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澜还没跳下马车,外头就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在旁啧啧称奇。

  “哟。”

  “车轮撞坏了?”

  “没事。”

  “本皇子有钱,下次一定赔。”

  “这次算了,忍忍就过去的。”

  顺着撩起的车帘,姜令檀看到三皇子身后站着近二十名禁军打扮的护卫,这架势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两人若真打起来。

  不用想,根本就打不过。

  马车一时半会肯定修不好,姜令檀正准备让着急参加夏猎的陆听澜骑马先走,她等马车修好,再由侍卫护送过去。

  只是还未提出,侧旁又停下一辆马车,顿时把还算宽阔的官道堵得严严实实。

  车帘挑开,露出了二皇子谢承燕那张透着轻佻的侧脸,声音愤愤:“谢三。”

  “你还有脸参加夏猎。”

  “你这个……”

  谢承燕还准备骂什么,忽然声音一顿,瞪大眼睛看向姜令檀。

  姜令檀被那视线盯着,不由心如擂鼓。

  然后她就看到二皇子舔了下唇角,用自认为十分温和的声音道:“想必姜十一姑娘不会骑马。”

  “不如暂且与本殿下同乘一车?”

  姜令檀一时竟无言以对,僵硬转过脸,朝陆听澜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陆听澜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同她耳语:“谢承燕这棒槌,好像不知道是你把他锁在屋子,差点烧死。”

  姜令檀:“……”

  陆听澜:“他断腿后,一度认为你被三皇子骗走了,还是我给长宁侯府送帖子,说你在镇北侯府小住,他从贵妃那得了消息,才算消停。”

  姜令檀:“……”

  好吧。

  当初她那一脚踹得用力,二皇子摔进去后,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瞧见她的模样。

  后来更是被麻袋一罩,打晕脑袋,又折断了腿。

  新仇加旧怨,一股脑都全都算在三皇子身上,好像也合情合理。

  没等二皇子再说出什么,陆听澜已经抽出鞭子跳下马车,三皇子揉着拳头朝身后的禁军招手。

  两人难得同仇敌忾,一副要痛揍二皇子的模样。

  “诸君。”

  “请让让。”

  官道后方传来一道礼貌温和的声音,男人声线既轻又淡,透着些许漫不经心,好似清晨落在芽尖的朝露,顺着风落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自成一股琳琅珠玉的贵气。

  姜令檀心脏颤了一下,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她眸光微闪,往外看去。

  只能勉强看到一个端方清润侧影,抚膝坐在华贵精致的马车里。

  二皇子谢承燕最先反应过来,他把车帘一放,忙不迭朝侍卫吩咐。

  “走走走,快走。”

  “别堵了路。”

  三皇子谢清野朝谢承燕背影,冷冷啧了声,咕哝道:“屁大点胆子。”

  他话音才落,后方马车里轻描淡写的视线,不轻不重瞥向他。

  这刹那,谢清野猛朝自己二十多个禁军护卫挥手:“快!”

  “把地上的灰尘都给本殿下吹干净了。”

  “别挡了我太子大哥的路。”

  “大哥。”

  “你请。”

  华贵马车内,男人并未答话,指节轻叩在木质桌案上,发出极轻的响声。

  谢清野背脊寒毛直竖,只觉一股无形的威压,镇得他快喘不上气。

  官道短暂的死寂后,是二皇子火急火燎逃窜的背影。

  这一群人里,若论胆大还得是陆听澜,只是她尚未开口。

  姜令檀已经鼓起勇气,朝车窗外指了指坏掉的车轮,又指了一下三皇子离开的方向,软白的手心向上一摊,向太子殿下表示她们走不了。

  未等陆听澜帮着开口解释。

  男人犹似珠玉的清润嗓音,不疾不徐。

  “孤,知道了。”

  “送你一程。”

  下一刻,车帘被一只霜白的大掌挑开。

  男人身姿如玉,墨染似的瞳仁里,敛着一抹不露声色的浅笑。

  “臣女,谢过殿下。”

  “殿下万福金安。”

  姜令檀垂眸,动作恭敬朝男人行礼,指尖轻轻比划。

  她心底本就藏了许多事,又不好贸然提出,显得莽撞。

  陆听澜带人骑马先行,她上了太子殿下的马车,安安静静寻了个角落位置乖乖坐好,只是总控制不住走神,想着像太子这样的端方君子,该如何才会答应她。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猎场外围,一处背靠山林的潺潺溪流旁停下。

  姜令檀跟在谢珩身后下了马车,天色尚早,隐隐能听到不远处林子里狩猎的马蹄声,此处却是僻静不见人影,马车周围的侍卫也不过寥寥数人。

  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近卫程京墨,见姜令檀眼中犹带疑惑,当即笑着解释:“今日只是恰巧经过猎场,等会子属下送十一姑娘去寻华安郡主。”

  “夏猎是陛下每年对各府少年郎君的考核,关系到来年春日,宫里对各府的封赏。”

  “华安郡主胞弟尚且年幼,夏猎只能由她代行。”

  说到这里,程京墨声音轻轻一顿:“太子殿下今日另有要事,自是不必参加。”

  姜令檀点了点头,朝侍卫程京墨比划道谢。

  只是她“话”还来不及说完,马车旁的溪水下忽然水花炸起。

  一群黑衣刺客也不知在水下闭气埋伏了多久,他们像是不要命一样,握着手里泛着寒光的长刃和箭矢,目标明确刺向谢

  珩。

  “殿下快走。”

  “属下带人拦下。”

  程京墨声音传来的同时,姜令檀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紧手腕朝密林深处跑去。

  刺客除了埋伏在溪水下的,还有不少是从官道涌出来的黑衣人,恐怕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

  也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姜令檀肺部空气将被榨干的时候,谢珩慢慢停了下来。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伸手指向密林相反的方向。

  “他们要杀的目标,只有孤一人。”

  “你从那走。”

  姜令檀这才发现,男人的唇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就连眸色都比平时淡上几分,身上霜白的衣袍,不知什么时候,被鲜血浸透大片。

  难怪方才侍卫程京墨欲言又止,太子殿下不参加今年的夏猎活动,恐怕他身上早有重伤。

  姜令檀冷冷打了个寒颤,掌心蜷紧。

  她若现在一走了之,且不说能不能逃出密林,就算逃出去之后,那又该如何。

  自从被周氏献给神秘的嗜血贵人,她已深陷囚笼,死亡于她而言就是等着身体里鲜血被吸干的那一日,迟早而已。

  可眼下这场刺杀,或许是她放手一搏,唯一的机会。

  太子若能平安活下来,她就算不是救命之恩,那至少也是患难与共。

  倘若太子遇刺不测,她被牵连一同没了性命,大不了就当做上天不公,她命已定,这也好过被人活生生吸干血来得好受。

  更何况,姜令檀无比清楚。

  太子殿下已经是她除了华安郡主外,能遇到身份最尊贵的人。

  作为南燕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等刺杀尘埃落定,他愿意出手相助,她定能摆脱隐在暗中那夺她自由,夺她生命的囚笼。

  姜令檀暗暗吸口气,清澈眉眼好似藏了斑驳碎星,漂亮沉静的眼瞳微抬,仰头朝上望去,她柔软的手掌心没有半点犹豫,用力扶住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

  谢珩在少女坚定不移走向他的瞬间,眸底极快闪过一抹难以察觉讶异。

  猎场外围密林遍布,草木幽深。

  沉闷空气中,传来阵阵雷声。

  要下雨了。

  在下雨前,暗卫若没有赶到,谢珩冷冷望后方看了眼,神色冷厉。

  他身上的伤,是三日前留下的刀伤。

  因为重伤流血,耽误了压制蛊毒的时辰,他才会在十五月圆夜里毒发那次,几乎丧失所有的心智。

  “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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