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大概
夏菊花头摇得波浪鼓一样:“大队长,人家夏洼大队肯替我们生产队开窑,我都得让人家记起我给夏家庄看井的情儿,才好意思开口。可是那几个生产队……”有啥好处到人家夏洼大队了,人家还给他们也开一窑?
“而且我想过了,人家给烧窑凭的是技术,我一天就按着人家原来挣的给现钱。”夏菊花索性把话给说破了,别以为自己真的只用过去的事儿拿捏夏洼大队。
说到这儿夏菊花晚加庆幸,县主任和齐小叔让农林局解决了打井材料问题,要不光是买砖,就得花平安庄不少钱,还没地方买去。
夏洼大队也是,放着一口窑还有会烧砖的社员,愣是不说开窑烧砖。如果他们烧的话,能换回多少农业物资呀。就算不换物资,挣现钱不是更好吗?
李长顺看着夏菊花变了几变的脸,提醒她说:“夏洼大队现在也就你那个没出五服的三堂叔会烧砖了,旧时候他不给地主当过把头,开始的时候让人给斗的不轻,怕是不肯轻易给你们烧砖。”
不用李长顺再往下说,夏菊花也知道让夏洼大队替平安庄烧砖的难度不小:砖窑可不象家里的柴火灶,那东西得烧煤,还不是烧一星半点儿,开窑就不能停。
从县城拉回柴油的夏菊花,信心十足的冲李长顺点头:“我觉得等到秋天的时候,他会给我开窑的。”
是我,不是平安庄,夏菊花就有这个信心,因为她给夏家庄指出了七口水井的位置,只要夏家庄今年收成比别的生产队高,社员们都会知道那收成是谁带来的。
夏菊花的三堂叔也不例外。
带着这样的信心,第二天平安庄的生产就做出了调整:刘大喜带着十个社员跟薛技术员轮流浇地;陈秋生、刘二壮、刘三壮带一百五十个人,在林技术员的指导下锄地;刘志全、刘志双兄弟两个则带三十个壮劳力,从湙河里推回河泥来,打土坯。
妇女们现在除了红薯拉秧的时候去帮下忙外,剩下的时间都在编蓝子:经过试验,苇皮要浸泡三天才会彻底改变颜色还不脱落,还得晾上一天半才能九成干。全干的苇皮变脆容易折,九成干的编起来又省力又好定型。
编过席的妇女们,学起编蓝子来果然很快,如果不是试验染色浪费了时间,怕是现在供销社的订单都能完成了。更让夏菊花吃惊的还是七奶,她老人家没跟着大家一起编蓝子,而是自己用红、黄、绿三色,编出了一只大公鸡!
黄色的鸡头上顶着鲜艳的红冠子,下头用本色苇皮配着红色,渐渐变成鲜红的鸡身,然后是高高翘起的绿色尾巴,配色十分突兀又分外和谐,一编出来就被妇女们传了个遍。
正好到了林主任来平安庄看成果的时候,这只大公鸡可比已经变了颜色的小蓝子让林主任满意多了:“夏队长,我自己就能做主,这样的公鸡你们再编一百只,两块五毛钱一只,咋样?”
夏菊花十分为难的看了一眼七奶,老人家自己编出来的公鸡,她不能强迫她教给所有的人。可博览会的时间早就定下来了,区供销社要参加省里的选拔也早定好了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七奶一个人编不出一百个来。
“那三块钱咋样?”林主任以为夏菊花觉得价格太低不划算,自己看着手里的公鸡也觉得两块五少了点儿:明显这东西即费时间又费心思,平安庄光计工分都不知道得记多少出去。
“行,三块就三块吧,队长。”七奶突然说话了,还对看过来的夏菊花点了点头。
夏菊花等林主任走了才不好意思的说:“七奶,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字席不是你想出来的,还是蓝子不是红玲她们小姑娘想出来的?你们都能教给大家,你七奶就得自己藏着掖着?”话里带着责怪,听上去却令人心熨烫的想掉眼泪。
赵仙枝轻轻拉了夏菊花一下,笑着向七奶说:“七奶,这几天你就在这儿教我们编公鸡,你老人家的三顿饭我包了。”
“那可不行,七奶牙口不好,咬不动你们家的贴饼子,我晚上得给七奶下面条吃。”张翠萍笑嘻嘻的问七奶:“我说的对吧七奶?”
对啥对?七奶看看等着自己答案的赵仙枝和张翠萍,抿了抿掉了好几颗牙的嘴说:“把你们狂的,这话在村里说说就行了,可不行出去乱说。别的生产队都快断粮了,你们还嫌贴饼子硬,不怕人家听了打你们。”
别管外人听了打不打吧,反正不一会儿的工夫,七奶十天内的饭都有着落了,为了让她老人家答应,夏菊花连七奶要是不去各家吃饭,就不让大家学咋编公鸡的话都说出来了。
“唉,”七奶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冲夏菊花说:“你说你这心咋这么软呢。象我这样的人,在旧时候只能自己等着饿死了。可你天天让人去看看我,我编的席你还把钱都给我。好不容易我想起过去编的花样,能教给你们说明我还有用呢,我高兴着呢,哪儿好意思再吃你们的饭。”
夏菊花跟着心酸起来:“七奶,快别说这样的话,谁还没老的时候,要是到老了谁也不管谁,那日子过得还有啥意思?”还不得都跟自己上辈子似的,自己喝药?
那只编好的公鸡被林主任当场带回县城,要给郑主任看,七奶伤心一会儿就重新拿染好色的苇皮编新的。
夏菊花在旁边边看边学,几乎是跟七奶一起编完的:编一只公鸡竟然比编蓝子费不了多长时间,手快的一天就能编出来一个。
等林主任知道平安庄生产队妇女们的手速时,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儿,他本以为自己只能带一半订单到区供销社,不想平安庄生产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夏队长,你们这些天都没休息好吧?”林主任认为速度这么快,肯定是平安庄生产队妇女同志们点灯熬油才编完的。
夏菊花的眼睛确定熬的通红,不过跟林主任想的不一样,她这是为了刘四壮两口子熬红的。
因为昨天夜里,县红小队的人突然出现在平安庄,直接拍开刘家老院的门,要把刘四壮两口子抓去学习班。
领导走后几天没有动静,夏菊花还以为县主任当时只是随口答应区主任,过后就把刘四壮两口子抛到脑后了,咋也没想到红小队搞起了突然袭击。
大半夜的孙桂芝哭嚎的整个平安庄人都听到了,夏菊花这个生产队长不得不起来看看是咋回事。等到了老院,刘四壮两口子已经被红小队用粗麻绳给捆好了,四房放粮食的地方再次被打开,翻的乱七八糟的空口袋被扔的到处都是。
刘志亮和刘红娟两个躲在墙根底下一声不敢吭。以前刘四壮出点儿啥事,都冲到前头替他挡着的孙氏,站的离刘志亮兄妹远一点儿,同样跟雨打了的小鸡子一样,瑟瑟发抖着一声不出。
刘二壮和刘三壮倒是都站在院子当间,刘三壮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只站在那给刘二壮壮胆,刘二壮则试图让红小队放过刘四壮。
夏菊花见李大丫、安宝玲和几个孩子都没出来,暗暗松了口气,让非得跟着的刘志双靠边,自己来到红小队面前。
“你们这是?”她得先问问来的是公社红小队还是县里的红小队。
打头的一个就着手电筒打量了一下,问:“你是夏队长吧?”
夏菊花点了点头:“我是平安庄生产队的夏菊花。”
“嗯,县革委会了解有人破坏平安庄生产队的抗旱工作,让我们把坏分子带到学习班加强教育。”听说真是夏菊花,打头的人脸色不好,语气还算客气。
夏菊花指了指一地粮食口袋说:“那天主任说刘四壮两口子进学习班的话,不用带口粮。而且他们家还有一位老人和两个孩子,你们把他们的粮食都带走了,他们仨吃啥。”是不是得生产队给他们想办法?
刘二壮看向夏菊花的眼神里都是感激,东西厢房的门同时开了,李大丫和安宝玲一同走了出来。夏菊花冲她们使了个眼色,不让两人靠前:红小队又不是啥讲理的人,万一觉得谁眼神不对一起带去学习班,夏菊花就该心疼了。
跟夏菊花说话的红小队,不屑的看了地上的粮食口袋一眼说:“就他们家那点儿麦麸,求着我们拿我们也不稀得拿。夏队长,这两人好歹也是你们平安庄生产队的,你总不能真看着他们进了学习班,连饭都吃不上吧?”
饿死还省着祸害人呢。夏菊花看了刘四壮两口子一眼,刘四壮一见有人出头就惯常装死狗,孙桂芝却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嫂子,我下回再也不敢了,你让他们别抓我们。”
夏菊花漠然的重新看向红小队:“我们生产队就是这个情况,大家去年分的粮食都快见底了……”
“夏菊花,你这是诋毁集体的伟大成就。”红小队突然来了一嗓子,把夏菊花吓了跳,想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诋毁来着。
红小队得意的冲夏菊花咧了下嘴:“有集体的领导,你敢说社员的粮食都快见底了?”
说你不讲理你当夸你了是不是?
夏菊花冲着刘二壮和刘三壮摆手说:“你们两个,把自己家的仓房打开,让红小队的同志们看看有多少存粮。刘志双,你去叫生产队所有人都起来,打开仓房让红小队的同志们看看我是不是在撒谎。”
第88章
红小队从来碰见过夏菊花这样,当面就让他们验证的情况,不由面面相觑起来——他们都听农林局的王局长说过,今年红小队补贴比往年少,都是因为平安庄这个叫夏菊花的非得带着社员打井,才把农林局的经费都给占用了。
因此来之前几个人就商量好,得给夏菊花点儿教训,最好把她也抓进学习班。至于咋把夏菊花抓进学习班,还用问吗,随便扣帽子啥的,红小队太擅长了。
谁知这个夏菊花听到自己诋毁集体的罪名竟然不惊慌,还要让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给她做证。就算一个人人缘再好,一个当生产队长的还能不得罪两个人,她敢保证全生产队的人都能如她所愿?
更让红小队没想到的是,不用刘志双出门喊人,许多社员已经把刘家老院给围住了,听到夏菊花的话后更是纷纷嚷开了:“我们家粮食就是见底了,现在吃的麦麸还是队长年前替我们买来的,你们不信就去看!”
喊的不是一个两个人,声音马上大的能捅破天。红小队的人已经没了主意,一齐看向领头的那个。领头的也被汇聚到一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阴测测的说:“夏队长,你这是要对抗革命小将吗?”
夏菊花向领头的红小队说话的时候,她的脸色依然很平静,声音不高也不低:“老人家曾经教导我们,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们平安庄的社员,现在积极帮助红小队进行存粮的调查研究,咋成了对抗革命小将了呢?”
无言以对,红小队领头的发现自己在一个农村妇女面前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看着院外越聚越多的社员,听着越来越大的喊声,勉强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夏菊花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夏队长,我们过来也是为了帮助平安庄清除破坏抗旱生产的坏分子,不是来调查平安庄社员有多少余粮的。你看时间也很晚了,是不是让社员早些休息,别耽误了生产队明天抗旱?”
夏菊花冲着院外摆了摆手,声音一下子小了不少。站在外围的人还在吵吵,等发现前头的人不说话了,自己慢慢的闭了嘴。
这才听到夏菊花大声说:“红小队的同志们说了,不能耽误大家明天抗旱,所以让大家都回家休息。”
“休息啥,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好容易睡着,又被人吵醒了哪还能睡得着。不用休息,还是请红小队的同志们看看我们家的仓房里还剩下几把玉米,再给我们发点儿救济粮吧。”
“对,红小队的同志们给我们发点儿救济粮吧。”好些人都附合着头一个人的话,好悬没把红小队的鼻子气歪了:他们是来发救济粮的吗,不,他们是来抓坏分子的!
自己咋从抓坏分子变成发救济粮的,这事儿还得问夏菊花,可夏菊花就跟没看到红小队的疑问一样,一心劝着社员听红小队的话,快点回家休息。
社员们如红小队的期望一样,果然没对夏菊花言听计从,他们饿,他们饿的睡不着觉,迫切的需要救济粮安抚要贴在一起的肠胃,不见到救济粮就不走。
最后在红小队不得不答应,会向县革委会反应平安庄的情况后,社员们才一个个失望的离开刘家老院。夏菊花却不能跟着社员一起离开,她还得问红小队对刘四壮两口子在县城的安排。
红小队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气焰,回答的时候声调好了不少:“这样的坏分子,当然得让他们进一步加强劳动改造。正好县城好几个公共厕所没有固定的人掏,都交给他们两口子。”
夏菊花还是看着领头的,那人自嘲的笑了一下:“夏队长放心吧,红小队也能找来麦麸,咋也饿不死他们两口子。”
不管刘四壮两口子听了是什么心情,除了孙氏和刘红娟外,别人听了都挺解气是真的。等听说红小队不会把他们一家的麦麸带走,夏菊花就打起了呵欠,领头的红小队向人一挥手,几个人都推起自行车。
夏菊花不可思议的看着红小队一个个把车子骑的飞快,后头的两个拉着一头绑在刘四壮两口子手上的绳子头,那两口子为了不被拽倒,不得不跟着飞跑,心里对红小队头一次升起了佩服。
“大娘……”正佩服红小队的夏菊花,听到有人叫自己,找了一圈才发现是刘红娟,她脸上的惊恐还没散尽,眼睛里有些泪水没擦干,现在用白天孙桂芝同样祈求的眼神看着夏菊花。
没等夏菊花说啥,刘志亮一把捂住刘红娟的嘴,自己红着脸对夏菊花说:“大娘,他们没拿走我们家的麦麸,我每天也能扯红薯叶,能让奶奶她们吃上饭。”
这是刘志亮说出来的话?夏菊花看一眼李大丫,又看一眼安宝玲,那两人都微微向她点头,似是在告诉她,刘志亮跟刘四壮那几口人真的不一样。
再不一样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夏菊花想了想说:“你爹娘犯了错误,村里可能会有人说不好听的,你还小别往心里去。生产队不会不管你们的。”
刘志亮倔强的说:“我能让她们两吃上饭。”说完没忍住,眼圈红了。
“行,你要是有事儿就找陈秋生。”夏菊花觉得自己能理解刘志亮此时的心情,也不要求他非得找自己,让他找陈秋生多少能缓冲一下。
刘二壮想跟夏菊花说啥,被李大丫一把拉住了。李大丫实在是怕自己男人脑子又不清醒,说出伤夏菊花的话来——嫂子因为刘志亮开始懂事儿,对他好言好语,不等于刘二壮可以借此要求嫂子对刘四壮一家子,都同样对待。
那一家子也就出了个刘志亮,剩下的包括孙氏全都不懂人味,不值得嫂子拿他们当人!
回家后的夏菊花,翻过来掉过去想了好一会儿刘志亮——她想不明白,当初能一把把刘红娟推给红小队的刘志亮,是从啥时候开始,敢主动说出自己能让刘红娟和孙氏吃上饭的。
正因想的时间太长,夏菊花才顶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出现在林主任面前,让他脑补了全平安庄的妇女熬夜编公鸡的画面。
脑补就脑补吧,又不是啥坏事儿。夏菊花看着陈秋生一脸兴奋的数着林主任带来的现金,脸上跟着笑开了花:“我们生产队的社员都挺辛苦的,可再辛苦也得完成林主任的任务不是。”
林主任笑了一下,等陈秋生点完了钱才问:“夏队长,你们生产队现在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你愿意不愿意替县供销社炒一点糖霜花生?”
已经把钱入了帐的陈秋生表示反对:“这么大热的天,还让队长站在灶火前炒花生?再说那玩意夏天也放不住,几天就返潮了。”
生产队的活要顾,自己挣养老钱的步子也不能停不是?何况夏菊花看出林主任也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出让自己炒花生的话的,就问:“咋这个时候炒起花生来了?”
林主任有点儿为难的看着夏菊花说:“听说是区革委会主任吃过去年县供销社送去的糖霜花生,这次来平德就跟县领导提了一句,这不就……”
夏菊花就问:“那需要炒多少?”只是领导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吧?
林主任摇头笑了一下:“炒五百斤就够了。”
领导还挺能吃的。夏菊花心里想着,头已经点了起来:“行,哪天你把花生给我送来就行。”
林主任看了陈秋生一眼,把人看的离开生产队去看地里浇水的情况了,才小声对夏菊花说:“你自己要是还有花生,就都炒在一起得了,反正花生放一夏天也不好。”
敢情人家林主任不是不知道夏菊花队除了挣加工费,还能挣点儿花生,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既然林主任没把自己当外人,夏菊花也就跟他说了实话:“我剩下的花生也就二十多斤,犯不上掺在里头。别的花生我都换成油了,要不一年到头连点儿油水都见不着。”
至于在哪儿换的,有了上次兄弟被救的事儿,还用夏菊花对林主任明说吗?
听她说见不着油水,林主任心里就有了主意:“那等下次我送花生的时候,给你带点儿肉票吧,跟郑主任说说能多带点儿内部票。”
大夏天的,哪个生产队也舍不得杀刚长半大的猪,肉又不耐放,夏菊花还真是好长时间都没吃过肉了,不客气的笑着向林主任说:“那敢情好。要是能有内部票的话,你多给我们要点儿,眼看着要收麦子了,得让大家攒攒力气。”
这趟蓝子加公鸡的编下来,夏菊花没想把钱都留在生产队,还是想给动手的人悄悄分一点儿。说是悄悄,全村的妇女都参与了,也就是瞒着外头的人。
所以对这个决定,全平安庄生产队的社员没有不拥护的,大家才不会跟外头人说呢——没见平安庄的妇女,除了娘家有红白喜事,就没有请假的,都怕自己到了娘家忍不住炫耀呢。
对于夏菊花时刻想着平安庄的社员,林主任深有体会,并不觉得她想多要肉票是过份的事儿,只想着自己该咋说动主任,把内部票多送给平安庄一些。
靠着林主任的努力,就在全平德县的农民都对着干旱的土地忧心重重的时候,平安庄的社员已经抹掉嘴角的油,把镰刀磨的飞快,准备收割那五十亩麦子了。
五爷这次彻底在磨盘上坐不住了,别着烟袋锅子绕着麦地走了一圈后,掐下田边的一根麦穗,用苍老的手用力搓掉皮,把麦粒都放到嘴里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