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渡水看花
他开口,看着她鬓边的发丝被他吹得颤动,心跳得飞快,“黄花林里明明是喜欢的,你瞒不过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既伤心、又沉醉,“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你就是介意,介意。”
她没出声。
他滚烫的脸贴着她的,开始吻她的耳垂。
她将手向后攀援,扶住他的后脑。他遂与她交颈温存,面挨着面,唇贴着唇。可他随即发现,这样并不能令他好受一点,他整个人像只火球一样,外面在燃烧,里面在蚕食。
他扳来她的身子,搂在怀里,低着头细细吻她。最初,她很迟疑,终还是回应。他抱起她,放在榻上,压着她问:“阿宝决定了吗?”
她点头。
他一只手扶着她背,另一只手伸了进去。很快,那些繁复的衣物被他剥除,扔了满地。
她的肌肤凉如冰雪,禁不起他一触即化。两人愈加交融,他反倒渐渐清醒。如果贺初吃了那半丸药,她的身子应该和他一样灼热。
这个念头一旦闪过,他大吃一惊,抬手去触那人的发髻,冰凉的饰物至少有四五件。可他每次见贺初,贺初从来都是简单装束。
此时的他,意识已在边缘徘徊。 他兀自挣扎,奋力丢开了那人,几乎是摔着下榻,跌跌撞撞燃了烛火。
那女子鬓乱钗斜,胭脂色的抹胸裹着雪脯,一对妙目瞄着他。
竟是上次诱惑他的那个侍女。
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他吻她的时候,她起初迟疑,不敢回应。只因那不是他的习惯,他一向不喜用唇,也不喜用手,除了对他心爱的女子。
药劲还在,他转过身,不敢再看她,静了静道:“穿好衣服。”
那侍女缓缓滑下榻,随手拎了件衣裳,披在身上,跪在他身后。
“你好大的胆子。”他不免后悔。
阿芙屡屡跟他提过这个侍女,说每次见到她,她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没有哪家侍女敢这么明目张胆,恬不知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以后会收了她。但他太自大了,一笑置之,他并不会将一个侍女放在心上。
“主人还要奴滚吗?”她幽幽道。一个“滚”字,她咬得尤其重。
王熊想起来了。
那日在平和殿拒婚回来,他淋了雨,她拿着巾子给他擦头时,不时用一对眸子偷瞄他,胸衣包裹的雪脯,在他眼下若有似无的呈现。
他想着崔彻与贺初般配得令人无语,一时怒不可遏,推着她,一直贴到墙壁,一把扯下她的抹胸。余光里,两团雪白蓬了出来。而后,他对她吐出了一个字——滚。
那一幕换做平时,不算什么。可此时此刻重现,却助纣为虐的无端的撩拨着他,他发肤的每一寸都在灼烧。
王熊回头视她,只见她极其大胆的只披了一件外袍在身上,而那件外袍还是他的。
威严的星蓝缎袍下,依稀可见她白皙婀娜的身子,两相映衬,竟碰撞出一种奇异摄人的美。他又惊又怒,苦苦忍着想一把掀了的冲动。
是谁主使她来的?
两只手死死按着桌案,讽刺的是,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贺初。他跟贺初斗来斗去,他做初一,她便做十五,他与贺初之间,既存在着一种坚不可摧的信任,又总是一场不择手段的尔虞我诈。
取了衣架上搭着的另一件衣袍,穿戴好。他头痛欲裂,挪到她身前,一只手指勾着她的下颌,面前却有两个影子在晃动。
一个是侍女的,一个是贺初的。终于,他们合二为一,成了贺初。
他看见,他在漫天星光下箍着她,攫取她的唇。她奋力挣扎,他乘机将她压在身下。他的唇战栗又渴望,不敢久留,只得离开她的唇,改去吻她的耳珠。
热的呼吸,凉的发丝,燥的欲火,湿的舌尖,是他的撩拨,也是他的克制;是他的取悦,也是他的诱惑。
他看见她对他说:王云骓,我收了探花郎的信物,很快我就要嫁给探花郎了。 她抹去脸上的水珠,笑得皎洁,而他却一拳捶在船围上。
他还看见她缓缓走到身边,席地而坐,把衔在嘴里的狗尾巴草拿出来,一脸轻松,毫无怜悯地蹭他受伤的脸,轻蔑地道:“王云骓,你做了这么多,是想娶我,是不是?”
是了,他做这么多,是为娶贺初。一口气血涌上,实在无法排遣。他后退几步,还是喷了出来。
那口鲜血,洇在他玄色衣袍胸前,很快被掩盖。侍女的脸却不可避免地溅到了几滴。
手边没有帕子,他微侧着身,眼角的余光,俯视着她,用他外袍的衣袖轻轻去拭,不知是为擦掉自己的委屈,还是侍女的。总之,一点一点的替她擦拭干净。
渐渐的,衣袖下,露出侍女一张完整的脸,颇有姿色。人清醒了五分,他咬了咬牙,问:“是谁,谁主使你来的。”
“奴见主人藏了药丸出去,回来后,眼神和脚步都不对劲,又吩咐我们一律不准进屋子。奴实在不放心,所以偷偷进来看看。”
这个答案虽不老实,却令他释怀。至少不是出于贺初的指使。
他差点功亏一篑,但也证明了,纵使在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他也坚持了自己的心。
侍女偷瞄他一眼,他眼底压着狂风骤雨,静冷威严,身上的那件玄色金绣缎袍,除了衣袖外,一丝不苟。
她见过,他为王芙拭汗,他手里拿着灰雀色帕子,一点一点蘸着小姐的额。他的手有些粗糙,遂显得精致的丝帕更加精致,温柔的动作格外温柔。
而刚刚,他为她擦了脸上的血迹。
她拉着他皱着的衣袖,“主人打算,迎娶夫人之后,将奴交给夫人处置?”
原来上次,她听到了阿芙和他的对话。
王熊轻笑一声,“你太机灵了。”
侍女继续道:“主人想让夫人决定,让奴换件差事,还是嫁给某个小厮,或是干脆打发了出去?”
“所以呢?你在担心什么?”
“小姐说奴平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明目张胆、恬不知耻。”
“她说得不是事实吗?”
“连小姐都这么认为,夫人来了,怎会容得下奴?”
“所以呢?你进来到底为何,讨取我的欢心?”他喝下半盏凉水,愈发清心,坐到另一张榻上,叹了口气道:“果然。”
第69章 对质
卓韧一路没停,到了闲止斋,放下贺初,很快便告了辞。
屋子里只剩下崔彻和她,四周静了下来,像不波的古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她看见了什么。总之,她不一样了。崔彻无声叹了口气,双臂用力,抬手一举,将她放在书案上坐着。
他半蹲下来,不由分说,脱了她的履袜,罗袜上血迹斑斑,原先如生菱角般细腻柔嫩的足上,虽止了血,但微微肿了起来,补兽夹子的齿痕清晰可见。
“不是上了药,说无碍吗,怎么肿了起来?”他托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药瓶,将药粉均匀撒上,“伤成这样,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贺初想起,她在马场救王吉的时候,扭伤了手腕,是崔彻给她上的药。
他说:我昨日就带着药,可你要情郎不要老师,想给你上药也找不到机会。
他说话时,明明是淡淡的,她却觉得怪怪的。现在想想,世上大概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他那般撩拨吧。
她的目光,似寂冷的月色,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他一面和裴青瑶痴缠,一面还能这么关心她? “崔南雪,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崔彻立起身来,想四两拨千斤来着,接了她的目光,又无端地发寒。
“崔南雪,回答我三个问题。”
崔彻懒洋洋道:“迭湘今晚的问题,你都听到了?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明日再问。”他说完想走,见贺初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只得转回头,“这样吧,我回答阿九的问题,阿九也同样回答我,好不好?”
贺初清冷地点头,静了静,“今日茶会,你离开了,你和谁在一起?”
两人对视,贺初的目光凛冽,崔彻的戏谑。
“裴家娘子。”他说得含糊。
贺初在心中冷笑一声。
“那你离开茶会的时候,和谁在一起?”崔彻问得漫不经心。
“王云骓。”
崔彻立时明白了,王熊一定半威胁半哄骗地带着贺初,追寻他的行踪。他们一定看到了什么,而后,两人分开,贺初迷了路,掉进废井里。
贺初含着一抹惨淡和讥诮的笑意,“你和她有没有做什么不可言说之事?”
崔彻温柔地注视她,避而不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忽然就消失不见了。我甚至要失去理智的怀疑,暗杀我的人对你下手了。”
“崔南雪。我问的是,你和她有没有做什么不可言说之事?”贺初盯着他,眼神咄咄逼人,“有,还是没有。”
崔彻忽然感到一种恐惧,她看他,从来如水长流,心折且美好。如今,那般眼神没有了。
这一次,他算越界了吗? 她说过,要么他就是她一个人的,要么他就跟她毫无关系。
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
贺初却将头一偏。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却道:“不可言说,你还让人怎么说。你和王云骓不是都看到了吗?”
贺初怒极反笑,面前的这个人狡猾得似全身抹了油,“你这么说,我就当你亲口承认了。”
崔彻悻悻哼一声,“我承认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贺初气得直想吐血,“真难得,至少你没说我无理取闹。”
崔彻本想说,其实也有点无理取闹,见她满腔悲愤,又咽了回去,“王熊给你出了什么馊主意?”
贺初不得不叹服,面前这个人多智近妖。
她从玉带里,取出半丸药。
崔彻心碎地看着她,上一次,她藏在里面的是他的家书。他脱了她的履,又脱了她的罗袜,却没想到,那封信藏在她的蹀躞带中。
她的蹀躞带里,有一块玉牌是空心的,可那日他摸索很久,也没找到到底是哪块。后来,他把她放在书案上,光线投在她半张脸上,一边瓷白的肌肤,蒙上了一层粉。另一边暗在影里,如玉生晕。她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喘息着,微微浮沉。 再回想起那一幕,他还是止不住地脸热心跳。
“王云骓说,它药力发作的时候,会让人感到啮心噬骨,如果我能独自熬过去,就能尽快放下你。”
崔彻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气味倒是好闻,是什么?”
“只是一种极端的法子。只要此后我一想起那种啮心噬骨的感觉,忘掉你就会容易许多。”
崔彻生气又得意:“就连王云骓都预料到了,忘掉我,没那么容易。”
贺初缓缓道:“崔南雪,你知道我为何把它放在玉带里?”
崔彻苦笑,“因为你绝不会吃它,你打算好好的带回来,塞进我的嘴里。”
“还真是瞒不过你。为什么你负了我,吃它的人却是我。这是什么道理!”
崔彻苦笑,“阿九,我没有负你。”
“你不必说了。”贺初道:“在井下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你不用吃了。你我之间本就很难,一个是蓬莱仙山,另一个则无人问津,走到这里,已经很不易了。我难过的是,我喜欢你是一回事,可我没想过要去招惹你,我诚心待你,你为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崔彻将那半丸药扔进嘴里,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