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绘画
她靠着门板,难以置信道:“你要我背叛太子,和你……”
背叛太子,重温旧梦。
罗韶深情款款地对上她惊慌的眼睛。
这种事情是个女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他明白,因此也不是很急。
“横竖他也不能给你孩子,这不算背叛,只要你怀上孩子,你还是在帮他。”
罗韶耐心而语气缱绻道:“懿生,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否则你不会把八妹带在身边。”
冷懿生鸡皮疙瘩掉一地,她狂乱地摇晃脑袋,“不!我带八娘在身边,因为我可怜她,可怜她生在这个家,可怜她有那样的娘那样的爹,还有你这样的兄长!”
罗韶僵在原地。
冷懿生气得面红耳赤,脖颈的筋脉毕现,“罗韶,今天这事,也看在我可怜的八娘的份上,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以前就是我年少无知昏了头,我希望你记住。如果你还要有妄想,甚至败坏我的名声,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冷懿生清冷绝情的嗓音头回彻彻底底地冒出来,发狠说完话开门便冲出去,毅然决然,没有半点迟疑。
她完全不担心自己没有孩子在宫里站不稳脚跟。
这是罗韶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事。
她的话像是狠狠地抽打在他脸上的鞭子,天真鲁莽任性得无药可救。
罗韶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堵得慌。
冷懿生无端端地就看不起他,从接了圣旨开始,她看不起他,仿佛他是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对于两人的过去,她竟也是一心要抹灭得干干净净。
她以为她爬上枝头变凤凰,就能高枕无忧了。
天真,太天真了。
“罗韶,要是不想你的表妹死,那就让她和我们上一条船,永远下不去,否则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
“娘子,没事吧?”
素月被冷懿生拉着急急跑远,心口砰砰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冷懿生的脸色白得吓人,自觉离罗韶远了才停下来,破天荒地喘着气。
她又怒又怕,停下来了也心神不宁、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逡巡,草木皆兵,假如有风吹动什么东西,她都能被吓得大跳起来。
“素月,你刚刚有听见我们说话吗?”
冷懿生控制不住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她怕自己声音大,让人听了去。
素月摇头诚实道:“没有。”
“我和他见面的事,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我知道的,你放心。”
冷懿生手脚冰凉发软,捂着胸口虚惊好久,眼眶不争气地濡湿起来,她只得强忍着不让它泛滥。
素月本还想问她都说了什么,察觉她隐忍的神情,一时不忍问。
“娘子,要不回去休息一下?”
“不,我得去看她们。”
这个时候她更不能惊慌失措地躲进被窝里哭。
罗六娘的卧房里,罗三郎正巧也在。
马氏哭得心碎,已经被劝回去休息。
罗三郎带了一堆早点来哄两个妹妹,见冷懿生来,他朝她行礼道:“太子妃。”神色中隐隐有歉意。
罗五娘和罗六娘红着眼,忙跪下道:“太子妃。”
冷懿生刚平复心情,扶起她们道:“不用多礼了。”
罗五娘微微低着头,将冷懿生拉到香气四溢的桌边坐下,嗫嚅问:“太子妃吃过了吗?”
冷懿生摇摇头,她忽而想起来,正因为自己还没吃,所以被罗韶一气,就气得手脚发软,还不争气想哭。此刻一闻到肉包和茶叶蛋的香味,她的眼睛慢慢恢复光彩。
罗三郎一看桌上盛豆浆的碗只有两只,忙吩咐素月再去拿碗来。
“太子妃看看想吃什么,不够就说,微臣去买。”
家里的厨房要为太子备膳,忙得没地方做别的,这一堆吃食全是罗三郎一早出门带回来的。
冷懿生不客气地拿了个肉包咬了一口,馅多汁浓皮薄,她鼓着腮帮子道:“三表兄,还有表姐,坐,一块吃。”
唱戏
罗五娘和罗八娘对视一眼,讪讪坐下。
诡异的氛围,任罗三郎再迟钝,这会儿也感受到了。
太子妃会来,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罗三郎赶紧给妹妹使了个眼神,罗五娘会意,低头哑声道:“太子妃,我们无颜担你一声表姐。”
这一说,她就又要哭了。
冷懿生塞着包子,边摇头边发出含糊的声音,“别、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们也不想的。还是照旧,叫我阿生就好。”
尽管她这么说,罗五娘和罗六娘还是羞愧难当地别开泪涟涟的玉脸。
罗三郎倒是放心了,他就知道,这个表妹性情平和,几个姑娘间关系也不错,不至于一下子就反目成仇。他便拱手道:“太子妃慢用,微臣还得回衙署去。”
“表兄慢走。”
罗三郎走后,冷懿生也塞完一个包子,舔舔唇瓣道:“表姐,你们别伤心,不管太子说过什么,都千万别放在心上,他其实没有恶意的。我刚从北院来,殿下已经没有生气了。”
罗六娘反正是稀里糊涂在装模作样,只知道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暗暗瞄了罗五娘一眼,心生佩服——五姐都哭一晚了,这会儿竟还能挤出泪来。
罗五娘拿着手帕拭泪,啜泣着道:“太子殿下人好,我们知道,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实在是让人难以释怀。太子妃,我们不该瞒了你,可是……呜呜……”
“昨天表姐找八娘,是因为这事吗?”冷懿生看一眼罗六娘,“本是有八娘的份吗?”
罗五娘沉重地点点头,“但是八娘倔强又正直,哪怕是被她爹打被她娘骂,她也都拒绝了,而我们这做姐姐的却……呜呜……”
冷懿生紧张道:“八娘被打了?表姐,你别哭了,我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是不得已。”
罗六娘道:“八妹在她自己房里,我爹让她面壁思过,今天应该会让她出来的……昨晚,八妹还一直劝我不要去、去自取其辱,我真后悔没有听她的,左右都要让伯父和爹失望,早知道我也该拒绝,挨打挨骂都认了,可我没有,我连八妹都比不上,我这个姐姐真是给她丢脸了。”
冷懿生闻言唏嘘不已,罗韶怎么不学学他两个妹妹的正直和良善呢?但凡罗韶有一点点良心,今时今日,冷懿生也不会如此恨他,越来越恨,连儿时的点点滴滴都恨不得从未发生。
“你们没有错,是舅父鬼迷心窍。殿下不是耽溺美色之人,舅父想讨好他,其实来问我就好,可他们……表姐,这回作罢了,下回你们可该如何是好?”
下回?哪还有下回?罗五娘眉眼一片哀愁,叹息道:“太子妃不怪罪我们,我们已感激不尽。至于往后如何,命要如何,便如何吧。”
“要不你们也随我入宫去?”
罗五娘一噎,戏差点唱不下去。
“这怎么好?这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罗五娘咬唇,艰涩道:“太子妃要知道适可而止呀,我们家已经有八娘和九娘随你入宫了,已经够多了,倘若再加上我们两人,别人定会说太子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我们有所企图,那时更让人难堪了。”
罗六娘附和道:“是这样。”
道理如此,冷懿生也没辙了,她困恼地挠挠腮帮子,罗五娘面不改色道:“太子妃不必为我们操心,我们还有兄长照应。”
冷懿生看着桌上的包子点心,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还有三表兄……只是……”
较之罗四郎,罗三郎好是好,但凭他一人,想要扭转长辈的决心,冷懿生觉得很悬。
罗五娘看出她的关切和担忧,心想这表妹真是时傻时精。
与太子谈话时,罗五娘半猜半蒙,摸出一个事实,便是表妹根本不知太子是自己儿时的那位玩伴。而据太子的意思,他还想任由她不知道。
罗五娘由衷地恨铁不成钢,冷懿生接了圣旨后没琢磨出原由也就罢了,这都嫁多久了,也还没记起来儿时挂嘴边的那个“阿鹤”不是白鹤的“鹤”,而是兰贺的“贺”。
这会儿,冷懿生却还知道质疑罗三郎的行事作风。
真是该精不精,该傻不傻。
罗五娘有些心累,从北院回来,她的眼泪就没停,应付了家中长辈,应付了亲娘,应付了兄长,这些人倒都是容易应付的,唯独冷懿生,她真心实意在帮她们担忧以后。
“如有必要,我们也可以求求大哥二哥,他们会帮我们的,你就放心吧。”
冷懿生还是不放心,“大表兄和二表兄不常在家呀。”这两人根本派不上用场,真需要他们时,是救不了近火的远水。
“对了,大表兄和二表兄可有来过?”
罗五娘捏着手帕半遮脸,一时无语凝噎。
罗六娘实诚,直白道:“没有,听三哥说,好像昨晚大哥二哥同伯父争吵一番,二哥气得离家出走,大哥去找他了,至今未归。”
冷懿生蹙起的眉头就没抚平过,“吵了?那他们会不会干脆一走了之,又不回来了……”
罗五娘忙道:“应是不会,他们的行囊还在家里,况且你和太子殿下还在,他们定然还得回来。”
“那等我和太子殿下回宫,他们也走了,你们可怎么办呀?”
那时便正是太子履行约定,帮她蚕食罗家的机会,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笑纳家产啊。
罗五娘面不改色,温婉地看着冷懿生,语气沉重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已是太子妃,若能在这二日里,对伯父有些嘱咐,想必就能帮我们吧。”
以太子妃的身份镇压罗家几位官老爷。
冷懿生不知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脸,但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实在不行,还能求兰贺出面。
“我知道了,表姐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们沦落到这种境地。”冷懿生说着一手拿起一只包子,“表姐,我有事问你们,昨晚,你们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见外公吗?”
罗六娘摇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罗五娘轻轻一眨眼,睫毛忽闪,她似思忖一下,缓缓问道:“昨晚我们走时,太子殿下没要见人呀。太子妃,祖父是怎么了吗?”
冷懿生道:“我也不知道。说是昨晚殿下要见他,派人去叫,结果外公慢了许多,等到殿下入睡他才去,结果不单见不到,还在北院跪了整晚。我方才去的时候,他还没能起来,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跪一晚,膝盖不得废了?
罗六娘不禁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