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成了首辅后 第23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市井生活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啧啧!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叶夷简叹息两声,甩开门房递来的消息,暗自佩服封令铎这不要脸的气魄。

  廊檐下的风灯在头顶打了个旋儿,光影晃晃荡荡,映出纸条上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

  故友告知令菀将至建州,公务在身不便相见,故留叶宅地址,望悉知。

  “……”天旋地转,叶夷简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狗日的封令铎,又把他当苦力,让他去照顾封家那个招猫逗狗的丫头?!竟然还堂而皇之地用公务当借口……不要脸,真真的是不要脸……

  他扶额缓了片刻,骂骂咧咧地将手中纸条撕了个粉碎。

  *

  建州府,铁井栏。

  午时刚至,早市就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比肩继踵的模样。小贩的吆喝、食物的香气,店铺、餐馆、酒肆鳞次栉比,招揽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姚月娥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谢别瓷铺的掌柜,埋头走出店门,颇有些泄气的模样。齐猛跟在后面不敢吭声,若是没有记错,这已经是两人问过的最后一家店铺了。

  他带着姚月娥问遍了所有收购过姚家次品的店铺,从各位掌柜的口述中,得到的有用消息却几近于无。

  卖货人一会儿是位老叟、一会儿是位妇人,衣着相貌皆不相似,姚月娥猜,那名窑厂的内鬼大约也预料到了东窗事发的一天,故而每次都找了不同的下家帮忙销货。

  这么一来,要清查出那人是谁,就有些难办了。

  齐猛见姚月娥心事重重,心里愈发地过意不去,蔫巴巴地耷拉个脑袋跟在她身后,活像只被淋湿了的大狗子。

  他若是早听了姚月娥的话,没有将次品偷偷藏在仓房的角落,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而师傅和全窑厂努力了好久才争取来的御供名额也不会……

  齐猛越想越是懊悔,突然扯住了跟前闷头走着的姚月娥,唤了句,“师傅。”

  冷不防被人拽了腕子,姚月娥被扯得一个踉跄,回头却见齐猛红着眼眶,颇有些愧疚地对她道:“师傅,要不回去你让六子他们打我一顿吧?都是我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

  齐猛越说越激动,拽着她腕子的手不自觉用力,直到姚月娥被捏得蹙眉“嘶”了一声,齐猛才倏然回神,又烫手似得将姚月娥甩开了。

  姚月娥没好气地瞪了齐猛一眼,揉着被他抓红的腕子道:“你不会以为我不打你,是因为不忍心吧?要是打你一顿能解决问题的话,我早就亲手打死你了。”

  “……”齐猛一听,有些惴惴地缩了缩脖子,恹恹地不说话了。

  姚月娥嫌弃地撇撇嘴,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对齐猛道:“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再怎么也要吃饱了才能继续干活。”

  齐猛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跟着她进了间卖馄饨的铺子。

  正是用午膳的时候,铺子里挨挨挤挤都是人,两人好不容易拼了张桌子坐下,才吃了两口,就听见隔桌有人“砰”得拍了桌子。

  原本吵嚷的食馆里霎时安静下来。

  姚月娥怔愣地抬头,看见远处一个身着劲装,发头是高束马尾的人叉腰站着,破不耐烦地对店掌柜道:“你这人这么不讲理呢?都跟你说了我把剑抵在这儿,等我回去拿了钱,再来找你赎,怎么就听不懂呢?!”

  掌柜无语,翻出个白眼道:“你这把破剑顶多就值三十文,你刚刚可是一口气吃了我四碗虾仁儿馄饨!满打满算你都还差我十文,你要是一走了之不回来怎么办?!”

  封令菀听了简直气炸,这可是皇帝为了嘉奖她护送粮草有功,专程让大昭最顶尖的制剑师傅量身为她定制的!怎么到了这人嘴里,就变成只值三十文的破铜烂铁了?!

  她咬牙往掌柜面前一怼,压低声音怒道:“你有必要把我吃四碗馄饨的事吼这么大声吗?”

  “怎么?”掌柜的也不怕她,挑眉道:“有脸吃四碗没脸给钱啊?一把破剑就想搪塞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没见过世面!”

  “你说谁的剑是破剑?!”封令菀气急,说话间也不觉拽紧了拳头。

  掌柜的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瞪眼反问:“怎么?吃了饭不给钱还想打人啊?!”说完也不纠缠,扯开嗓子就喊起来。

  封令菀简直被他闹得头疼,正想伸手把人给捞回来,低头却见一只姑娘的纤手。她拿了一小串铜板,递给掌柜道:“大家都消消火,这位姑娘的餐钱我先垫了,别伤了和气。”

  掌柜的接过铜钱,走之前还对着封令菀冷嘲热讽,气得封令菀又险些拍桌子。

  她也是这时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应该先对来者道个谢,然而甫一转身,四目相对,封令菀和姚月娥皆是一怔。

  “姚、姚姚姚姐姐?!”封令菀舌头打结。

  姚月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故人重逢给打蒙了,她怔怔地任凭封令菀拽住她,听她欣喜道:“真的是你!姚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听说你当初一声不吭就离了嗯唔……”

  姚月娥拽了把封令菀,眼疾手快地打断了她的话。她蹙眉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故人重逢,自然欢喜,姚月娥当即就让齐猛推了下午与薛清的约见,邀请封令菀往窑厂一聚。

  两人说说笑笑地上了车,不多时,马

  车就停在了窑厂门前。

  当年起义没过多久,封令菀就离开封家,寻去了封令铎那处。故若是算上姚月娥离家的时日,两人也有快三年没见了。

  当初刚进封府的时候,封夫人不搭理她、封令铎不待见她,连带着封府的下人都不怎么看得起姚月娥,而那个时候,也只有封令菀对她这个莫名多出来的“姐姐”存着几分善意,两人自然就走得近了一些。

  可如今的姚月娥,与封令菀记忆里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她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眉宇间不再是郁结的愁绪和逢迎,而是种明媚又动人的意气风发。

  一路行来,窑上的工人不时与她们碰面,而他们无论年龄老少,见了姚月娥都会恭敬地称她一声“姚师傅”。

  封令菀觉得这样的姚月娥很威风。

  两人来到半山腰上的一间茶室,平日里姚月娥就常在这里品茶试盏。

  氤氲的茶香混着腾腾的热气,弥漫在这间不算大的茶室。封令菀侧头眺望窗外烟气缭绕的龙窑,有些惊愕地问姚月娥道:“这么长的窑……都是你的吗?”

  “嗯。”姚月娥点头,“去年底才建起来的,我想再过些时日攒够了银子,可以再修一个。”

  “真好。”封令菀笑起来,捧着手里的茶盏道:“当初回府听闻你走了,我还担心你要如何谋生,现在看来你倒是比我厉害。”

  话音里的一丝落寞被姚月娥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才问封令菀到,“所以你这次是因着什么来的建州?该不会跟我一样,也是偷偷逃走的吧?”

  “哎……”封令菀叹气,愤愤道:“还不是因为我娘!自我从前线回来,真是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每日不是被她逼着学绣花,就是读《女德》和《女诫》,三天两头地安排我跟一些不知打哪儿来的男人相看,我都快要烦死了!”

  看封令菀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一样受过封夫人折磨的姚月娥,简直感同身受。她顿了顿,放下手中茶盏问封令菀到,“所以你这次是来这里投奔你阿兄的?”

  “哈?”封令菀蹙眉看向姚月娥,狐疑到,“我阿兄也在闽南路?所以他说朝廷派他南下公干,其实是假公济私,南下来求你回心转意的么?”

  “咳!咳咳……”姚月娥冷不防被封令菀的措辞呛了一口,她抚着胸口,片刻才冷静下来,有些嗔怪地瞪封令菀道:“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他想是随叶少卿一路南下查案的。”

  “哦~”封令菀恍然,自语道:“也是,他跟叶德修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跟他在一起也不奇怪。”

  言讫,她又忽然开心起来,兀自拍手道:“我本还担心说叶德修那个杀千刀的,万一不肯收留我怎么办,现在有你、还有我哥给我撑腰,嘿嘿!我打算在闽南多带些时日,你们什么时候回京,我便什么时候回去。”

  姚月娥看着对面傻笑的封令菀,起身想给她斟茶。然而余光中什么东西一晃,她正正地侧头看去,只见见窗外的窑口已是一片火光弥漫。

  外面有忽远忽近地声音传来,伴着纷乱的脚步——

  “着火了!龙窑着火了!”

  “大家伙儿快去救火!!!”

  眼前一花,紧跟着腿脚都不听使唤,姚月娥跌坐下去,胃腹间登时像烧了一把火。而对面的封令菀此时也撑肘扶靠桌案,整个人看起来也是不大好的模样。

  茶有问题!

  姚月娥反应过来,起身想唤人进来帮忙。

  双手扶上门把的时候,她才发觉门外不知何时被人抵上了东西,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她心中一凛,倏地反应过来。

  窑口的火不是意外,这意味着大家会被吸引去救火,也就意味着……

  没有人会想到她和封令菀被困在了茶室。

  

第24章 黄雀长大了变硬了,上过战场就是不一……

  梅幽巷,叶宅。

  萧瑟的廊檐下,一名侍卫一路疾行至书室门前,抱拳对里面的人道:“禀告大人!姚家窑厂失火,属下离开之时火势仍未控制,还请示……”

  “吱呦”一声,面前的隔扇门被拉开,叶夷简一脸错愕地追问下属,“什么时候的事?”

  “回大人的话,”那侍卫喘了口气,道:“火是申时正刻的时候毫无征兆忽然烧起来的,想是龙窑后面堆的松木不知如何被引燃了,彼时大家都在窑头做工,直到火势大起来了才发现。”

  “有人去救火么?”叶夷简问。

  侍卫点点头,“有的,窑上的工人都去了,还有我们几个负责护卫的兄弟。只是今早的时候,徐县令说是外出办差,如今也还没回府衙,而当地的县尉因病告假,已经好几日了,属下离开的时候,官府那边也没见人过去。”

  叶夷简听完“嗯”了一声,吩咐那侍卫道:“你现在去嘉禾县军巡铺,持本官钦差印信调铺兵往窑厂救火。另集结本官的侍卫,随本官一同去姚家窑厂。”

  “是!”

  见侍卫得令跑走,叶夷简背身合上房门,抄起木衣架上的外袍,边换边对一旁的封令铎道:“别担心,你听我方才都安排好了。况且窑上那么多人,还有我们之前派去保护姚月娥的侍卫,不会出什么事的。”

  实则这话叶夷简说得也没底,他掀眼觑了觑沉默的封令铎,却见他面色凝重,眉宇间都是忧色和狐疑,问叶夷简到,“如今也不是山火时节,无旱无雷的,这窑上如何便就着了火了?”

  这下倒是问住了叶夷简。

  确实,好好的窑厂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在姚月娥当选贡户后才烧起来。难说不是闽南路那帮人,又在暗暗地针对她。

  可皇上的差事谁敢耽搁,窑烧了算什么,再盖就是。黄慈那帮人再视姚月娥为眼中钉,也犯不着做这些引火烧身的无用功,除非……

  叶夷简心头一凛,抬眼便对上封令铎同样惊愕的视线。

  几乎是叶夷简想要开口的同时,他便听封令铎语气冷硬地道:“等我换身衣裳,一同去看看。”

  叶夷简张了张嘴,知道劝也没用,便同意了。

  两人很快上了路。

  同上次一样,封令铎换上侍卫的衣裳,混在人群里出了城。可是行至嘉禾县外的山道时,两人的队伍,竟意外同不知从哪儿赶回的徐县令碰上了。

  徐县令规规矩矩地下了车,表达惊讶的同时,还不忘对叶夷简例行问候,就差把“拖延时间”明目张胆地写在脸上。

  叶夷简虽多是副嬉笑怒骂的不正经样,但遇事绝对当机立断。他一脸不耐地叫住了徐县令,下令继续赶路。然而山路崎岖,车道狭窄,徐县令的人又挡在叶夷简前方,两队人马推推攘攘了许久,才终于错开了位置。

  而此时,徐县令又一脸心急如焚地要与叶夷简同去。

  队伍后的封令铎趁得现场混乱之时换到叶夷简身边,低声对他道:“这帮人想拖延时间,一定有诈,我先行一步,你尽快跟来。”

  言讫扬鞭一甩,一骑绝尘地冲出了乱圈。

  *

  窑厂里的大火还没有被扑灭。

  着火的地方是龙窑后的柴火房,而此时的龙窑正烧着盏,大家害怕火势殃及前面,灭火的同时还得往窑口浇水控制火势蔓延。

  可为了保证窑炉高温,窑厂所用的木柴都是含油脂量高的松木,这么一烧起来,很难才能扑灭。

  好在火势范围只在窑头,并没有朝着大家平日生活起居的地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