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免了翰林院的职务,杖责二十。但并未革除旁的,旨意上也言明他才学出众,诚心悔过,大抵是要派去外任,或者补缺了。
沈潇领了来监刑的职,看着羽林卫把他按倒,他伸了伸手,那支行刑的木杖就到他手里了。
“郑六郎,你该知道本将是做什么的。别说二十杖,十杖,本将就能打的你丧命。”
沈潇憋一肚子火,这东西气的胡瑜兰几天没吃好饭,要不是看在皇上下的命令,他把人打死了说不过去,非打死这兔崽子不可!
他往手心呸呸两下搓了搓,使劲儿打下去。
二十杖?皮开肉绽还是行的。
这时候的胡珊兰正在赶往泽安洲的路上。
船行这些日子,幸而有沈润保护,一路稳妥。下船后又行两三日,才算到了泽安洲。嗅着这里熟悉的气息,胡珊兰觉着心都踏实了下来。
沈润起先沉默寡言,一把大刀委实吓人,但日子长了就发现,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胡珊兰就在泽安州州府昴城落下,忙碌两日相看了一处不大,有些偏僻,却胜在宁静的小院子里。她才安顿下来,这日有人敲门,冬儿才开门就惊呼道:
“大爷?”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午十点更!
第二十五章 生意
盛夏酷暑, 正在树下扇扇子的胡珊兰顿住了。
胡青羽沉着脸跟在沈润身后进来了,待看见树下的胡珊兰,顿时拧眉, 脸色越加难看。
胡珊兰心也一沉, 慢慢站起来, 但腿软了一下, 趔趄着忙扶住树。
“怎么闹成这样,也不与我说一声?”
胡青羽快速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几眼, 似乎憋着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胡珊兰离开郑家对郑家来说是最好的借口,可以不必给胡家交代,还能撕破曾与胡家口头上的约定, 让郑蔚与平章公府结亲。所以这时候郑尚书想必已与胡泰知会过这些,胡珊兰猜测,胡青羽是不是来问罪的。
胡青羽坐下, 看茶盘里还有空杯子,自顾自倒茶, 连喝了几杯,把一壶茶都喝空了,才算勉强平了那口气。在胡珊兰的惴惴不安下道:
“还有银子没了?”
胡珊兰没做声, 冬儿在旁边低声道:
“没,没了。”
一共二百来两银子, 这一路船费雇车, 沿途吃喝住宿, 沈润一路保护她们, 总不好还叫他出银子, 到泽安州后又买了这个院子,确实剩的不多了。
“你预备怎么过活?”
“我,我与人做些针线,浆洗衣裳,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胡青羽心气又不顺了。
胡家的女儿都沦落到给人做针线浆洗衣裳过活的地步了?
“你二姐给我写信说了你在郑家的事。”
胡珊兰诧异了一下,缓了缓,扇子又开始摇了。要是这样,还真不算什么大事了。她这才有闲心,叫冬儿给茶壶续了水。
胡青羽看已然没了颜色和味道的茶水,心里难受的很。也知道胡珊兰方才乍然见他之下的意外和紧张。她怕胡家对她私逃郑家进行责难,更怕胡家再度把她拘回去,待价而沽。毕竟她是个姿色不俗的姑娘,在清源洲名声不小。
“郑家不做人,爹那边你不用管,也不要回去,就在这边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短什么缺什么,都与我说。”
当初胡泰送女入京时,胡青羽就觉着不妥当。胡家日子过的好,很犯不上做这种卖女一样的事情,但他终究没有阻拦,而在胡瑜兰的信送来时,这种当初没有阻拦的深深后悔,更是让他难过至极。
他扫了眼院子,觉着太过寒酸,只七八间屋,当庭一个院子。这还是小事,这么个妙龄姑娘,又生的可人意,只主仆两个在这儿,确实不妥。
但胡珊兰出事后逃离郑家,没有选择回胡家而是孤身到此,可见当初他爹把人送出去,也叫她寒了心。
她显然不想再与郑家胡家有瓜葛,但他还是取了几张银票。
“这不是胡家的银子,是我与你嫂子自己的铺子赚的钱,你别推脱,我做兄长的,照应你本也应当。”
“大哥,我能过得去。”
胡青羽蹙眉:
“那你只当是胡家分家给你的,这还远不够。你只想胡家选皇商的事你出力不小,这都是你该得的。”
胡珊兰为胡家选皇商,确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被人欺骗利用,耗尽身家,还丢了名声。一个姑娘没了名声那真是叫人活的艰难的事。
胡珊兰忍不住笑了笑:
“大哥,哪有分家给女儿分银子的。”
胡青羽长长的出了口气:
“做大哥的没本事,没法儿替你讨公道。”
但他会劝胡泰,不要再生与郑家结亲的心思。盛京权贵不知凡几,胡家如今也已是皇商,反正都要花银子,结交谁不是结交?
沈润听兄妹二人说了半晌话,忽然道:
“胡姑娘会打理铺子么?”
兄妹看过去,胡珊兰才道:
“生意上的事知道一些,但也只是布庄的生意。”
沈润道:
“那就行,沈家在泽安洲有几个铺面,前阵子被管事的蒙骗,人财两空,姑娘若有心,可否愿意替咱们打点铺子?”
胡珊兰想这大抵是胡瑜兰特意交代对她的照顾,才要开口,胡青羽却道:
“我妹妹不与人做管事,要做,就做老板。那两间铺子在哪儿?是否繁华?铺面可大?周边都是做什么生意的?可否稳妥?”
沈润答了,胡青羽道:
“西街的铺子就算了,那里寥落,倒是东大街的铺子还行,地处繁华,也离王府近。”
胡珊兰怔怔的,就见胡青羽将那几张银票往她怀里塞去:
“我妹子租你们铺子,自己开店。”
“啊?”
胡珊兰诧异,沈润想了想:
“合作?”
胡青羽也想了想,做商人的,与官家的人合作,有背景靠山,这生意才做的顺当,尤其适合胡珊兰这样的孤身姑娘,遂点头:
“行。”
胡珊兰还没缓过神,生意就已谈妥了。实则她也有这个心思,原想把仅剩不多的首饰典当了,去盘个小铺子做些小本生意,但没想到胡青羽来了,沈润也有意相助。胡珊兰张了张嘴,胡青羽立刻道:
“就这么定了!”
他以为胡珊兰要拒绝,谁知胡珊兰道:
“大哥,我从哪儿拿布?”
胡青羽梗了一下,才道:
“这还不好说?”
他看胡珊兰抿了抿嘴,又道:
“从胡家商铺拿布的铺子多了,你自己做自己的生意,又碍着谁了?”
几人三言两语,便把胡珊兰与沈家合作开铺子的事说定了。沈家出铺面,胡珊兰出人,所需本钱各出一半,利润也各得一半。
胡珊兰没什么野心,能养活自己和冬儿也就行了。
沈润见事说定,便说自己还有差事要办,就走了。胡青羽就与胡珊兰说起话来,自然就说到了胡瑜兰的事。
“爹押贡布进京了,我见你二姐的信后就急着来找你,这沈二郎就在你二姐说的地方等我,把我带过来的。”
胡瑜兰在被送到徐内官外宅当晚,就借口取行礼私逃了,自然是经过严密算计,偶遇下值回府的沈潇,凭那一身柔弱无骨扮出的可怜模样,一步步蚕食了沈潇。
沈家确实是前朝世家,遭人陷害满门抄斩,兄弟二人被提前一步送走才保下命来,后来经查一切都是陷害,又还沈家清白。
沈润是早年替皇上办差伤了眼睛,如今只能依稀瞧着光亮,却并瞧不清什么。
“你啊,到你二姐跟前差远了。若是你二姐去了郑家,他郑六郎哪能得什么好?”
胡青羽说罢自觉失言,生怕惹了胡珊兰伤心,忙住口偷瞧,却见她神色淡然。
“你……”
胡珊兰给他续了杯茶:
“总得活着不是?难不成要为别人的过错难为的自己活不下去?”
她是经过无数次掏心分割之痛的人了。
郑家就是个糟污坑,没一个好人,进去也别想好。要说抛下的一干二净了,也不是真话,曾经付出有多深,如今怨恨就会加倍的有,但那又怎么样呢?为了报仇失去自我?
还是等她有本事的时候一击致命吧,如今就踏踏实实过自己安稳的日子。
胡珊兰能不困囿其中,胡青羽很是赞赏:
“听沈二郎说,郑六郎不知发什么风,折腾的叫撵出翰林院了。”
“哦,真叫人意外。”
胡珊兰毫不走心的感叹了一句。
话说到这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胡青羽转头与胡珊兰说起铺子的事,趁着机会教导她许多,就教了她最稳妥便宜的算账法子。
白氏在时胡珊兰不少去胡家商铺,虽日子已久,但铺子里的事还是记着不少的,如今有胡青羽在,帮着她梳理,很快就把铺子的事情理顺下来。
胡青羽黄昏时离开,说定了明日来与她一同去买几个下人,毕竟胡珊兰这样的孤身姑娘,还是使唤卖身契在手里的人更能安心些。
送走胡青羽,日渐黄昏,天儿也没多凉快。如今正是梅雨季节,是不是淅淅沥沥一阵小雨,但并不见凉快,反倒越发潮湿闷热。冬儿是扇子不离手,胡珊兰往年也总觉着这阵子难熬,可如今坐在合欢树下,内心平静,这些潮热竟也不觉着了。
她只是想着,她爱吃的梅子要熟了。
日子么,这样才叫过。
胡珊兰熬粥,冬儿去街上买红豆饼,才走,院门又被敲响,胡珊兰无奈的从树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