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141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会。”

  “会在这个时节去吗?”

  “……不会。”

  说到最后,罗机都不好意思笑了。

  这时,楼下几个禁卫朝他们招手,“罗大人,钱大夫,你们要不要看大将军带回来的宝贝?”

  钱同财问:“什么宝贝?”

  禁卫招他们到楼下,然后熟门熟路带他们到马厩去。马厩外面围了一大群人,都在排着队等进马厩里。

  罗机和钱同财愈发好奇了,凭借罗机的地位,他们插队先进马厩。马厩里还有许多人,昏黄的火把照耀下,他们看见了一头独特的金马。

  “看,这就是大将军带回来的宝贝,汗血宝马,它的肚子里还有一匹小马呢。”

  金马已经习惯被一群人围着看,这会儿吃饱喝足正在睡觉。

  罗机走南闯北,早就见过汗血宝马,还骑过,压根就不好奇。钱同财和其他人一样没见过,惊奇得很,挤在最前面看得津津有味。

  罗机环顾四周,看见几张眼熟的面孔,他纳闷道:“从图尔军队那里抢来的战马,就有几十匹汗血宝马,你们不是都看过了?”

  一人道:“啊?那些不好看,这匹好看,漂亮。”

  于是人人应和,“对,这匹漂亮,金色的。”

  黑的褐的白的入不了他们的眼,金的像黄金一样,便叫人眼前一亮——没有人不爱黄金。

  透完气,看完马,罗机和钱同财说说笑笑回到宴席去,酒还在继续。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从城外来的消息一传进军营便沸沸扬扬叫人莫名亢奋和激动。

  “大将军!大将军!皇上来了!大将军——”

  禁卫一路跑一路叫嚷地冲进刘怀棠的寝屋,宿醉的刘怀棠早已醒来,浑浑噩噩地靠在床头,禁卫不敢接近他,就站在几步外的地方冲他喊:“大将军!皇上驾到!”

  刘怀棠扶额不耐烦道:“吵什么吵!”

  禁卫道:“皇上来了,皇上!”

  刘怀棠愣了半天,脑筋堪堪搭上,当即蹙眉正色道:“皇上怎么来了?”

  偏爱

  

  刘怀棠忙梳洗更衣,头疼欲裂地赶去接驾,结果只见走在大队车马前的柳昭实,这小子倒是把自己当贵客了,坐在马背上一路朝围观的将士嘻嘻哈哈,而他身后的车舆帘子高束,里面竟是空的。

  柳昭实到驿站大门口,翻身下马,看见刘怀棠、罗延之、罗机等人,他们一个正眼都没瞧他,看起来都有些倦意的目光盯着空空如也的车舆,很是不解。

  柳昭实上前给官位都比他大的几位行一礼,露出灿烂又真诚的笑容——他知道京城那事一传开,许多人都会瞧不起他们姓柳的,他只好客客气气先给人陪笑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刘怀棠两手一叉腰,“柳昭实,皇帝呢?”

  柳昭实恭敬道:“回大将军,皇上和皇后去散步了。”

  刘怀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后?”

  罗延之和罗机茫然对视一眼,“皇后也来了?”

  柳昭实殷勤地笑着道:“是啊,皇后也来了。”

  一旁为相王效力手握十万大军的四人面面相觑,笑道:“这皇上皇后以为是来玩的吗?”

  柳昭实看向他们,上下扫了一眼,笑着道:“诸位可是李大、赵二、冯三、卞四?”

  四人道:“正是。”

  柳昭实从衣襟里摸出一封信给他们,“这是相王殿下要我转交给你们的亲笔信,他说他不相信别人,”说着,柳昭实看一眼刘怀棠,继续说,“只相信你们,让你们务必保护帝后无虞。”

  话音刚落,柳昭实忙走回刘怀棠面前,“大将军,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相王殿下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改。”

  李大会意一笑,“相王就是喜欢说笑,大将军别介意,哈哈哈哈。”

  刘怀棠在他们的哈哈笑声里感觉自己在做梦,蹙眉看着他们在那边拆信,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相当不爽。

  ……

  赶一夜的路,冷懿生颠得腰酸背痛,一到滕州就迫不及待要下车走动,兰贺便让柳昭实带人带辎重先行一步,仅留柳昭星和水心三人跟着。

  走在滕州的街衢间,天色幽蓝,天际有几层蓝白相间,冷风刮来,地上的枯叶窸窣飘动,磕磕绊绊像会弹跳的小蚂蚱。

  一路走着,冷懿生东张西望,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放过一角一隅。

  刚经历战乱的滕州难掩破败之色,地上有干涸的血渍,也有焚烧的痕迹,禁不起细看细想。对于滕州的百姓来说,生活还得继续,滕州被收复,能与其它地方往来,城中还有大量军队,店肆老板们都草草收拾一番又开始开门做生意。

  此刻早了一些,但想赚点小钱,许多店肆都开门了,卖早点的摊贩更是走街窜巷,除了街上行人少,氛围幽静,这里勉强算是在重新振作。

  冷懿生一会儿看看没有点灯也没有太阳照耀的幽暗店肆,一会儿看看地上暗红的污痕,心生唏嘘而惘然,下意识抓住兰贺的袖子,惆怅地眨着眼睛。

  回想昔日宫门外的纷乱,她可以想象出此地的惨烈。

  兰贺看一眼她的动作,默不作声握住她的手。

  走到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肆前,冷懿生望进店内,里面一片昏暗,一个妇人抱着咿咿呀呀的奶娃子坐在矮凳上,神色在暗淡光线中令人看不分明。

  见有外来人驻足店前,一个男人从暗处跑出来,一张疲倦的长脸上费力地扯出笑容,“几位客官买纸笔吗?我这儿什么纸什么墨都有,狼毫羊毫兔毫笔任你们挑,保证便宜又好写,来看看?”

  女人抱着娃娃也走出来笑着招揽生意,她的眼睛细长一条,一笑就成了两道细细弯弯的月牙。

  冷懿生看向兰贺,“阿贺哥哥,我们买点纸墨笔砚吧。”

  兰贺轻轻应一声,“嗯。”

  男人一见有苗头,忙道:“客官你们等着,我这就把好东西都给你们拿来!”

  他欣喜地转身去暗处拿东西,女人一边躬身一边道:“不好意思呀,里面黑灯瞎火看不见东西,等他给你们拿来,这外面有光,你们再尽管挑啊。”

  兰贺望进店内,他有夜眼,凭着外头薄弱的光线也能将店里看个分明,但这一刻,他却只看见了漆黑,在漆黑里,什么也没看见。

  他又看了周遭的店肆一眼,一盏油灯一支蜡烛的微弱光芒都看不见。每一间店肆都像一个个黑洞,深不见底,他的子民是飘在黑洞里的幽魂,没有一点生气。

  冷懿生走近女人一步,看着她怀里肉嘟嘟的娃娃,像是想让女人不那么担心客人会走而频频回头去找拿东西的丈夫,她微微笑道:“老板,你的孩子真可爱。”

  女人羞涩地摸着娃娃的脑袋,“谢谢姑娘。”

  冷懿生抿抿唇,又道:“你们这里生意怎么样啊?”

  羞怯的女人低着头,带着感激道:“好,好,不打仗了,就好了,这几天营里的官爷都来这里买东西,买得可多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但冷懿生听得明白,她心情沉重,但仍笑着道:“你们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谢谢姑娘。”

  水心站在后面,一近滕州,就被战火的黑烟笼罩,她冷心冷肺,被笼罩了也不免受影响,现在还要看冷懿生这傻子和这些穷酸人惺惺相惜又忸忸怩怩的样子,她只觉浑身不对劲,难受得很。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徒劳地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筋脉在腕间和手背暴起。

  男人用一只大竹筐装笔墨纸砚,一筐满满,正要一一摆在店门口的木板上供客人挑选时,兰贺道:“不必麻烦了,这些全要了。”

  男人和女人都愣住了,冷懿生替兰贺重复一遍道:“老板,这些我们都要了。”

  夫妻两个都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兰贺侧身给了水心一个眼色,水心即刻上前,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来,一边往里摸一边道:“这个筐也要了,一百两够不够?”

  夫妻两个颤得更厉害,连声音也颤,“不、不用、不用这么多……”

  水心漠然地将两锭五十两的银子塞给他们,然后回头叫寻雨寻寒,“抬走。”

  眼看着这六个外来人出手豪迈阔绰,周遭的店老板都像看见财神一样眼里有了光芒,一通招呼,热情似火,还贴心周到说能帮忙送货。

  冷懿生见众人像活过来了一样,高兴却又怕生,紧紧挨着兰贺,兰贺颔首附在她耳边道:“喜欢什么就买。”

  冷懿生眨眨眼,看了看寻雨和寻寒抬的一筐纸墨笔砚,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够了,可是看着那些陌生人期盼的眼神,她的胸口仿佛有一条绸带在缠绕,在收紧,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半个时辰后,六人走出这条街时,水心身上的银两已经撒得快完,所买的东西都让店老板们随后送到神武大将军的军营里。

  六人也一边问路一边到军营去,军营和僻静的官府驿站相隔不远,几乎是围着驿站而搭,周遭的房子也都因没人住而被军队征用。

  一路打听下来,冷懿生对刘怀棠心生敬佩,滕州人都说是他一路打进城,一路逼着敌寇节节后退,不到十日就将滕州收复,最后在郊外大胜而归。

  兰贺心里也是满意的,他知道刘怀棠的本事,何况现在刘怀棠身边还有许多指望得上的人。上一世,刘怀棠像是孤军奋战,尽管频频打赢图尔军队,也都是惨胜。

  冷懿生边走边道:“也不知道皇姐那边怎么样了。陛下,你为什么不去皇姐那边呀?”

  她忽然想起来,感觉兰贺一碗水端不平。

  兰贺道:“因为我相信她,也相信歧音无将才。”

  “无将才?”

  兰贺轻笑,“柳太尉年轻时,最喜欢收买歧音有名气的将士,而后将他们调到北方或是西域。众军之中,就属神策军里歧音人最多、最精。所以,神策军在西域平乱,我也不必去。”

  冷懿生似乎听懂了,“那你就是不相信刘将军?”

  兰贺摇摇头,“我也相信他,因为相信他,我才会来。”

  冷懿生忽地听不懂了,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

  柳昭星走在一旁,静默地想,“说得冠冕堂皇,不去南不去西,专门来北,无非是因为偏爱北伐使命在身的刘怀棠而已,仅此而已。”

  从京城到滕州的这一路,柳昭实也悄悄疑惑过,还问柳昭星有什么想法,柳昭星没理会他,最后他自己想出了答案。

  刘怀棠原本只是籍籍无名的禁卫,看门的。忽然的一天,刘怀棠就空临宣政殿,特封为神武大将军。禁卫军被肃清以后,朝野上下都知道,刘怀棠是兰贺唯一指望得上的心腹。

  谁也不知道这对相差十几岁的君臣是怎么结交的;谁都好奇,谁都羡慕,谁都嫉妒,谁都怨恨。朝野流言蜚语有许多,带着尖利的獠牙和不起眼的毛刺。

  但终究没人敢说,他们只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君臣,君欣赏臣,臣忠于君,没有猜忌,没有利用,互为交心,仅此而已。

  柳昭实说:“就和他们都看不惯皇后一样,都觉得皇后会被废掉,可我们亲眼所见,他们两口子多和睦啊。”

  柳昭星明白,这么多年以来,是外人把兰贺想得太阴鸷暴戾了,虽然这也不是空穴来风,兰贺是做过许多被人诟病的事,但真正的他,一直都没变,一直都在。

  他记得还小的时候进宫,姑母让他们都到东宫陪兰贺玩。当时的兰贺在寝殿里,独自一人拿着一件质地不怎么样的外衫在玩。见他们来了,他当即想收起那件外衫,却又顿住,然后摊开外衫笑着给问他们,“表兄,好看吗?”

  他的笑容稚气满满,诚挚灿烂,俨然只憧憬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们的目光落在外衫衣襟旁的刺绣上,被那坨不知是什么的丑东西吓了一跳。

  柳昭星记得,那时柳昭汉和柳昭盛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敢开口,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他直言不讳,道:“这种货色怎么还能送来给你穿?”

  兰贺脸上的笑容瞬间泯灭,睁大眼睛,眼里的微光闪烁,看起来几乎就要哭了。

  柳昭盛立刻捂住他的嘴巴,柳昭汉还想说点什么挽救,但他看着那一坨,支吾半天还是没法昧着良心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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