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绘画
“明年……也许仗都打完了。”水心垂眸,认命,她没法再肆意杀人了。
以刘怀棠、兰希彦、柳昭汉三人的能力,水心相信用不了多久,虞氏和陈氏会国破家亡,天下一统,尽归兰氏。
等百姓散去,罗机转身走回衙门,冷懿生和他一道走,敏锐察觉罗机微微疲倦的神色有几分黯然。
“表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如果这些案子没能重见天日,也无人问津,那真是杀人犯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冷懿生。这些案子里受苦受害的有男有女,但被残害得最惨烈的,终究还是女子。他时而会后悔前些年待家中妹妹们漠然了些,明知她们容易受欺负,却也因知拗不过长辈的蛮横而始终默默无为,没能认真教她们精明,也没能好好保护她们。
好在一切还来得及,妹妹们还好好的,他还有保护她们的机会。且如刘怀棠所言,他手里有权,他必须永远怀着悲悯之心,用手中的权力秉持公正。
几日后,风和日丽的清晨,帝后启程回京。
刘怀棠、罗延之、柳昭星等人送到郊外,待到必须分别时,冷懿生又忍不住下车抱了刘怀棠和罗延之,这一回,她还多抱了柳昭星和钱同财,然后柳昭实觍着脸挤到前头来,冷懿生也笑着抱了他一下。
眼看着皇后一个个抱过来,站在边上看热闹的赵二也扯扯衣襟,昂起头颅,做好准备等待被皇后宠幸,旁边的冯三一看,笑死了,“怎么?你以为皇后会抱你啊?”
“皇后都抱那么多人了,再多我一个不算多吧。”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皇后抱的都是年轻英俊的小郎君,你个老玩意还想凑热闹?”
赵二默了一瞬,道:“那刘大将军也不年轻了啊,三十几来着?”
两人光明正大嘀咕的话都叫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刘怀棠气不打一处来,直指他们道:“诬蔑谁呢?”
众人哄笑起来,罗延之拍拍刘怀棠的肩膀笑道:“大将军好歹是天、生、丽、质。”
赵二和冯三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天生丽质……”
柳昭实高举起手雀跃道:“我知道!天生丽质还是大将军自己夸自己的!”这是柳昭瑞绘声绘色和他说的。
冯三竖起拇指道:“大将军脸皮果然厚。”
刘怀棠嗤一声,干脆厚到底,“难道不是事实?”
赵二和冯三忽然就笑不出来,这……还真是事实。
刘怀棠生得白净俊朗,身量颀长挺拔,野路子出来的却一点不逊他身边站着的各个世家子弟,站在今圣身边,也是配得起今圣的厚爱。
离别的黯然顷刻间荡然无存,冷懿生在欢笑声中登上车舆,随后兰贺也上车来,长长的车队缓缓离开所有人的眼帘,朝薄雪未消的远处去。
帝后离开后,柳温卿也辞别众人,兰贺特封他为安西大都护,他因此要回安西都护府去,那个他生长的地方,也是埋葬他父母的地方,他终于可以回家去了。
……
回京的路上,兰贺打算白天l行路,夜里歇息。
但冷懿生知道他还有许多要事必须回京与大臣商议,包括准备攻打图尔和歧音的一切重务。罗机查冷宪生前的案子也到了紧要关头,必须回京城去柳家搜查之后才能定案。
冷懿生不想因为自己妨碍了大事,也想早日看到父亲洗白声名。因此,她对兰贺说自己吃得消,要赶路,要早日回京。
经过滕州时,他们把一大一小两匹汗血宝马也带上。
三月下旬,薄暮冥冥,雪还未融化,车队顺利回到京城。一进城门后,兰贺让侍卫带着沉冗的行李先行回宫去通禀,只留下十几个人,要顺道去一趟长荣巷。
相比于帝后安危,罗机不急着回家,自个儿决定要陪他们走一趟,等送他们进宫了,他再回家去。
暮蓝天色下的长荣巷灯火阑珊,不同于白日,静幽得如同一幅夜景图,凛冽的风也是轻轻悄悄地刮过,怕惊扰了谁的清梦一般。
他们先经过济世医馆,医馆的门已经关了。
兰贺牵着冷懿生的手,轻车驾熟地带她到一户人家门前,敲了人家的门。
罗机道:“这是钱家?”
兰贺应了一声。
“你来过?”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钱家?”
“钱依山说过,我记得。”
罗机心想兰贺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真出门了,认路还挺厉害。
冷懿生在四处张望,然后指着更深更暗的地方迟疑道:“以前,我和娘好像住在那边。”
十余年来,长荣巷的变化不大,但在离开这里时年纪还小的冷懿生眼里,这里几乎陌生得像从未来过。
兰贺道:“是,就在这条巷子拐过去。”
这时,门里传出疑问:“谁呀?”
罗机见兰贺和冷懿生都不说话,他唇角抽动一下,无奈上前自报家门:“你好,我是罗五娘的兄长,罗机。”
自罗五娘和钱如金的交情暴露后,两人家里的长辈也都熟稔起来,平日会互相走动,罗机也因此见过钱如金和钱同财的母亲李稚娘。
果然,门开了,李稚娘提着灯笼一照,“罗大人,这么晚了有事吗?”
接着她便看见除罗机外,还有好多人。
罗机简略道:“这是兰公子,这是冷姑娘。”
兰和冷,这一说,李稚娘就明白了,脸色一白忙要跪下,兰贺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淡然道:“不必多礼。”
李稚娘忐忑地把人迎进屋里。
出乎兰贺意料,钱依山不在家,已经回宫去了。
李稚娘道:“前几日回去的,他说觉得陛下和娘娘像要回宫了一样,就回去做准备了。”
兰贺从不知道钱依山还有这本事。
冷懿生将钱同财的家书递给李稚娘,“这是钱大夫托我交给你的,他说希望你不用担心,他在外一切都好。”
李稚娘的眼泪忽地就流出来了,接过家书的手颤了颤,她由衷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告诉我,我儿没了……”
罗机哭笑不得,他们大半夜找上门,确实像是这么回事。
为不打扰念儿心切的母亲看家书,他们便告辞了。
夜幕下的皇城东门星火熠熠,照得宛如白日,夕阳熔金时。
远远地,兰贺和冷懿生都看见钱依山抱着拂尘站在火把前,光照在他身上,一半明一半暗。
钱依山的身边,还有素月和楼小屿。
兰贺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看见这道熟悉的身影,他就知道自己回家了。
冷懿生与他有相同的感觉,但她比他直白,她在马背上兴高采烈地挥手喊道:“钱公公!素月!”
钱依山听到了,举起拂尘挥旗般挥了好几下,一旁的素月跳起来挥着手帕。
帝后回宫的消息,天亮时就人尽皆知。
柳太后一早就风风火火驾临东宫,生平第一次和儿子分开这么久,她犹如兰希彦上身,一把抱住兰贺激动得要哭出来。
兰贺老老实实被她抱着,轻轻抚着她的背道:“我也不是去打仗,你担心什么?”
“我能不担心嘛!”
这种时候柳太后还不忘损一下也许还在睡梦中的太上皇,“我又不是某人。”
放开兰贺后,柳太后把候立一旁的冷懿生也揪过来,一把抱住,抱得紧紧的。
“到外面吃苦了吧?”
冷懿生受宠若惊,下巴抵在柳太后肩上,看着兰贺,欣喜地摇摇头,“我没吃苦,娘。”
她刚拥住柳太后,柳太后下意识一僵,轻轻推开她,敏锐地盯着她的肚子道:“你有喜了?”
冷懿生红着脸点点头,“有四个月了。”
柳太后眉一皱,“还说没吃苦,出门在外有了身孕怎会不苦?”她转而瞪着兰贺,“之前一整年你干什么去了?出门在外也不知收敛!”
冷懿生没料到太后会是这样的反应,无措地看着被训的兰贺,谁知兰贺也没反驳,好脾气道:“娘教训得是。”
然后他深沉地看了冷懿生一眼,仿佛在说,“下回出门,我一定收敛。”
冷懿生被他看热了脸。
她由衷觉得,兰贺也许能收敛,但她……有点玄。
她太喜欢他了。
不久,太上皇也亲自驾临东宫,身边还带着几个狗皮膏药——六公主、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十三皇子和小白狗。
冷懿生久未见他们,这会儿一见,觉得他们长大许多,性子也更开朗了。
开朗得太上皇嫌烦,抬手一挥,让随从连人带狗都丢出殿外,还特地嘱咐丢远些。
兰贺诧异,垂眸可见太上皇的玄袍下摆有些白色的茸毛。
他道:“父皇的衣服是给狗做窝了吗?”
闻言,太上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袍角,万念俱灰般叹了一声。
柳皇后笑道:“那只狗喜欢围着他转,能不蹭他一身毛嘛。”
再晚些时候,太妃们也都一窝蜂来东宫。
柳家大伤之后,当家的柳昭盛的母亲也在下午时进宫来拜见帝后,顺道打听自己的儿子,还有其他侄子的生死。
结局
这两日,皇后怀有身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东宫因而门庭若市。
京中高门贵妇有女儿的带女儿,没女儿的带外甥女侄女,远房亲戚都能拉出来,笑容满面地来奉承皇后。
水心等人忙得脚不沾地,唯有素月乐呵呵的,觉得皇后可风光了。
寻雨笑着泼她一盆冷水,道:“她也不是今日才当皇后,她出宫前那些日子还是没人瞧得上。这会儿这些老奸巨猾的都来讨好她,还带着年轻姑娘,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你不明白?”
素月蹙眉沉思。
寻寒道:“她们就是想从皇后这里下手,先讨皇后喜欢,之后就还能找借口进宫陪皇后解闷。要是皇后够傻,还会留她们在宫里小住,一来二去,她们就还能常常见到陛下。正所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素月张张嘴,“这也太阴险了吧,这不是把皇后娘娘当垫脚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