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又年
温窈拿着司礼监的腰牌,她穷尽毕生演技和骑术,行至南城门时,不等守城官兵阻拦,便大喝:“司礼监办事,闲人退避!”
守城兵一看是司礼监的腰牌,又是内廷管事公公的装束,哪里敢拦,马上就放行了。
她出城没多久,金吾卫便接管了各城门,只进不出。
一口气行了几十里,温窈才敢停下。
不过她也没敢歇,换了从成衣铺买的普通服饰,又从怀里掏出胭脂水粉,给自己改了个普通妇人妆,把内监的服饰烧掉掩埋后,她这才继续上路。
直到到了京城最近的渠城的临江渡口,上船,船开拔,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当然,现在还算是在京城地界,她其实并不敢太放松,生怕下一刻就被抓回去。
是以,她神经根本没敢松懈,从临江渡口行了三个时辰到了荣源码头,她稍稍休整了下,又匆匆买了些物资,没敢多待就又寻了艘临时开拔的货船,踏上了去江南的路。
货船驶离码头,看着越来越模糊的灯火,温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钻进了船舱。
货船地方有限,她是卖惨苦求许久,船家才答应捎她一程,给她地方呆就不错了,她也不挑。
而且她现在的人设就是个孤苦无依投奔远亲的农妇,自然不会对环境有什么讲究,再加上现代社会的她,原本就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豪门千金,跟着导师下实验田,进山取样,什么苦头没吃过?这点事情在她眼里都是小意思。
她也实在累了,合衣枕着一袋花生就缩在船舱一角睡了。
睡到半夜,她是被一阵急促的‘鼓声’惊醒的。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脑子里就第一个念头就是:容翦这就来抓她了?他是魔鬼吗!
等她慌忙翻身爬起来,搞清楚是下雨了,‘鼓声’是雨滴急促打在船舱上的响动,她才捂着闷痛的胸口靠着货物,大口大口喘气。
吓死她了。
还以为真的是容翦追上来了呢。
她就说,她都这么拼命了,又是个信息、科技都落后的古代,连个监控都没有,容翦也能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她,那真的是天要亡她了。
好半晌,她终于缓过了这口气,只静静靠在船舱,听外头的雨声。
船家收拾好后,看到她醒了,笑着问她饿不饿,给了她一个杂面饼和一碗清水。
今儿就吃了一顿饭,原本神经一直紧绷着还不觉得,被船家这么一问,神经又放松下来,她便觉着饿了。
她道了谢,只要了水,没要饼子,告诉船家她带了吃的。
船家也没多说什么,便收了东西,又去忙了。
一天没吃没喝,温窈这会儿是真渴了,她先喝了口水
还没咽就全咳出来了。
水是生水,夜里又凉,她久不喝凉水,咽下去后,嗓子便有些不舒服,很是咳了一会儿,才稍稍适应了凉水。
喝了半碗水,她从包袱里翻出傍晚时在荣源码头买的馒头——既是孤苦无依投奔亲戚,就得装得像点,财不外露,吃太好了,容易引起人怀疑,还容易被惦记。
初买时,馒头是热的,这会儿已经全凉了,便有些硬。
好在也不是不能吃。
就着凉水啃了大半个馒头,肚子也饱了。
她把剩下的半个馒头收起来放好,被惊醒,又刚吃了东西,这会儿倒是不困了。
她躺在麻袋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听着外头的风雨出神。
白日里,一直在玩命狂奔,也没顾上多想,这会儿总算有了时间和心思。
细想下,今儿这一路,顺利得超乎想象,每次都是刚刚好,刚刚好厢房里有僧尼服,刚刚好马舍后面的坡不陡还连通了下山的路,刚刚好她换了内监服一路也没碰到人盘问,刚刚好下了山就顺利买到了马匹,刚刚好上了最后一艘船……除却她出其不意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外,顺利地只能用老天保佑来形容了。
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戒严肯定会戒严的,就是不知道容翦会做到哪一步。
以行船的速度,现在早就远离京城地界,容翦反应没这么快,现在已经足够她应付了。
就是不知道南巧和竹星这会儿如何了。
不过她并没给两人透露过任何要出逃的意思,她们两人是一点儿都不知情,今儿又没跟着她,自然怪不到她们头上。
就是,作为她最亲近的人,可能会吃一点儿苦头,不过以容翦的性子,定然不会伤她们性命,这一点儿她还是能确定的,这也是她敢孤身出逃的原因。
容翦虽然性子阴晴不定,心思也不好琢磨,但他从不滥杀无辜。
哪怕是她刚进宫那会儿,他们之间还没那么多牵扯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只要真的不相干,真的无辜,他就不会连坐,哪怕他再愤怒,再生气也不会拿无辜的人撒气。
之前不知情给她送手炉的小宫女,现在都好好的在宫里当差,容翦都没把她怎么样。
至于秋文和陈典。
他们本就是容翦的人,又那么死心塌地忠心不二,今儿只能算职责不力,会受些罚,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罢,她不认为容翦会因为她对忠心于他的人下重手。
至于容翦。
想到容翦,温窈眼前闪过一张盛怒的脸。
她神色稍怔,片刻后,她轻轻眨了眨眼,时间久了,估计就淡忘了罢……
原本她就是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天大地大,日子久远,佳人总归是不尽的。
虽这般想着,她神色还是有些难过,但想到那些让她下定决心的无数个瞬间,她便又把悲伤缓缓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翦:!??
红红:出去玩不带我,我要闹了!我要闹了闹了闹了!!
这章没写完,因为很多东西要交代,实在难写,会熬夜补一下字数,但不知道会补到什么时候……如果补太晚了,可能就是新章了,抱歉昂,我也想一次□□代清楚的,但实在是太多东西要交代了,我有点点混乱了昂o(╥﹏╥)o
第94章 窒息
容翦比绝大多数聪明,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容翦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聪明,而且非常善于洞察人心。
这是很早之前,温窈就发现了的。
她曾一度觉得,在容翦面前,她抬个眼,动下眉心,他都能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打从她决定要走的那刻起,她就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不要在容翦面前想这件事,哪怕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伪装的很好,但一个人下意识的行为是不受控制的,总会有端倪。
宫里事情多,虽然她并不用怎么管事,总有能干的宫人帮着分担,有时容翦也会处理一些,但到底要分些心思,虽然艰难,但她觉得自己的心理暗示还是很成功的。
现在身处这个陌生的货船上,就是她成功的最好证明。
容翦对她确实挺好的。
她不是榆木疙瘩,能感觉得到。
可这份好,不足以弥补他们之间那巨大的,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的身份不对等的鸿沟。
这是整个时代造就的,非是谁的错。
他们之间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容翦是君,她是臣,更甚者,是附庸,是所有物。
容翦对她好,宠她,就是隆恩浩荡,她要谢恩,要心怀感激。反过来,她对容翦好,就是她作为妃嫔的分内之事,职责所在,都是她应该做的。
很不公平。
但要跟一个帝王要公平讲人人平等,是件很荒谬的事。
都不用去试,她都能猜到,她要真这么做了,包括容翦在内的所有人会如何看她——他们会觉得,她疯了。
所有人都当她是宠妃,因为皇上宠她,所以对她好。就像秋文,对她再尽职尽责,也只是把她当做弘成帝的宠妃,而不是主子。
她不否认,秋文是个不可多得的,有勇有谋还忠心不二的奴才。
可她忠心的人,不是她。
远的,之前油茶粉毛地黄下毒一事,容翦事先绝对知情。
这事,容翦是从别处得知的,还是从秋文处得知的,她都可以不计较。毕竟那个时候容翦对她并不怎么上心,也还没喜欢上她,他怎么对她,她都没异议。
可近的,落水一事,她真的过不去这个坎。
那天秋文的反应,让她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那种她并不是一个人的深刻体会,她多想一遍都窒息。
她其实并不想把人想得多坏,在承乾宫养病的那一个月,她给过秋文坦白的机会,可是她没有。
甚至,连一句敷衍的解释都没有人给她。
秋文没有,容翦也没有。
开口问秋文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失望了,秋文的回答,让她失望透顶。
秋文是容翦的人,没有容翦示意,她绝不敢自作主张。
在她追问的情况下,秋文也没有向她坦白,若说没有容翦的示意,她一点儿都不信。
在她那么得宠,容翦那么在乎她的情况下,秋文依然毫不犹豫选择容翦。
这其实是一个信号。
哪怕她自欺欺人不愿意面对,事实都直白地摆在她面前——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得宠,这一次秋文会奋不顾身救她。
下一次呢?等她不受宠了,再遇上这样的事,还会救她吗?
还会有人救她吗?
秋文就是容翦放在她身边的眼睛,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容翦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她对容翦的了解就很有限了,当然她也不敢多问什么,问多了就是窥探帝踪,要掉脑袋的。
在容翦面前,她永远无法做真实的自己。
哪怕是现在,有盛宠加身,面对容翦时,她依然要小心谨慎,她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可谈个恋爱,和另一半在一起时,要时刻警惕会不会因为说错话做错事掉脑袋,这对于一个在人人平等且自由的现代社会下长大的人而言,是件很崩溃,也很窒息的事。
她的命不在自己手里,在容翦,甚至朝堂上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手里。
每每想到这个,她都能惊出一身汗。
她是个普通人,没有七窍玲珑心,更没有随时随地都能化险为夷的聪明才智,她也从来不图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只想安安生生好好活着。
在宫里的每一天,她都很没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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