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成了首辅后 第28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市井生活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薛清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态度,笑着向封令铎递去一盏酒,举重若轻地道了句,“赵老板,你说错了。你那前一句出自李廌的《嗟美人词》,后一句,可是出自孟子的《尽心》。薛某虽为一介商户,可幸得家教谨肃,四书五经虽不精,但也略略通晓,这之上,赵老板可骗不了薛某。”

  说完,他将手中杯盏一抬,扬眉对封令铎道:“这杯酒,该罚。”

  四两拨千斤的一句,无形中缓和了现场气氛。众人趁机热络打趣,很快便将之前的不愉揭了过去。

  乐曲高昂,美人曼舞,更有身着轻纱的女子上场舞剑,满舱宾客举杯共饮,将宴会气氛推至高点。

  封令铎依旧是冷着张脸,在众人的鼓动下,才不情不愿地端起了杯盏。然而仰头欲饮之时,一束白光忽从杯沿闪过,尖锐森寒,是那舞姬的剑刃!

  多年习武养成的习惯,让他后脊凛然,将手中杯盏一泼。

  而也是在这时,身前的食案发出一声砰响,直直朝着对面袭来的舞姬横飞出去,将她撞出几丈之远。

  封令铎怔忡,侧头对上薛清的视线,也是在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当下的身份不会武功,面对突然的袭击,不该有如此之快的反应。

  好在方才他只是摔了杯盏,食案被薛清抢先踢了出去,这么看起来,似乎并不算露陷。

  高位上,某人的目光正饶有兴味地投过来,封令铎回身,便与黄慈撞了个正着。

  果然,赴宴之前他就觉得奇怪,无节庆无喜事,闽南商会好端端的办什么宴饮?

  原来这根本就是场有心筹谋的鸿门宴。

  而此时,巨大的船身忽然猛地颠簸,有更多伪装成乐师的刺客拔剑而起。惊叫、推攘……会水的宾客甚至直接跃水而入,偌大的船舱乱成一片。

  画舫在河心,也就意味着或许不会有救援,而赵公子又是个实打实的纨绔,除了吃喝美人,一无是处,浮水和武功,可以说样样都不精通。

  所以,黄慈这是已经怀疑他,想逼他自己毁局?

  *

  嘉禾县,姚家窑厂。

  龙窑絮絮地烧着,在闽南的梅雨里白雾缭绕。

  姚月娥眉头紧锁地坐在窑前,手里一本磨得发白的册子映着火光,透出一行行苍劲的字迹。

  手札是姚月娥父亲留下的,可惜还没来得及教她识字开蒙,父母就与世长辞。好在后来进了封府,跟着封令铎习过一年的字,如今这手札,姚月娥倒也能读个七七八八。

  可无论她怎么翻来覆去地研究,关于兔毫盏的烧制技艺,姚月娥始终难以参透。

  比如这烧制氛围拿捏,实在是难以掌控。众所周知温度越高,火势该是越旺才行,而兔毫盏要求的高温暗火,分明就是相逆的悖论……

  姚月娥想得心烦,起身又往观火孔里瞧了瞧。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她回头,便见门房领着叶夷简的侍卫跑了过来。

  她正兀自纳闷,便听那侍卫急到,“封大人今日赴了黄慈设在建河的晚宴,方才听跳船逃生的人说,那画舫上闯入刺客,如今很是混乱。”

  姚月娥怔忡,蹙眉不解道:“那这……我……”

  侍卫见她疑惑,解释道:“大人所扮赵公子一不会武功、二不会浮水,叶少卿今日又跟着徐县令外出,调查梁三的案子,一时联系不上……”

  “所以,你是想从窑厂借人,赶去建河施援对吗?”姚月娥问。

  那侍卫点头,急到,“敢问姚师傅能借我多少人手?救人事大,万不可耽搁!”

  姚月娥听完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让领路的门房先下去了。

  侍卫不解,正要开口,却听姚月娥问:“封大人会不会武?”

  “啊?”那侍卫愣了愣,却也如实道:“会的。”

  “嗯,”姚月娥再次点头,又问他,“那你们封大人会不会浮水?”

  那侍卫忖了忖,依旧是点头说“会”。

  “那不就结了?”姚月娥道:“既然他又会武又会浮水,他若不想继续装下去,大可自己突围,我们去了也是白去,说不定还正中了对方的圈套。”

  见那侍卫不解,她继续解释,“黄慈既然怀疑他的身份,会觉得他是孤身前来没有同伴么?要我说,如果黄慈设的这局是个死局,你们既然没有钦差的权利,无端跑去救人,等他身份暴露,只会死得更快。”

  那侍卫听得一愣,仍有些不甘地道:“那……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了么?”

  姚月娥好似被提醒了什么,回头盯着那侍卫问:“前几日来了闽南路的封将军在哪儿?你知道么?”

  “啊?”侍卫被问得怔住,片刻才回她到,“今日……封将军似乎在府里,没有外出走动。”

  “那就好,”姚月娥笑道:“回去叫上封将军,我们一道去建河附近看看。”

  

第29章 二合一苦肉计加美男计,就问你上不上……

  船舱内,杯盘狼藉。

  踏碎的食物混着倾倒的酒液,人声沸反盈天,散发着醉生梦死的气息。

  刺客明显有备而来,目标紧锁封令铎,几乎不与装模作样围上来的家仆纠缠。

  装腔作势的伎俩,封令铎倒不觉得意外,唯一意外的是,看似温润文弱的薛清居然会武?

  不过细想之下,他一届走南闯北的商人,有点武艺傍身,似乎也合情理。

  既然如此,他恰好可以利用,于是整场“刺杀”直到现在,封令铎几乎都牢牢拽着身旁的薛清,拿他当了防身的武器。

  到底是习武之人,饶是封令铎假作慌乱,却始终与薛清不近不远地坠着,偶尔也随手扔一两个酒杯,打个圆场帮他一把。

  如此一来,刺客近不了封令铎的身,僵持之下,对方倒也什么都试探不出。

  主舱的高台上,黄慈眉眼愈发的冷肃。他蹙眉同为首的刺客使了个眼色,示意速战速决。

  刺客得令,举手变换队形,进攻变成围抄。几人形成一个半圆的弧形,一步步将薛清和封令铎往船头上逼。

  脚后踩空一步,封令铎回头,发现两人已被逼至船舷,身后水浪涛涛,再退一步就会落入河里。

  封令铎心中凛然,要知道假作不会浮水,可比假装不会武功难多了。

  人落水后大多会遵从本能,不会水的人呛水挣扎,明眼人一看便知,很难作假。唯一能做的,便是沉入水中不动,可如此一来,他撑不了多久。

  耳畔传来裂帛之声。

  封令铎忽觉肩头惊凉,回神只见一截剑光森然,与此同时,强撑多时的薛清亦是力竭,两人脚下一空,双双坠落河心。

  突然的落水,封令铎毫无准备,好在习惯使然,在入水的最后一刻,他拼尽全力深吸口气,而后屏住了呼吸。

  事到如今,他不能就此放弃。

  倘若他的身份被识破,恐会让身陷闽南的几人全军覆没不说,到时候别说是叶夷简和封令菀,恐怕就连姚月娥都逃不掉。

  况且,倘若一个参知政事和一个大理寺少卿,就这么莫名地死在了闽南路,朝廷必定派兵围剿,到时候刚刚安定下来的天下,又恐是一场动乱。

  恍惚间不知为何,他想起那日河边,那具小小的、紫色的尸体。

  他想起姚月娥告诉他的,闽南百姓只养两男一女,过此辄杀,更有穷苦之户,生子不举,为的只是那每年每丁七斗五升的丁身米……

  试探到了这一步,只能赌一次。

  赌黄慈疑心打消,派人来救。毕竟倘若赵氏身份为真,以黄慈的贪性,他不会放弃扬州这块肥肉。

  思及此,封令铎僵直身体,任由自己往河底沉去。

  画舫上,黄慈站在船头,眸色沉郁地往河心看去。高有三层的画舫挂满明灯,将周围的水域照得一片通明。

  “东家,”随行的家仆跟过来,对黄慈禀到,“方才试探的人回报说,赵公子没有问题,他左肩处已受伤,如今落水之后,也未见挣扎,要不要……”

  黄慈挥挥手,打断了他,“再等等。”

  家仆一听有些着急,只劝到,“若是赵公子真出了什么事,以后闽南的货物想要卖去扬州和苏杭,可就难了。”

  黄慈依旧是沉默地盯着河心,不发一语。

  然而河心荡漾的一圈光亮之外,又有密密层层的火光从远处游来,如暗夜流萤。

  黄慈一怔,抬头只见河岸上,不知何时已围来众多百姓,他们手持火把,挨挨挤挤,其势之密,像绵延的火龙延展身体。

  渐渐地,喧哗声也起来了。

  有率先游上河岸的商户要百姓救人,救一人赏银一两,若是救了自己家人,赏银十两!

  黄慈想起来,此次宴饮邀请的商户,多是父子兄弟相偕前往,商户与商户之间,合作往来,也有挚交好友,赏银救人,合情合理。

  百姓们本是看个热闹,乍一听还有钱拿,纷纷解鞋宽衣,纵身入河。

  也是此时,另一家仆匆匆赶来,说许是因着方才混乱,有人踢到了烛台,惹得沾染酒水的纱幔围屏被点燃,让内舱失了火。

  “失火了?”黄慈心头凛然,回头却见火势不知何时已然吞没半个船舱。

  “东家?东家!”家仆擦着额头的汗,着急催促起来。

  半晌,黄慈终是咬牙挥手,对船上的家仆下令,“救人!靠岸!”

  *

  封令铎是被黄慈的人救上岸的。

  侍卫假扮的赵家家仆在岸边接走了他,几人行出一段距离,避开黄慈的耳目,才在路口的地方上了车。

  马车不敢耽搁,一路驰骋回了赵府,大夫确认了封令铎的伤势没有大碍才离开。其间那位住在偏院的侍妾还假模假样地前来关心了一阵,被侍卫冷着脸给吓唬走了。

  流了血又泡了水,封令铎才好没几天的风寒作势又要复发,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

  再一睁眼,封令铎冷不防瞧见一双水牛似的大眼儿正跟他四目相对,吓得他一个激灵,抬手就要劈她。

  “哎,别别别!阿兄是我!”

  熟悉的声音,还叫他阿兄。

  封令铎将自己艰难地撑起一点,看向床边那个抱头鼠窜的人——不是封令菀又是谁?

  他没好气地侧身又躺回了床上。

  封令菀没心没肺地“嘿嘿”两声,过来抄手靠在他的床框,叹气道:“你总算是醒了,刚见你被人从水里捞起来那个样子,真是吓死我了!”

  两人从小打闹着长大,谁倒霉了都会去面前幸灾乐祸一番,故而封令铎不太想搭理她,只不咸不淡地翻出个白眼,没好气道:“再不走,我明日就写信告诉母亲你在哪里。”

  “嘿!你这人!”封令菀瞪眼朝她挥了挥拳头,怒道:“怎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呢?”

  “哦?”封令铎挑眉,反唇相讥,“就你这脑子,也能救人了?”

  “你、你你!!!”封令菀简直气炸,歪着脑袋咬牙切齿地道:“虽然救人的点子是姚姐姐想的,但力是我出的呀!”

  见床上的人望着她发愣,封令菀登时又有些得意,挑眉笑着讲了两人前往救援的经过。

  原是姚月娥先让乞丐沿途散播消息,声称建河上有艘画舫吃了水,里面都是闽南路有头有脸的富商。

  百姓们一听,一是想凑热闹,二来也难免有人觉得,万一遇上愿意出钱救人或是捞尸的,自己也能趁机赚上一笔,于是都三三两两地赶去了建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