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成了首辅后 第29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市井生活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姚月娥?”封令铎很快抓住了重点。

  封令菀兴奋点头,继续道:“就连关键时候的那把火都是我放的!怎么样?没想到吧?”

  “……我就趁船上人不备,一支火箭飞进内舱……咻——从窗户……”

  耳边是封令菀的唠叨,喋喋不休、断断续续,封令铎却没怎么听进去,因他顺着晃动的烛火寻过去,在窗边的一架座地灯旁,发现了姚月娥。

  封令菀方才说,是姚月娥鼓动城里百姓去的河边,也是她将消息告诉封令菀,是她让封令菀放的箭……

  心里滋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怪异滋味,像上京三春的融雪和暖阳,撩得他忍不住要翘起嘴角。

  “喂?阿兄?”封令菀伸手在封令铎面前晃了晃,疑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封令铎“嗯”了一声,连敷衍都懒得,撑臂就要从床上坐起来。

  “你、你慢点!”封令菀紧张,“大夫说你前几日风寒还未痊愈,今次又是受伤又是溺水,保不齐晚上还会发热,得卧床至少三日。”

  话落,封令菀眼疾手快地给封令铎又摁回了榻上。

  此时门外有侍卫敲门,封令菀将人喊进来,却见他手里端了个描漆托盘,上面林林总总,放的都是纱布和药瓶子,想是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了。

  那侍卫将东西交给封令菀,便赶紧要去守着煎药,府上伺候的人本就不多,这样一来,也只剩下封令菀和姚月娥照看封令铎。

  谁知封令菀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封令铎的伤处,一脸为难地对姚月娥道:“方才听大夫说,阿兄他伤在了肩胛下方,那处……换药得脱衣服的吧?”

  封令菀咽了口唾沫,看着封令铎道:“我……可能是不方便的吧?”

  封令铎闻言,偷偷压平上翘的嘴角,冷着声音道:“那怎么办?你个死丫头不至于没良心到,让我自己换药吧?”

  “啊?”封令菀一脸嫌弃地瞅着封令铎,撇嘴挣扎,“可我今年都十八了……是大姑娘了,阿兄你也是房里有过人的男子,难道不觉得这种情况,我……我我该避嫌的嘛?”

  说什么避嫌,其实说白了就是嫌弃他。

  本来只是做做样子,可封令铎实在是要被封令菀这副白眼狼的嘴脸给气笑了。

  他无奈扶床喘了两声,正要端上阿兄的架子训一训那可恶的丫头,甫一抬头,就与一双水色潋滟的桃花眼四目相对了。

  姚月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端着封令菀放在案上的描漆托盘,回头对已经溜到门口的封令菀道:“没关系,我来吧。”

  房里的烛火随着“吱呦”的关门声晃了晃。

  脚步行远,周遭安静下来,封令铎看着侧身坐在床沿的女人,心头像是忽然撞进了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白文鸟。

  说来也是好笑,二十好几的男人,于风月之上也早不是一知半解。可面对那张熟悉的脸,心里仍是难免局促,像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

  可身为百官之首,封大人最会的就是装腔作势。他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而后若无其事地问:“我要怎么做?”

  姚月娥垂眸整理手里药瓶,随口道:“衣服解开,趴好别动。”

  “哦。”封令铎依言照做,却在第一步解衣服的时候就遇到了难题。

  他受伤的位置是肩胛,不是什么致命的重要位置,却坏在关节周围,一动就牵扯得疼。

  封令铎冷不防“嘶”了一声,缓过来的时候,却见姚月娥不知何时已经俯身下来。那双手还是记忆中的柔软,只是指腹带了些薄茧,触感有凉凉的光滑。

  她很快便解开了他的衣带,拍拍他的肩,告诉他,“别起身,翻过来就好。”

  封令铎照做了。

  姚

  月娥也是拿药瓶的时候滑了一下,才惊觉指尖不知何时也浸出了一层薄汗。

  到底是有过肌肤相亲的人,虽说几年未见,可如今这样裸裎相对,心里再怎么坦然,也难免起一些波澜,只要想点别的就好。

  她如是安慰自己,拾起了托盘里的纱布和药瓶。

  可见到封令铎背上,那道皮肉翻卷的伤口之时,姚月娥的心口还是跟着抽动了一下。

  方才大夫看伤的时候她不在,又听人说只是皮外伤,她便以为只是块不痛不痒的小伤。如今骤然一见,才知原来他们口中但凡不会要命的伤都叫皮外伤,跟大小深浅都没有关系……

  姚月娥努力装得淡定,清了清嗓子,侧身坐在了床沿。

  然而待她看得清了,姚月娥才发现,原来封令铎身上还不止这一处外伤。

  那片线条精壮的脊背上,大大小小分布着许多伤口。只是这些伤口经年累月,已经痊愈,只有留下的瘢痕凹凸,昭示着伤口曾经的狰狞。

  在这之前,战争对于姚月娥来说,还只是耳食之言、道听途说,她知道那很危险,却从未亲眼见过,直到现在……

  “怎么?”

  似乎长久地没有听见动静,封令铎出声询问。

  姚月娥回神,赶忙摇头道了句“没事”,转身却取来两块圆镜,将他后背的伤口照给封令铎问:“伤口我看着有些严重,不知道要不要再让大夫来看看?”

  谁知封令铎往镜子里瞅了一眼,回头却对姚月娥道:“不用找大夫了,你去找点针和线,替我缝起来就行。”

  “什、什么……”姚月娥结舌,忙道:“府上有备着麻沸散么?”

  封令铎回身瞧了她一眼,那眼神又凉又寒,好像姚月娥说了什么看不起他的话似的。

  “怎么?”姚月娥怔忡,却无端有点心虚。

  封令铎又转了回去,道:“之前比这严重的伤都是直接缝的,这点小伤要什么麻沸散,又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姚月娥“哦”了一声,当真寻来银针和丝线。按照封令铎的吩咐,银针和丝线先用沸水煮开,而后浸上了浓酒。

  针尖穿破皮肉的时候,姚月娥紧张得手抖了一下,还好没有扎错地方,封令铎也当真不觉痛似的,哼都没哼一声。

  她这才放心地使了力气,等到拔针头的时候,姚月娥两次手滑没拿稳,她才发现自己指尖早已是汗涔涔的一片。她赶紧在浸了浓酒的巾子上擦了擦。

  床头通明的烛火跳跃,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温润的呼吸打在薄汗浸染的脊背,像毛绒绒的粉扑子扫在心上。

  封令铎很快就心猿意马。

  他倏尔想起上次那个问了一半的问题,复又继续道:“之前问你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啊、啊?”姚月娥手下一乱,扎得封令铎轻嘶一声。

  他蹙眉回头想看她,却被姚月娥单手摁住后脑勺给扭了回去,某人还欲盖弥彰地假意含糊了句“什么”,一副完全不懂封令铎在说什么的样子。

  官场上的老狐狸,怎么会看不懂她这点三脚猫的伎俩,事到如今,封令铎也懒得跟她打哑谜,于是单刀直入地提醒她,“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说什么?自然说的是上次被叶夷简打断的那个问题。

  封大郎君难得放下自尊,低声下气地向她讨要一个机会,当然得咬死了不松口。

  可姚月娥还是避而不谈,怕直接拒绝会踩到他的狗尾巴,到时候发疯咬她怎么办?

  趁着手上的缝针弄好了,姚月娥背身躲开封令铎,随口嗫嚅道:“你又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言讫,她搁了手里的东西,颇有种溜之大吉的架势。

  “十日后南浦溪。”

  身后传来封令铎的声音,姚月娥脚下一顿,转身狐疑到,“干什么?”

  偏生封令铎这次卖了个关子,状似浑不在意地道:“去了就知道。”

  这一句说得姚月娥想锤死他。

  也就是此时,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说黄慈忽然来了府外探望,姚月娥不能再留,便跟着侍卫,从密道回了叶夷简的宅子。

  封令铎背上刚缝了针,便没让人帮他穿上衣裳,就那么袒露着换好药的伤处,大有将计就计的意思。

  黄慈进了屋,脸上的关切和自责简直溢于言表。

  他先就封令铎的伤势仔细询问了家仆一番,又让人搬了好些药物和补品进来,满满堆了半间屋子。

  封令铎于情于理都不该对黄慈有什么好脸色,于是也没说什么,只敷衍着收下了拜礼。

  本以为黄慈打探完了虚实便会离开,不想这人却郑重其事地让人搬来一罐荔枝蜜,让封令铎一定要收下。

  蜜通密,封令铎领会其意,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黄慈笑笑,撩袍在床前的绣墩坐了,意味深长地对封令铎道:“此次意外,黄某难辞其咎,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故而今日前来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他说完,悠悠地从袖子里摸出几张东西递了过去。

  封令铎目光落在上面,脸色当即严肃了几分,神色冷凝地看着那几张纸,眸底幽暗。

  黄慈递过来的东西不是别物,是正儿八经由官府批发的盐和铁的引子。

  也难怪黄慈生意做得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原来除了闽南路的茶和瓷,他竟连只许官府经营的盐和铁都能沾上边。

  看来这闽南路的浑水,倒是比他想得还要深。

  封令铎沉默着,片刻只眼神寒凉地看着他问:“那黄会长想从赵某这里得到什么?”

  黄慈也不绕弯子,直言道:“闽南路转运使的事,朝廷已经盯上了。有些事不便在闽南路之内进行,故想借赵家的手……”

  “黄会长想借我的手,洗闽南路的钱?”

  黄慈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原来上一次,黄慈讳莫如深的那个“缘分”竟然是这个意思,这是下了决心,要拉封令铎入伙了。

  大鱼终于上钩,封令铎不敢打草惊蛇。

  他脸上并不见什么喜色,反而颇为忧虑地推脱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赵某还没活腻。”

  谁知黄慈却挑唇哂到,“这点赵公子大可放心,如今闽南上下,早已跟黄某同舟共济,哪怕是朝廷要查,也总得顾及整个闽南的形势和民生。况且……”

  黄慈语间微顿,对着封令铎意味深长地道:“想想扬州赵氏的家产,赵公子乃嫡出长子,真就这么甘心拱手让了别人?”

  封令铎不语,眸色又沉了三分。良久,他终是接了黄慈手里的官引,算是应下了。

  目的达成,黄慈心情愉悦地对外唤了一声,不多时,一个身着锦缎,形容消瘦的青年就从门外行了进来。

  黄慈笑着同封令铎介绍,“这是黄某的侄子,名唤黄琮。因着兄嫂早逝,黄某又无子,便将他一直养在膝下。闽南的一切事务赵公子若是有什么疑问,尽可让他去解决,另外,便还望赵公子往后多多提携,不吝赐教。”

  言讫他对那人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谁知黄琮却是一副颇为倨傲的模样,蹙眉瞅了床上的封令铎一眼,眉眼间很是不耐。

  封令铎当然明白黄慈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既要用他又要防他,这个叫黄琮的所谓侄子,就是放在他身边,监视他的眼线。

  看破不说破,封令铎表情如常地应了。

  待到差人将黄慈一行送走,封令铎唤来近身的暗卫,对他吩咐到,“查一查那个叫黄琮的人,最好派个人跟踪他,关于他的喜好厌恶,事无巨细,一一上报。”

  *

  封令铎落水的次日,姚月娥便从齐猛口中听说,薛清似乎是病了。

  思及昨日的那起刺杀,薛清和封令铎几乎是同时落的水。后来她想起来,也托人去打听过,却都说那日黄府救起来的人里并未发现薛清。

  想是他本就会浮水,又或者是沿途百姓将他救起后,他率先回了府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