。

  冷懿生端起精美闪亮的白瓷碗,碗里深褐色的药汤倒映出她局促的脸庞,升起薄薄的烟雾,隐隐苦涩蹿入她的鼻腔,她皱起眉,睁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向太子。

  太子靠进椅背,脸偏向另一边,神情不明,冷懿生下意识明白,他不喜欢喝药,何况这药光是闻着就难掩苦味。

  “殿下,喝药了。”

  冷懿生抿着唇,直直将瓷碗送到太子面前,本以为他会接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暖暖的瓷碗还在她手上,太子一动不动。

  “殿下?”

  冷懿生绕到躺椅另一边,太子闭着眼,已然入睡。

  她端着瓷碗的手一僵,差点拿不住。

  “殿下,喝完药再睡……”

  兰贺漆黑的睫毛轻颤,修长的脖颈间喉结滑动一下,全叫冷懿生看在眼里,知道他在装睡,却是不知道如何拆穿他,端着药汤,杵着像木头。

  半晌,药汤都温了,冷懿生凝视汤里的自己,踌躇不决,蓦地就地跪坐下去,油然而生的无力令她茫然无措。

  兰贺听见声响,微微睁开眼,女子头上的金钗静静闪着金光,她垂头丧气,一碗药汤也没舍得放下,看样子像要自己喝掉。

  这要是换罗韶病了不喝药,她也是这么无动于衷吗?不紧张,不着急,不生气,自个儿发呆?

  兰贺顿时感到窒闷,默默等着,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在等她娇声细语地哄自己喝药,享受一下罗韶有的而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娇羞,还是在等她不耐烦了露出本性,把药碗一撂,或是把药汤一洒,随便她要如何。

  然而过了良久,冷懿生没动,药汤似乎也凉了。

  兰贺不耐烦地起身,手一伸,命令道:“拿来。”

  冷懿生木然回头,兰贺夺过她手上的瓷碗,神色阴沉一言不发将药汤喝下去。冷懿生爬着站起来,兰贺已喝完,将散发着苦味的碗塞回她手上,自己又躺下去闭上眼睛,冷酷的樱色薄唇唇角还有一颗水珠。

  “殿下……”

  冷懿生呆呆地拿着空碗,转身要走,目光却停留在太子倾斜的脸庞上收不回来。他的脸色苍白,俊美的面容静谧幽远,正如风雪肆虐的那一夜,黑暗裹挟烛光,她望见他的长眠。

  也不知看了多久,冷懿生回过神来时,太子唇角的水珠成了渍,她拿着空碗转身、回来、转身、回来几个回合,才想起来抽出腰间的手帕,哆嗦着往他脸上凑。

  “殿下,妾帮你擦拭……”

  兰贺没有回应,没有动弹,冷懿生当他默许了,便将手帕轻轻地在他的唇角压了压,拿开时,见药渍消失,心下也轻松不少。

  她斟酌着问:“殿下,你苦不苦?要不要喝点水?”

  “不必了。”

  “噢,那……殿下,你到床上歇息吧?”

  兰贺睁开眼,偏过脸来望着她,平静的神情叫人分不清他的喜怒,他道:“孤睡了,你打算做什么?”

  冷懿生心里发毛,不敢和他对视而盯着他的下颌,据实道:“妾打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冷懿生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花氏和张氏也这么教她了,讨好皇后很重要,她绝不能刚嫁进宫就把皇后当没有的。

  “我不是说了不必去?”

  冷懿生垂眸,低声道:“可是……妾有空,何况孝敬公婆,是做媳妇的本分,妾理当……”

  兰贺打断她哆嗦又啰嗦的话语,风轻云淡的声音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照顾夫君更是你的本分。孤刚刚喝了药,你没看见吗?孤病着,你不在这照顾我反倒想出去孝敬两个身强体健的人?”

  冷懿生被他质问得没了底气,也被他吓了一跳。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只是想去见见他的母亲,媳妇给婆婆请安,不过片刻的事,很快就回来,但做儿子做夫君的竟丝毫不让。

  这不就是存心要她们婆媳之间先生嫌隙吗?

  已经体会过一回被婆婆怨恨针对的滋味,冷懿生并不想重蹈覆辙,况且这一位婆婆不是余氏那样除了撒泼谩骂便无能为力的妇人。

  当然,这一位夫君也不能得罪。

  一时之间,冷懿生权衡不来利弊,只能先顺着眼前男人的心意,她低眉顺眼给他赔罪道:“殿下,对不起,妾不去就是了。”

  她果然是让步了,兰贺无来由一肚子火,瞪着她,她也没发觉,低着头仿佛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天知道但凡她再坚持一下下,他就会大发慈悲放她出去了,可她没有。也不知道罗家怎么养的,把一个活生生的狡黠、野蛮、精明的鬼丫头养成了没脾气的阿斗,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就把碗放下,给孤揉揉肩膀。”

  兰贺继续阖上眼睛,佯装憩息。

  “是。”

  冷懿生低低应一声,转身将瓷碗放在桌上,又将宽大的袖子卷到肘部,谨慎上前,张着两只无力的手,怎么也放不下去到男人宽阔的肩上。

  兰贺道:“你还在磨蹭什么?”

  冷懿生颤声道:“没。”无力的双手僵硬地放在兰贺肩上,轻易摸到他结实的肌肉,坚硬的肩骨,只觉压迫重重,她咬着牙收紧五指捏了一下,见男人没反应,便盯着他头顶的蓝玉冠,更卖力地捏,心里牢骚不断。

  想她两世为人,无论是在罗家也做下人的活,还是嫁了罗韶白担妻子的名,都没做过给人按来捏去的活,如今这男人却喜欢指使她给他捶啊按啊,而他一身也如铜墙铁壁,她就不信他能感到舒服,这份差事根本是在折磨她。

  冷懿生一双手没一会儿就酸得仿佛不是她的,她改成捶,一下下有气无力地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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