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 第30章

作者:绘画 标签: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甜文 穿越重生

  回来了。

  如此平淡的生活,原来是这么容易得到。兰贺的目光凝在冷懿生稚嫩清雅的面容上,眸底暗流翻涌,无一不是悔恨,恨自己上辈子一意孤行的胆怯和沉默,以致如今也还不知道冷懿生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

  如果有一天,冷懿生知道,她是因为他才会被利用、背叛、逼死,那么她会不会离他而去?

  回来了?

  回来了。

  这样的日子似乎才刚开始,兰贺却已觉得要结束了。

  冷懿生没在意兰贺诡异的神色,小心翼翼问:“殿下,你不问我去哪吗?”

  她可是追着刘怀棠去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有夫之妇追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一大段路,总归不是有教养有贤德的女人该做的事。幸好那一路没撞进宫人,否则一定会被当话柄津津乐道,那样就会让太子丢脸了。尽管冷懿生时刻记着不让太子丢脸,不抹黑太子的名声,但当有事情要发生时,她就必不可免会忘了这回事。

  兰贺没什么反应,“你能去哪?”

  “我……”冷懿生支支吾吾,往后挪了小小的一步,“我去送刘公子了,送他到外面……不过我没走出去。”

  她在自首,兰贺陡生戏弄之意,沉默了一会,背着手侧身对她,语气低沉道:“我没记错的话,太子妃是第一次见刘怀棠吧?第一次见,就送他一程,孤还不知道太子妃原来这么热情。”

  冷懿生赶忙摇头,像打了个冷颤,忽然大舌头,“不、不是,我……”

  “你要如何解释?”

  冷懿生绞尽脑汁,锈了五年的脑子最近慢慢恢复生气,不多时,她就想出了说辞,立刻松一口气露出娇憨的媚笑。

  兰贺见状呼吸一凝。

  “殿下,妾见刘公子孔武有力、气度不凡,明眼一看就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是个可靠的人。妾也不知道你与他有多熟稔,就想着去探探他的底细,看他是不是对殿下你真心的。如果是,殿下,恕妾愚见,妾觉得你可以和他请教请教习武之事,或者请教箭术……”说着,生怕兰贺不悦,冷懿生大着胆子抱住他一条手臂,双眸亮晶晶带着期盼道,“殿下,妾绝不是说你不如他,只是习武之事,自己闭门造车就不如有个活人当对手,互相切磋,如此才能事半功倍呀。”

  兰贺盯着冷懿生的眼神微微一变。他还不知道她的上进心这么强,见缝插针似的要精进,只是,她希望去拼搏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兰贺莞尔,抬手在冷懿生的小脸上轻拍几下,“真是劳太子妃为孤操碎心了。”

  冷懿生笑得更灿烂,“没有没有,妾只是多事,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殿下一定心里有数。”

  兰贺一诧,她竟然没听出来他不是在夸她?谄媚的本事还越来越大了。他掐了一把她脸上的嫩肉,感觉她脸皮也变厚了。

  “那你探出他的底细了?”

  冷懿生立刻耷拉着脑袋,靠在兰贺手臂上,没什么脸面,小小声道:“没有……妾不敢和他说话。”

  兰贺疑惑着问:“为何不敢?”

  “妾与他才第一次见。”

  “噢,你怕生。”

  抵着手臂的脑袋上下一动,兰贺不禁扬起一抹轻浅的笑意,眉眼间萦绕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无能

  

  元宵当日,冷懿生不用兰贺叫,在兰贺起床后,她也跟着爬起来,一整夜难眠的紧张情绪令她十分清醒。她先看自己的手腕,不明来由的淤青已经消退,完好如初。几个夜晚,入睡时她的手都被兰贺牵着,半夜散开,各睡各的,她再没压到自己了。

  梳洗后,换上轻便行装,裹上狐裘,冷懿生雷打不动地跟兰贺到校场去。她的箭术进展缓慢,一开始拉不动弓弦,现在也还不怎么拉得动,射出的箭轻而软,毫无力道。但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最明显的莫过于她的双臂。

  昨夜素月伺候她沐浴时,便直直盯着她的手臂好一会儿,接着惊愕地摸一把、掐一把,惊呼:“娘子,你的手臂怎么这么硬了?”

  她的惊叹使得罗八娘和罗九娘也好奇,都把冷懿生的双臂当成某种没见过的稀罕物似的摸了又摸。最后罗九娘用天真稚嫩的声音发出一个结论:“阿姐变成男人了。”于是被素月和罗八娘捂着嘴巴训了一顿。

  冷懿生修长的手臂不再和往日一样柔美笔直,不止用力时会发硬,还有了微凹的痕迹,成了令她们感到诡异且不安的充满韧劲的流畅线条。

  罗九娘虽然被训了一顿,但她还是要说:“小时候,大堂兄抱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手臂是硬的,跟娘亲的不一样,娘亲说因为大堂兄是男人。”

  罗八娘又捂上她的嘴,“那你也不能说阿姐变成男人了啊!”

  冷懿生笑着看她们,但一摸上自己的手臂,她还是感到心情沉重,悄悄握拳时,手臂给她的感受更加陌生。她隐隐怀疑是因为自己干了男人的事,比如这几日几乎不离手的弓箭,它使她力气渐长,使她“变成男人”,但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会带来什么后果。

  素月担忧道:“娘子,太子殿下会不会不喜欢……你变成这样啊?”

  除此以外,洗脚时,素月也倍感悲伤地发现,“娘子,你的脚都生出茧了。”

  每日都在东宫安步当车,没一刻消停,鞋底都要磨薄了,脚底生茧也是无可厚非。

  然而冷懿生自己也不清楚,但她记得,太子口口声声掷地有声地说过,夫妻要互补,他弱她就得强,他柔她就得刚。因此,她的双臂变得坚韧有力,摸来发硬,掌心也有磨出薄茧的苗头,这些变化,想必太子应该不会嫌弃吧。

  今日钱依山没跟着,独独夫妻二人。

  在校场,登上台阶时,冷懿生鼓起勇气上前与兰贺并行,劲瘦的手臂故意握紧拳头从他肘部穿过,紧紧揽住他的长臂。

  兰贺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不得不说冷懿生的胆子是越来越大,脸皮也越来越厚,与他也越来越熟稔。兰贺暗自庆幸自己已竭力控制、飞快习惯,否则她像这样倏然主动凑过来,成亲前的他只会本能地避开,或是什么也没多想就一掌劈了她。

  “殿下。”冷懿生模样柔美声音乖顺地叫了一声,含着几分羞怯笑意,莫名甜蜜得让兰贺心头发痒。

  “殿下,你有没有觉得妾瘦了?”见兰贺无动于衷,冷懿生知道自己可以得寸进尺,便歪着脑袋撒娇似的说,整个人就快挂到兰贺身上一样,拳头紧紧攥紧,用臂弯处的硬肉变本加厉地贴着兰贺的手臂,隔着密实的上乘布料非要让他注意到。

  兰贺的手臂被她抱得死死的,探究的目光睨了她微微仰起而更显瘦削的下颌一眼,心想她就没胖过,怎么会瘦了?他见过她更瘦的模样,在她丧命之时,形销骨立,脆弱得仿佛一用力她就会碎了。

  冷懿生的那副模样一想起来就让兰贺越想捏死罗韶,让罗家家破人亡。

  兰贺极为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有吗?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和钱依山说。”

  兰贺没在意她的手臂,冷懿生蹙眉咬唇低下头,思量片刻垂下手,不再抱着他,而是与他十指相扣,用不再细腻的掌心贴着他的,指腹摩挲他的骨节,佯装天真且感情诚挚道:“殿下,妾好喜欢你的手呀,好像有无尽的力量,又修长又好看,哪怕是一点点的茧子,也都是殿下在这校场上不分四季挥洒汗水的见证,妾真是钦佩极了,今生还有这份荣幸能牵到殿下的手。”

  “……你在说什么?”兰贺听着,一头雾水,甚至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冷懿生不会是昨夜睡着睡着突然中邪了吧?

  百层台阶上,冷懿生还是第一回边走边不停张合红唇,絮絮叨叨不知累。

  “妾在仰慕殿下呀!妾还在想,自己一个娇弱无力的身子,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不知得到何年何月才能有殿下的几分英武。”

  兰贺微微思忖,垂眸看一眼被她牵着摸着占尽便宜的左手,拇指像在回应她似的在她的虎口处按了按。

  冷懿生还在自顾自地说:“妾记得殿下说过,夫妻之间要互补,殿下弱,妾便得强,殿下柔,妾便得刚。殿下,你还记得不?”

  “……嗯。”

  冷懿生抿着唇,心里没来由地亢奋,仿佛已经预见了最终的结果,并且是自己所想所愿的结果。

  与兰贺牵在一起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那……殿下,如果以后,我……”冷懿生紧张又激动,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深吸一口气,心肺感到一片冰寒,咬咬想要打颤的牙后一鼓作气道,“如果以后,我的身体变硬了,双手变粗糙了,连脚底也长茧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兰贺沉默了,沉稳的步伐也停下来。冷懿生战战兢兢地牵着他的手,一时僵硬得不知道是松开好还是不松开好。

  过了好一会儿兰贺都没说话,于冷懿生来说却漫长得如百年之久。她的呼吸开始紊乱,这会儿才发现已经爬了近一半,她感到累了,语无伦次解释道:“殿下,妾觉得如果要变强的话肯定要操练,操练了的话人就会变得粗糙,变得粗糙了就不会再柔柔弱弱的……如果妾没记错,你还说过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你……不喜欢柔弱的女人……”

  冷懿生一字一句说着,脑袋也一寸一寸低垂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只缩头乌龟,简直要缩回壳里去。

  兰贺静静看着她的神情从期待变成窘迫,最后卑微得就要消失在雪花尘埃里不见踪影。

  他抬起两人紧牵的手,主动的是冷懿生,但此时她的手已软弱无力,没有一开始的勇气和胆量,全靠他握着,她才没抽回去。

  兰贺用拇指指腹摩挲她的手背,轻笑道:“我刚发现,你的手确实是变糙了,都不用等以后。”

  冷懿生不可置信地抬起瞪大眼睛看他,恼羞成怒地想抽回手,却遭兰贺握得更紧,她干脆转过身,欲哭无泪地咬牙切齿。

  她会变糙,还不是因为他害的吗?

  兰贺不动声色将她拉回来,执起她怄气的下颌笑吟吟道:“怎么了?不是仰慕孤么?不是想要有孤的几分英武么?怎么这会儿还怕变糙了?”

  冷懿生愁眉皱眼,莹白小脸上满是羞愤,情不自禁一吼:“殿下你根本不懂,能变成你那样固然好,可我到底是个女人!”

  兰贺敛起逗弄她的笑意和心思,目光晦暗,沉声道:“是女人又怎么了?”

  冷懿生语塞一瞬,吼了太子后胸口一片悸动,整个人又无力了下来,嗓音轻颤着,低声道:“是女人,变硬了,变糙了,不够温柔似水,不够娇嫩如花,就会变抛弃,被休掉……”

  她被迫仰着头,鼻子一酸,泪水涌出眼眶,本不想示人的沮丧和软弱还是悉数呈现在男人沉静如海的眼底,她因而更沮丧,更软弱地控制不住泪水往外溢出,沿着脸颊往下淌,打湿男人的手指。

  指尖濡湿,兰贺看着自己的面容在她眼中被豆大泪珠摇晃模糊。天地间沉冷死寂,他的耳边只有她轻轻呜咽的声音,忍不住,仍极力克制,其中的见外和恐惧形同一股坚韧不拔的力量,在驱使着她克制。

  兰贺仿佛看见那个夜晚的她,被逼喝下毒酒扛死罪扛骂名,究根到底,是她身为女人却不够温柔不够娇嫩,所以活该被枕边人背叛糟蹋?

  她太害怕了,所以这一世不管身为太子的夫君如何待她,她也还是怕被枕边人捅一刀。

  那么这几个夜晚,她睡在他身边,是有多心惊胆战、难以入眠?

  兰贺心底里的怒火足以融化寒冬的厚雪。他的手一松,冷懿生便低下头去,再不敢与他对视。兰贺一把揽住她的肩,将她揽入怀里。

  “我再说一遍,你记住。”兰贺开口,低沉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微不可闻的暗哑和颤抖,道,“我是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不喜欢柔弱的女人。”

  别的男人在他眼里,也不是男人,都是当阉人的料。

  兰贺清楚,眼下的冷懿生最需要的是定心丸。

  “冷懿生,我已经很无能了,不管你愿意与否,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所以我要你变得刚强,不是在为嫌弃你休掉你找借口,而是为你好,明白吗?”

  冷懿生在他怀里呜咽着点头如捣蒜。

  “你放心,我是说真的。何况我是太子,你觉得如果我真要休掉你,还需要苦心积虑找理由吗?我想废了你,随随便便一想就有成千上万个理由,凑起来当垫脚石用都能登天了。这一点你给我记住。”

  冷懿生醍醐灌醒,惊恐地离开他的怀抱,离他远了一小步、两小步、三小步……

  兰贺好整以暇看着她,“小心点,别魂不守舍,从这摔下去,可能没救了。”

  冷懿生没想到他又恐吓她,站在原地霎时不敢动,长袍下的一双细长的腿儿哆嗦着,仿佛停下来没动久了,寒风开始渗透狐裘,渗透布料,侵肉入骨,她感到无比寒冷,瑟瑟如猫。

  兰贺想,她大概还需要冷静,于是又给她喂一颗定心丸,嚣张道:“不管是谁教导你女人该如何如何才能博男人喜爱,从这一刻起你全都给我忘了,因为你嫁的是我,而我不是寻常男人,懂吗?”

  这事说来绝对还是罗家的错,因兰贺记得,冷懿生的母亲虽然独自抚养女儿,但却不会标榜自己是贤妻良母,更不会给自己套上什么枷锁。她是个烈焰般的女人,残留在兰贺记忆里的是一张永恒的粲然笑靥,还有一双精明的利眼。冷懿生在她身边时,聪明伶俐,鬼头鬼脑,狡黠得很,小小年纪就是远近闻名的贪财女。

  冷懿生愣了愣,又是点头如捣蒜,生怕自己点得晚了,就会被不是寻常男人不会按常理出牌的太子给休了。

  她现在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太子说得真对,他不是寻常男人,不能按寻常女人给的对付寻常男人的方法来博得他的宠爱。

  没多久,冷懿生实在受不了,红着眼睛硬着头皮靠近兰贺,“殿下,我们走吧?我一定会争气,不会让你失望的。”

  兰贺一挑眉,又被她抱着手臂。他轻轻一笑,“让我失望也没事,大不了我无能你也无能,一起做对无能夫妻,等有谁看中我们的钱财,就只能躺平任别人抢了。”

  “啊?”冷懿生刚哭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抓着兰贺的袖子,看起来又要哭了,没什么底气道,“不、不会的……”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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