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妆
晏一也觉得自家殿下的情绪不对了,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猜测是因为此番被偷袭的缘故,遂答道:“他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受惊过度,病倒了,属下已请孟老大夫给他看过了,眼下正在养病。”
北湛不置一词,转头就走了,晏一站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方才没说错什么话吧?怎么他家殿下又不满意了?
……
赵曳雪被送到了营房,玉茗正端着一盆水出来,见了她,惊喜交加,手里的盆都掉了,水泼了一地,她却半点也顾不上,扑过来把赵曳雪紧紧抱住,放声大哭起来:“主子!你回来了呜呜呜……”
多日来的担心和难过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一块牛皮糖,恨不得直接粘在赵曳雪身上,呜呜咽咽道:“您若是回不来,奴婢就打算跳娄江随您去了……”
赵曳雪好气又好笑,道:“说什么傻话?你跳娄江做什么?”
玉茗抹了一把泪,抽泣道:“您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就去下头伺候您,向阎王爷求个情,下辈子咱们继续做主仆。”
这话傻气又真挚,赵曳雪心中一暖,摸了摸她的头,道:“幸好你没跳,不然我回来岂不是见不着你了?”
闻言,玉茗也破涕为笑,擦着眼泪道:“主子没事就好,太好了!”
然后又追问赵曳雪这几日的经历,末了,玉茗唏嘘道:“想不到竟是昭太子把您救回来了,这么说,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人。”
赵曳雪失笑:“你懂得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玉茗却不服,道:“奴婢当然懂得,不论他平日里如何,在那种时候,他愿意舍了性命去救您,对奴婢来说,他就是个好人。”
赵曳雪故意提醒她,道:“你从前还骂了他。”
玉茗撇了撇嘴道:“即便他是个好人,也不妨碍奴婢骂他。”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赵曳雪有些忍俊不禁,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听说李郎病了?”
玉茗忙道:“是,上次奴婢看见他的情形就不太好,这次又受了惊吓,病得更严重了,瘦了一大圈,奴婢险些都认不出来他了。”
正在这时,门被人轻轻叩响了,玉茗与赵曳雪对视一眼,道:“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
话虽如此,玉茗仍旧去开了门,赵曳雪听见她低呼一声,兴奋地转头对她道:“主子,是李郎来了!”
她打开了门,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果然是李珏,唤道:“阿雪!”
赵曳雪看清他的模样,有些惊诧,好些日子不见,他确实瘦了许多,又长高了些,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面带病容,不时轻轻咳嗽着,精神颇有些萎靡不振。
赵曳雪忙让他坐下,道:“才听说你病了,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李珏面露苦涩,低声道:“我也不知,只是总觉得心口闷。”
玉茗倒了一杯茶给他,赵曳雪轻声道:“我听说他们派了大夫给你瞧病,会好起来的。”
李珏却摇头,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茫然道:“好不起来了……”
这话却是不祥,他说完又闷闷地咳嗽起来,赵曳雪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她非梁人,所以无法感知对方的痛苦,任何言语在这种时候都显得过于单薄。
好在李珏又打起精神,问道:“我记得阿雪有头风症,这次落水,不要紧吧?”
赵曳雪摇摇头,把之前的说辞又搬出来给他听:“从前在宫中时,太医给我开了些药丸,可治这头风症,已经好多了。”
李珏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着,轻轻咳嗽几声,忽然道:“我……我听说,是那个昭太子去救了你?”
赵曳雪不防他突然提起这个,应了一声,但见李珏面上犹犹豫豫,主动道:“李郎想问什么,直言便是。”
李珏有些踌躇,手心蹭了蹭衣裳,迟疑道:“朕……我,我记得从前,你初嫁来梁国,大婚的那一夜,你告诉我说你有一个心上人,喜欢了很久,他……就是北湛吗?”
那时候赵曳雪前往梁国和亲,嫁给年仅八岁的李珏,她的夫君一团孩子气,新婚之夜,两人躺在婚床上,赵曳雪给他讲了一夜的故事,说庄国的风土人情,节日礼俗,说到七夕节,有情人会相约去月老庙的树下系红绳,以求此生长相厮守。
李珏问她:你也去过吗?
赵曳雪怔忪了许久,才答道:我去过,和我喜欢的人。
李珏张大眼睛,好奇道:那你为什么不和他成亲?
赵曳雪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道:因为我后来去庙里,把我们系的红绳剪断了,所以不能成亲。
年幼的梁国君王天真地道:这有何难?朕派人去帮你把红线重新续上,你们就能成亲了。
赵曳雪笑起来,笑靥若花,眼泪却掉了下来,她蹙着眉尖道:断了就是断了,再续不了了啊。
时隔多年,如今她面对李珏的询问,并不回避,只轻声答道:“是他。”
李珏咳了一声,道:“难怪他要救你,想来他……”
一旁的玉茗忍不住替赵曳雪辩解道:“可是都那种紧急关头了,难道不是主子的性命更重要吗?”
李珏有些讪讪道:“是,是,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看向赵曳雪,无措道:“阿雪,我没有疑你。”
赵曳雪颔首,道:“我明白的。”
室内空气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被玉茗顶了那一句,李珏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不自在地岔开话题:“若是那一天陈权将军夜袭成功了就好了。”
“陈权将军?”赵曳雪看向他:“你知道有夜袭之事?”
李珏支吾道:“不大清楚,只、只听见过风声……”
玉茗十分震惊,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知主子一声?倘若夜袭之人伤了主子呢?”
李珏连忙补救道:“我原是想告诉阿雪的,只是柴源沛说,不要叫你知道……”
他大约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妥当,悻悻地住了口,气氛近乎凝固,还是赵曳雪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珏松了一口气,立即道:“确实如此。”
话题就此到了头,李珏有心想问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遮遮掩掩地问道:“阿雪,那昭太子……对你如何?”
赵曳雪抬起眸,直视着他,道:“不如何,李郎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李珏不自在地搓了搓指尖,低声道:“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罢了。”
他这般迂回,赵曳雪却直白地挑明:“我与他虽然有旧情,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时过境迁,往事俱已,你我是夫妻,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李珏嗫嚅了片刻,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猛地跳起来,道:“我不是疑你,你别多心。”
他说完,又急急道:“时候不早,我、我先回去了。”
李珏匆匆忙忙地走后,玉茗有些不满地合上门,道:“主子,他究竟来做什么的?半点都不关心你的身子,反而揪着那个昭太子问来问去。”
赵曳雪看着颤悠悠的烛火,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啊。”
才吹了一会夜风,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似乎发作得比之前更厉害。
赵曳雪准备休息,然而还没过一刻钟,就有人过来敲门了,是晏一,他的神色颇为严肃,对赵曳雪拱手道:“琴川公主,殿下有请。”
等到了地方,赵曳雪才知道怎么一回事,李珏被抓了。
第25章 谁想要这种无用的旧物?……
李珏是在回去的路上被侍卫带走的, 赵曳雪跟着晏一到了中堂,只见里面灯火通明,门口有士兵把守着, 戒备森严,堂上站了许多人, 烛火影影绰绰,将人影投在墙上。
李珏站在堂下, 身形看起来更加瘦削了,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就好似一根细竹竿儿挑了衣裳似的, 风一吹就要倒。
他的脸色煞白, 满眼都是惊慌, 见了赵曳雪来, 忙唤道:“阿雪!”
一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赵曳雪身上,尤其是最上方的那一道目光,沉沉的, 叫人无法忽视。
赵曳雪朝堂上望过去, 北湛穿着深色的常服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他的眉目俊美, 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只这样淡淡投过来一眼, 带着隐约的威势,让人压力倍增。
他的目光掠过瑟缩的李珏,最后落定在赵曳雪身上,薄唇微动, 声音沉沉地道:“他方才去见你了?”
赵曳雪垂下眼帘,道:“是。”
北湛面上不动,语气却冷了几分,漫不经心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这话一出,李珏的神色倏然就变了,谁都能看得出他眼中的慌张,显然是有内情,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赵曳雪,空气不知不觉变得紧绷起来。
赵曳雪却十分从容,镇静答道:“没说什么,只是一些小事。”
一个将士嚷嚷着逼问道:“什么小事,怎么不敢说出来?还要大半夜鬼鬼祟祟地密谋?”
赵曳雪不慌不忙,反问道:“是夫妻间的私房话,难道将军也要听吗?”
那将士顿时一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反而是上方的昭太子开口了,声音冷冷地道:“孤倒是想听听,你们的私房话。”
李珏刚刚才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又紧张起来,频频去看赵曳雪,生怕她说出点什么。
面对如此多的目光,赵曳雪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北湛,道:“我与李郎是夫妻,我才遇险回来,他作为丈夫前来关怀我一句,应当没有错处,不知他是犯了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兴师动众?”
北湛表情阴沉,道:“孤怀疑他与前几日梁人夜袭之事有关。”
赵曳雪坦然直言道:“当然有关。”
众人皆惊,而李珏的面孔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透着掩饰不住的张皇失措,却听赵曳雪道:“梁人夜袭,目的不正是为了要掠走他么?当然与他有关。”
北湛紧紧盯着堂下的赵曳雪,在灯烛光芒的映照下,那双略深的烟灰色眼瞳透着彻骨的寒意,他缓缓沉声道:“孤的意思是,他或许在与梁人密谋。”
一字一顿,不给赵曳雪任何狡辩的机会,任谁都能听出昭太子话中隐藏的怒意,堂内的气氛一时间紧张得近乎凝固,就连昭国的将士们都不敢吱声。
赵曳雪沉默片刻,别开视线,道:“此事我虽不清楚,但是殿下,万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
她话音一落,北湛便蓦然抬手,一道寒光迅速撕裂空气,擦着李珏的侧脸而过,发出咄的一声闷响,众人定睛细看,那廊柱上竟是牢牢钉着一把匕首。
李珏只觉得脸颊右侧划过一丝凉意,紧跟着刺痛不已,他伸手摸了一把,指尖是殷红的血,他吓得惊叫一声,手足发软,跌坐在地上。
“阿雪!”
赵曳雪正欲去扶他,却听北湛冷冷地开口道:“你要证据,孤自有办法。”
他说着抬了抬手,几个侍卫蜂拥而上,把李珏架了起来,往外拖去,李珏吓得拼命挣扎:“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朕!放开我!”
然而他的力气实在小,那几个侍卫的手如同铜铁铸就一般,牢牢地桎梏着他,李珏绝望之余,只得转向赵曳雪求助:“阿雪,救救我!阿雪!”
北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若寒霜,沉声吩咐道:“把他带下去。”
李珏被带出去时,犹在不停地呼唤赵曳雪,堂内一片安静,将士们面面相觑,看出来昭太子殿下心情不佳,所以谁也没敢先说话。
晏一把匕首取了下来,放回北湛面前的案上,道:“殿下,审问李珏之事,是由属下去办吗?”
北湛的眼睛仍旧盯着赵曳雪,像是不肯放过她的丝毫表情,冷冷道:“让曹卫学去审。”
曹卫学治军极严,在军中素有黑面阎王的名号,士兵们闻之色变,两股战战,但凡有人犯到了他手上,不掉几层皮休想脱身。
北湛这命令,显然是要治一治这位旧梁的小皇帝了,晏一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暗地希望曹卫学下手轻一些,李珏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只怕捱不住几下狠的,就要一命呜呼了。
此事算暂时告一段落,众将士纷纷退下,最后空荡荡的堂上只剩下赵曳雪和北湛两个人,一坐一立,空气寂静无声,谁也没有先开口,沉默地对峙着。
在刚刚开始,赵曳雪的头便隐隐作痛,余光瞥见了案上的匕首,眼熟得惊人,她讶异问道:“它怎么在这里?你之前明明说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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