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妆
赵曳雪垂下眼帘,声音清晰地道:“怎么会是为了他呢?我是为了阿姊呀,您庇护了我这么多年,是该回报阿姊的时候了。”
她笑容轻浅,眸中透着十二万分的诚挚,叫人看不出半点端倪来,过了良久,长公主才起身,问她:“这样做,你不会后悔?”
赵曳雪语气坚定地道:“阿姊,我从不后悔。”
从决心踏出那一步开始,赵曳雪就从没想过后悔,她对庄国的所有留恋,都系在了那个少年身上,当亲手斩断那一根线时,她就如同一只坠落的纸鸢,漂泊到何处都无所谓,因为无论在哪里,她都觉得痛苦。
痛苦于不能相守,痛苦于此生太漫长,而后悔,不过是加重了这种痛苦。
阿娘曾经告诉她:有些错,是一辈子都不能犯的,永远不要去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它的代价绝不是你能承受的。
赵曳雪觉得阿娘是对的,她的出生本就是一个错,此后更是用一生诠释了,何为奢望,何为代价。
她这样的人,注定得不到他人的爱,也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
这一夜,赵曳雪睡得并不安稳,到了后半夜更是噩梦连连,好在最后终是醒了,哪怕是因为头痛而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微亮,大汗淋漓,头痛如针刺一般,脸色苍白如纸,旁边传来了一个微低的声音:“怎么了?”
紧接着,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额头,北湛眉头皱起,道:“是哪里不舒服?”
赵曳雪咬紧牙关,只轻轻摇头,表示没事,北湛摸了一手的冷汗,哪里肯信,追问几遍,见赵曳雪不肯说,便冷了声音:“你若不说,我去把王婶叫起来。”
说着便起身,赵曳雪怕他真的去麻烦别人,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求道:“不要去。”
她疼得脸色惨白,柳眉微蹙,眼里盈了泪意,看起来十分招人疼,北湛盯着她看了片刻,最后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缓和了声音,道:“究竟是哪里疼,告诉我一声。”
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就像是回到了年少时候,他待人一贯是冷漠寡言,但每次对上她,总是一副没有什么办法的样子。
赵曳雪怔怔地望着他,忽然间,眼泪决了堤,在这一刻,就仿佛这么多年来在心中积累的高墙瞬间溃败坍塌,她大声哭泣起来。
北湛猝不及防,近乎手足无措,只能不断追问:“怎么了?”
赵曳雪哭得泪眼迷蒙,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地告诉他:“阿湛,我头痛……”
第23章 【已修】 “小郎君,可会……
次日晨起的时候,赵曳雪两眼已经肿得如桃子也似,王婶子十分震惊,背着北湛,悄悄问她:“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赵曳雪呐呐,正欲解释是因为头痛,却听王婶子自言自语道:“你家郎君着实厉害,把你欺负成这样。”
赵曳雪连忙道:“他没、没欺负我。”
王婶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副你不必多说,我心里清楚的模样,道:“怎么没欺负?没欺负你能哭成这模样?”
赵曳雪忽然间福至心灵,反应过来,她说的此欺负非彼欺负,顿时大为窘迫,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嗫嚅道:“我……不是……”
王婶子摆手,笑着道:“好罢,小娘子脸皮薄,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和好如初就好,小夫妻还是要一条心。”
她说罢,提起菜篮子,道:“我去地里瞧瞧,看看韭菜出来了没有。”
王婶子才走,北湛就从外面进来了,他手里提着一捆柴枝,放在墙垛下,问赵曳雪道:“头还疼吗?”
赵曳雪摇摇头,大概是因为今日天气好,阳光落在院子里,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她的头也没有再痛。
北湛又道:“药喝了吗?”
“喝了。”
赵曳雪看着他把柴枝一根一根摆放整齐,两人谁也没说话,院子里空气安静,忽然间,屋后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咕咕声,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只见王婆婆脚步蹒跚地从屋后转出来,手里还捉着一只老母鸡。
她问北湛:“小郎君,可会杀鸡?”
北湛:……
他在战场上杀过人,还真的从没杀过鸡。
眼看他面露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赵曳雪忍不住轻笑出声,北湛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十分镇定地对王婆婆道:“会。”
“好好,”王婆婆很是高兴,把老母鸡递给他,叮嘱道:“你把这只鸡杀了,给你媳妇养养身子。”
北湛颔首,接过老母鸡,王婆婆从灶屋里拿了菜刀来,他想了想,对赵曳雪道:“你先回屋。”
堂堂一国太子要杀鸡,赵曳雪还没见过这等稀奇事,哪里肯走?只道:“我就看一眼。”
北湛皱起眉,道:“你不能见血。”
赵曳雪辩解道:“比从前好了许多。”
北湛仍旧不同意,她举起手捂住眼,露出两条窄窄的指缝来,讨好地问道:“这样可以了么?”
北湛只好由得她去了,左手捉鸡,右手拿刀,一本正经的模样,看上去很有些架势,要不是赵曳雪清楚他的底细,恐怕都要被糊弄过去了。
王婆婆又拿了一个陶碗放在地上,北湛愣了愣,道:“这是……”
王婆婆指了指碗,道:“盛鸡血。”
北湛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拿起刀,对着鸡脖子就要动手,王婆婆忙道:“脖子上的鸡毛要拔了。”
北湛面上的表情都要凝固了,他迟疑道:“还要拔毛?”
“对呀,”王婆婆道:“不把毛拔了,脏东西就掉到鸡血里了,会坏的。”
北湛沉默片刻,放下刀,开始给鸡脖子拔毛,那只老母鸡或许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住咕咕地叫着,拼死挣扎,鸡毛乱飞,场面一时间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拔完鸡毛,王婆婆连声道:“可以了,可以了。”
北湛立即住了手,他看过来一眼,赵曳雪会意地捂住了眼睛,手指分开,从细细的指缝间往外瞧。
只见北湛手起刀落,那只鸡就头身分家,脑袋飞了一丈远,王婆婆哎哟叫起来:“后生,怎能这样杀鸡呢?”
北湛难得露出几分窘迫,他诚心诚意地请教道:“那要如何杀?”
王婆婆一拍大腿:“只叫你抹它的脖子,不是叫你砍它的头,你何曾吃过没有头的鸡?”
北湛:……
他还真没吃过有头的鸡。
看着他一脸的不自然,旁边的赵曳雪实在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在王家用过午饭,北湛便向王婆婆两人告辞,王婶子忙问道:“你媳妇身体还未大好,怎么就要走了?路上劳累奔波,落下病根可怎么办?”
北湛看了看赵曳雪,答道:“家里有事,不能耽搁,不过已有人来接了,不妨事。”
听了这话,王婶子才放心,道:“有人来接就好,你们这样的穿着打扮,模样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这世道乱得很,出门在外可千万要小心。”
北湛受了嘱咐,点头应下了,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来,递给她,道:“微薄谢礼,不成敬意,来日遇到什么难处,可拿着此物到州府求助,若不然,典当了也值几个钱。”
王婶子连忙推辞,劝了几次,她才受了,临行前,她又把赵曳雪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劝道:“往后和你家郎君好好儿过,平日里使使小性子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在大事上,千万要斟酌,可不能如从前那般任性了,你家郎君体贴细心,打着灯笼也难找,你此番同他回去,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就成。”
赵曳雪默然无语,但是面对妇人殷切善意的眼神,她只好颔首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婶子。”
王婶子亲自把他们送到村口,看着两人过了山坳才回去,山间小路不好走,荒草足有腰深,坡路陡峭,北湛都是先试探过了,才让赵曳雪跟上去。
如此走了一刻钟,忽闻林间传来几声唿哨,两长一短,像鸟儿清脆的啼叫,北湛停下步子,将手指放进口中,吹了数声,正好是两短一长。
没多久,林间便传来一阵窸窣之声,紧跟着,一行人从矮树后钻了出来,打头那个正是晏一,他走上前来,拱手行礼:“殿下。”
北湛问道:“马呢?”
“在前面。”
北湛点点头,道:“走吧。”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晏一以为他还有什么吩咐,连忙洗耳恭听,却见北湛越过他,向赵曳雪招手:“过来。”
晏一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即识趣地让开了道,并且冲其他几个属下打眼色。
然而那几个人都看不懂,各个一脸茫然,不知所谓,晏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倘若林子健那厮在就好了,必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第24章 【已修】 时过境迁,往事……
由晏一领路,一行人穿过山林,到了栓马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侍卫正在看守,见了他们立即迎上前来。
一共有七匹马,每人一匹,赵曳雪从十岁起就开始学骑射,然而自从来了梁国之后,她就极少再碰这些了,骑术不免生疏,那匹又是战马,性子难驯,没多一会,赵曳雪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头。
前面的北湛似有所觉,勒停了马,向她看来,晏一几个也纷纷停下,赵曳雪不好让他们久等,只得策马追上去。
但是她到底比不得常年在马背上作战的人,没多时候又落在最后面,如此往复,赵曳雪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她久不骑马,大腿内侧的皮肉被马鞍磨得生痛,山路不好走,马背颠得她头晕目眩。
在第四次停下来的时候,北湛径自策马到她身边,伸出手,道:“过来我这里。”
晏一与几个侍卫都纷纷投来意外的目光,赵曳雪略微迟疑,然后摇了摇头,道:“我可以跟上的。”
北湛眉头皱起,忽然倾身过来,两手扣住她的纤腰,竟直接将赵曳雪整个人从马背上抱起来,放到自己身前,沉声道:“坐好,再这样耗下去,天黑都到不了沙河关。”
他把赵曳雪那匹马的缰绳扔给晏一,示意他牵着,然后命令道:“出发。”
晏一等人目瞪口呆,看着他纵马疾驰而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卫小声道:“这……殿下看起来不像传言里那么厌恶赵皇后啊?”
晏一对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道:“传言不可尽信。”
说完,便挥动马鞭,策马追了上去。
逆着娄江往上,再往前便是沙河关,关卡两侧都是高山悬崖,位置险峻,易守难攻,这是原梁国极为重要的一道关口,也是最后一道,沙河关一旦被破,敌军便能长驱直入,深入内腹,再无可阻拦。
当初昭军花了整整四个多月的时间,才艰难攻下沙河关,关内有重兵把守,待出了沙河关,急行军只需几日,便能抵达昭国边境。
北湛一行人入关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士兵举着火把,开了小门来迎,天光太暗,一丈之外什么都看不清,自然也无人注意到昭太子的马背上还坐着一个女子。
脚踏上实地的时候,赵曳雪险些跌坐下去,她只觉得两腿酸痛无比,浑身上下好似要散了架一般,北湛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对晏一道:“让人带她去休息,林子健和曹卫学呢?”
晏一答道:“属下已派人去知会了,想是正在赶过来。”
北湛一边走,一边问道:“抓到的那几个活口呢?”
“子健派人看押了起来,就在牢里。”
“审了吗?”
“已经审过了,殿下要去看看吗?”
北湛嗯了一声,他忽然想起什么,问晏一道:“李珏如何了?”
听见熟悉的名字,赵曳雪下意识朝他们看过去,却没想到正好对上北湛的目光,在黑夜中,他那双略深的烟灰色眸子变得很沉,在火光下折射出如寒星一般的光,不知为什么,赵曳雪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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