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绘画
兰贺盯着她看了片刻，朝她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
冷懿生坐在他的大腿上，小脸倏地泛起一抹红晕，惊异道：“殿下……”
听了罗五娘说的故事，兰贺也不确定以罗五娘心机深沉的性子，是不是在凭空捏造。但一想那些苦痛的岁月要落在冷懿生身上，他便不想去辨清是真是假。
他只知道，他的姑娘确实被打压得面目全非了。
兰贺一手握着冷懿生不安的手，一手绕在她肩上轻抚她的下颌，精巧的耳坠落在他的手背上，有意无意拂出丝丝轻痒。
“殿下？”冷懿生整个人困在他的气息里，脸颊滚烫，头皮发麻。
这会儿要是在东宫，情迷意乱没什么，太子爱怎么抱她摸她都随意，但现在在罗家，外面还有人，她并不想在这被惹得心猿意马，失态而被想入非非。
何况她是有事而来！
“殿下，昨晚……”冷懿生耳边落下兰贺炽热的气息，一开口，声音都软糯几分，她忙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昨晚，你睡得好吗？”
话一出口，冷懿生就悔断肠子。
“你说呢？”
冷懿生觍着笑脸道：“妾也没想到，外祖父竟会怠慢殿下，真是……”抬起爪子往兰贺胸口摸，“殿下，你都罚他们跪一宿了，就先消消气，别气坏身体，好不好？”
“他们？”
“就是外公和……”
看见兰贺的反应，冷懿生便知，他只召见罗老太爷一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春儿了，原来还有自己上赶着来跪的。
“和谁？”
“就是想当舅父的庶母的女人。”
兰贺无语凝噎。
昨夜水心白着一张脸回来，紧抿薄唇，半晌才回话，“罗老太爷刚忙完。”
大半夜一个老鳏夫能忙什么？
现在兰贺懂了。
“你要替他们求情？”
冷懿生眨眨眼，连连否认，“不是的，我没有。他们怠慢殿下，就是不敬殿下，殿下再怎么罚他们，都是轻的。”
冷懿生这么绝情，不正说明罗五娘说的都是真的。
兰贺还想探探她的真实想法，沉吟道：“他也算你的外祖父。”
冷懿生又眨巴两下眼睛，目光瞟向别处咕哝道：“怎么算都是‘外’的……”
兰贺放心了，她还是没心没肺，如此一来他拿罗老头开刀也没什么好顾忌了。
兰贺温柔地拍拍冷懿生的脑袋，她的目光又瞄回来，带着谨慎道：“殿下，昨晚，不还有一件事吗？”
她正是为此事而来！
兰贺意味不明地扬起一抹笑，“你说你的两个表姐？”
冷懿生点点头，认真道：“我希望殿下能够知道，那一定不是出自她们的本意。”
每年放花灯许愿时，她们都衷心盼望一个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而非攀附权贵，攀龙附凤，即便做小也心甘情愿。
兰贺并不觉得，罗五娘毫不拖泥带水，把自己的本意说得很清楚。不过看冷懿生这副忧心的傻样，不难看出她不知道自己的表姐究竟是怎样的人。
“所以我让她们回去了。”
“可我听说，你还……惩罚了她们？”
是羞辱，素月说的是羞辱。
“有吗？听谁说的？”
冷懿生果断摇头，搂着兰贺往他怀里钻，“我就知道殿下仁慈善良，才不会为难人。”
冷懿生在他怀里窃喜，不管怎么说，他拒绝了送上门的女人。
冷懿生的发髻蹭得兰贺喉结一痒，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将她拎起身推开，冷懿生也没察觉不对，只是立刻翻脸不认人，“殿下，你继续休息，我先去看表姐，看完了再来，好不好？”
兰贺斜睨着她。
冷懿生怕他不高兴，委屈地絮絮叨叨：“殿下，昨晚，是我的五表姐和六表姐，她们老实本分，胆子都小，别人稍微严厉一点说话，她们都怕的。而且昨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姑娘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搞不好，我怕她们想不开。我……”
“行了，”兰贺眼不见为净，挥手道，“去吧。”
冷懿生喜笑颜开，福身道：“多谢殿下。”
天真
罗老太爷无端被太子惩治的消息传到他的三个儿子耳朵里时，天还没亮。不过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的三个儿子都心一狠，当不知道。
过往关于太子阴晴不定的传闻还是有威慑力的。一想到太子是出于不满自荐枕席的罗五娘和罗六娘，在找人泄恨，罗恒自然带头不敢上前去领罪，只能委屈一下自家老父亲，横竖跪一宿罢了。
罗五娘和罗六娘则哭成泪人儿，闹了一夜。罗五娘的母亲马氏心疼女儿，也跟着整夜哭得泪眼汪汪。罗六娘的母亲余氏闻风赶来，得知别说太子良娣，就是个没名分的侍妾都当不成，她没了期望，女儿也懒得管，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房睡觉。
冷懿生让素月打听，罗五娘和罗六娘被太子赶出来后，都在罗六娘房里。她正赶过去，半路上，与罗韶狭路相逢。
“太子妃。”罗韶盯着她，没什么感情道。
冷懿生抿唇，什么也没说，绕过他便要走，一条手臂却突如其来横在她面前。
“懿生，我们得谈谈。”
冷懿生回过神来时，已跟着罗韶来到他的屋外，素月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忐忑之意不言而喻。
罗韶冷眼睨着素月，冷懿生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握住素月的手道：“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冷懿生拎得清，不会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罗韶有些无力，转身往屋里走去，留下一句话，“这事关你自己，要是想坐稳太子妃之位，就自己过来。”
冷懿生觉得自己的太子妃之位稳得很，但不知为何，她鬼迷心窍地迈开腿。
素月也鬼迷心窍地拉住她低声道：“别关门呀。”
罗韶进屋等了片刻，冷懿生意料之中地跟过来，站在门口，声音生硬地问：“你想说什么？”
她连表兄都不叫了，像别扭的陌生人。
罗韶上下扫了她一眼，她果真是长高了，脖颈也倨傲地扬起，容颜与去年无二，精气神看起来却更加坚毅。
太子妃之位果然很养人。
罗韶心里五味杂陈，平心而论，在冷懿生面前，他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颓丧得像个窝囊废。
“昨晚的事你知道了？”
想到罗韶有兰礼，有小青，冷懿生不禁咧开嘴角，有几分幸灾乐祸和炫耀的意味，道：“知道啊。太子殿下除了我，谁都不会要。”
她精神奕奕，眼角微挑，眸中闪烁的光芒满是得意和骄傲。
罗韶无力一笑，“是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韶凝视冷懿生，深深的目光让她如刀架脖子上一样不知所措，一双澄澈的水眸染上防备。
“懿生，当日你出嫁之前，我口不择言，是我错了。”
冷懿生无话可说，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们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所以，我也希望……你嫁给太子，能一辈子称心如意。”
罗韶坐在椅子上，讳莫如深的眸光凝聚在冷懿生云里雾里的小脸上。
冷懿生觉得，罗韶的话有些怪怪的，“希望”，听起来像是她注定不得称心如意一样，而他对她还有着怜悯。
总之就是阴阳怪气。
冷懿生直率道：“这倒也不用你替我操心，反正是我自己的事，好不好我都认了。”
“懿生！”罗韶最见不得她这副嘴脸，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仿佛以前对他的崇拜和挚爱都从不存在，她的样子看起来巴不得他们是陌生人。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的表兄——”
冷懿生冷不防打断他，“所以你很在意我？在意我这个表妹？我只是你的表妹而已。六娘和八娘是你的胞妹，比我和你更亲，怎么不见你在意她们？八娘伤心的时候，你这个胞兄在哪？昨晚六娘的事，事前你这个胞兄在哪？她被逼着去和我的夫君自荐枕席，你怎么不帮她一把让她免受羞辱呢？”
罗韶一时无言，他没料到冷懿生会这么咄咄逼人。
他的脸色变了变，阴得能滴出水来。
冷懿生冷静下来，拢着袖子不带一丝感情道：“表兄，你也该忘了以前的事了，年少无知的事。”
“他是疯子……”
冷懿生茫然一眨眼。
“他会杀了你……”
罗韶搭在桌上的五指收拢，握成拳头。
冷懿生被他两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你说谁？”
罗韶猛地察觉自己失言，他起身，速度很快，在冷懿生没有反应过来时关上门，还用威胁的目光瞪了院子里频频张望的素月一眼。
“你想干什么？”冷懿生心慌地后退。
罗韶并不逼近她，只道：“太子真是非你不可的话，为何你到现在都毫无动静？”
冷懿生下意识用双手捂住平坦纤细的腰腹，窘迫地眨着眼。
“身为太子妃，你再无动静，只怕会引人怀疑。”罗韶循循善诱，“无论是你不能，还是太子不能，你这个太子妃都注定不得长久。”
冷懿生眸光微颤，罗韶放轻了声音，温柔平和道：“懿生，你需要孩子，而我，可以给你孩子。”
冷懿生心中一震，身躯颤抖地瞪着罗韶，微张的红唇连呼吸都困难，更莫说要吐出什么为自己博得颜面的话。
“你……”
“难道你真能把以前的事都当年少无知？可我放不下，懿生。我的心已经给你了。如今你贵为太子妃，你想不承认以前，没关系，但我还爱着你，也愿意帮你做任何事。”
罗韶一步步走近冷懿生，冷懿生被雷狠劈般打了个激灵躲闪开。
她的脑袋如一团浆糊，但身体有刻苦磨炼出来的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