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时眠
姜令檀捏着车帘的手在轻轻颤抖,过了良久她才浅浅喘了口气:“我看见寿安公主了。”
吉喜和吹笙愣了愣:“公主不是在西靖?”
姜令檀摇头:“恐怕是回来了。”
吉喜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表情也有些沉冷:“伯仁。”
她朝外喊了声。
伯仁一手拉着缰绳,身体往后靠了靠:“嗯。”
“你可知道寿安公主回京了?”吉喜问。
伯仁沉默一会,才轻声说:“前些日探子那边得了寿安公主离开西靖的消息,但我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回京。”
“我已派人给主子传话,至于主子要如何定夺,那就要看主子的意思了。”
姜令檀垂眸听着,长指慢慢勾勒着袖摆上的纹路。
寿安会回玉京她一开始就从太子那得了消息,同样没有料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时间真是凑巧,华安昨日才回的玉京,她今日也回了。
……
没多久,马车在镇北侯府门前停下。
姜令檀由吉喜和吹笙扶着下了马车,她一抬头就看到武陵侯府门前同样停着一辆马车,里面走下来的人正是武陵后的嫡亲的妹妹应知宁。
应知宁觉得姜令檀眼熟,但不认识她。
这时候站在她旁边的姜云舒惊讶地喊了声:“十一妹妹?”
姜令檀垂了眼看也不往那边看一眼,只当没听见。
她扶着吉喜的手要朝镇北侯府内走,姜云舒也顾不得身份提着裙摆跑上前:“妹妹半年不见,难道连自家姐姐都不愿认了吗?”
姜令檀回眸,脸上情绪平静:“不知十姐姐想说什么?”
姜云舒冷哼一声:“
我能说什么?”
“你倒是好,抱上了华安郡主的大腿,家里连祖母和母亲都管不住你了,你有郡主护着,我可不敢对妹妹做什么。”
“只是妹妹年岁也大了,及笄就要嫁人,妹妹从雍州回来正好。”
姜云舒深深一笑:“母亲和祖母前几日给妹妹定了一门婚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爹爹也同意了。”
“等定了婚期,妹妹只管安心嫁人。”
姜令檀眉间蹙了蹙,冷冷地打量着姜云珠:“姐姐莫不是糊涂了。”
“姐姐婚事都未曾定下,何来的我早早嫁人。”
“姐姐若有本事,定下婚事再来指点妹妹我的不是。”
姜云舒一口气噎在嗓子里,狠狠瞪了姜令檀一眼,朝应知宁小声道:“姜令檀,我长宁侯府十一妹妹。”
“你应该是听过的,不服管教,和华安郡主去了雍州,眼下华安郡主成了你的嫂嫂,我这妹妹倒是又和郡主一起回来了。”
应知宁翻了个白眼:“你莫要胡说,陆听澜才不是我嫂嫂。”
“说难听点,她与我哥哥就是有名无实的婚姻,我哥哥是迫不得已才娶得她的。”
她话还没说完,膝盖被一枚碎石子狠狠砸了一下:“应知宁你说什么?”
“当着我的面,大可再说一遍。”
陆听澜笑吟吟从镇北侯府走出来,目光冷冷地盯着应知宁。
应知宁上回被陆听澜一耳光给抽怕了,一看她出来急急忙忙拉着姜云舒的手往武陵侯府走:“你快些跟我进去,我可打不过她。”
她之前被遣送回玉京跪了足足一个月的祠堂,就算写信给哥哥,哥哥也不管她,最后还是她和陆听澜认了错,陆听澜才点头放她出来。
“华安。”
“我们进去。”姜令檀走上前拉过陆听澜的手,声音轻轻的,听不出生气还是无所谓。
陆听澜冷哼一声:“她就仗着嘴上功夫厉害。”
两人朝镇北侯府内走,淡金色的晨光落在她们的背脊上,投下一缕金纱一样的阳光。
姜令檀握着陆听澜的手有些发紧:“听澜。”
“我刚刚过来在路上遇到寿安了。”
陆听澜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寿安?谢含烟?”
“嗯。”姜令檀声音闷闷的。
陆听澜不在意笑了笑:“她就算回来,有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宠爱,也不能真的对我做什么,你不必这样担心。”
“她这个人一向记仇,就算我没有嫁给应淮序,她恨我一点不会少。”
“你该担心你自己才对。”
“当时贺兰歧会派人来掠夺你,八成是和寿安有关。”
“眼下她回来,除了对付我外,恐怕也会想方设法算计你。”
姜令檀拿出帕子慢慢擦掉手心上的冷汗,抿了一下唇:“我有话跟你说。”
“不过我的身份恐怕有些敏感。”
陆听澜:“你说就是。”
姜令檀咽了咽喉咙:“你知道柱国公府齐氏吗?”
“嗯,知道。”
“我阿娘其实是柱国公府嫡女齐朝槿。”
陆听澜手掌心一抖,愣了许久……
第116章 互助
“柱国公府?”
“齐氏?”
陆听澜被这猝不及防的消息惊得一抖, 嗓音沙哑。
“对。”姜令檀点头,声音比之前更低些,她眼下一圈青黑, 唇色泛白,显然并不像她表现得这样镇静。
陆听澜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她的手腕往前扯了扯:“我们先进屋,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
姜令檀是被陆听澜扯进去的。
之前的一番话像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手脚发软, 思绪也乱得厉害,整个人如同失了魂般被陆听澜牵着, 脚下走得磕磕绊绊。
“姑娘。”吉喜和吹笙见姜令檀表情不对, 正要上前。
陆听澜顿时沉了脸, 目光锐利落下:“站住,退远伺候,本郡主这里不需要你们。”
两人被陆听澜这样一斥,双双停下, 却不敢掉以轻心。
“你们先在外边守着,我有话要同郡主说。”姜令檀蜷了一下掌心,声音里带着一种少见的冷寂。
“是。”二人终于放下心来。
屋子里烧了炭火,有光从洞开的支摘窗落进来,薄薄的一层落在姜令檀侧脸上,犹似浸在水中湿润的脂玉,更显得她巴掌大的脸多了几分楚楚动人柔软。
“有什么话,你说。”陆听澜已经从巨大的震惊中平静下来。
她亲自端了热水, 拿了干净的帕子递给姜令檀。
“我阿娘原是柱国公府齐氏嫡女,永安十年齐氏获罪灭门,阿娘被人藏至云韶府内, 后来阿娘从云韶府
出逃,结果被长宁侯姜恒道强行纳入府中成为妾室,直至永安十八年病故。”
姜令檀长长叹了声:“小时候我病过一场,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是醒来后,阿娘便对外宣称我因为高热得了失语症。”
“从此以后阿娘不许我在外头说话,哪怕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声音也不行。”
“没多久,就算在瑶镜台我悄悄与常妈妈还有冬夏说话也不被阿娘允许,我若是记不住,阿娘总会用戒尺重重地罚我。”
姜令檀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白嫩没有半点伤痕的掌心,指腹慢慢从掌心的纹路拂过,带着某种极度克制的悲伤:“我那时不懂,也曾恨过,恨阿娘对我的严厉,也恨命运的不公。”
“但阿娘从未同我怨恨过任何,齐氏的冤屈是她喉间不能咽下的刺,但自始至终她也从未要求我做什么,从没有把不甘和怨恨加之我的肩膀上。”
“听澜。”姜令檀抬起眼睛,长长的眼睫一颤,“我想求求你帮帮我。”
“帮你什么?”陆听澜俯身,轻轻扯出她手里已经凉透的帕子,随手丢到一旁。
“我想回长宁侯府一趟。”
“我不想堂皇而知与太子殿下扯上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我需要回去取一个匣子。”
陆听澜闭了闭眼,慢慢在一旁坐下:“善善知道已经故去的皇后娘娘吗?”
姜令檀不解看向她。
陆听澜抿了一下嘴角,自顾自道:“娘娘是辅国公嫡女,在入宫前曾与柱国公府嫡次子齐凌州订下婚事,只是后来齐家那位素有将才之称的少年郎君,死在了南燕与漠北的战役上。”
“不久之后,齐家姑娘入宫为后,柱国公恶疾身亡,齐家覆灭。”
“这些善善恐怕从来不知道吧?”陆听澜问。
姜令檀震惊许久才回过神:“我……我从未听阿娘提过。”
陆听澜笑了一下:“我也是在雍州的时候听母亲和父亲谈话时说的,当年我年岁同样小,他们夫妻之间的体己话并没有瞒着我,无意中听了,听了就记下了。”
陆听澜没说的是,之所以不能忘记,是因为那夜之后,雍州破城,在援兵来临之前,父亲和母亲为了守城已经殉国。
所以那夜里的事,她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的名动南燕的玉京四美。
以司家长女为首,齐氏幺女,加上她阿娘和昭容长公主的女儿,结果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
“以善善的聪慧,你想必也能猜到柱国公府为何会因为一封子虚乌有的信件,落了叛国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