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冷权臣 第7章

作者:第一只喵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古代言情

  “妹妹把着南山不放人上去,”王崇义自官道上策马奔来,“是不是偷着把薛家人埋那里了?”

  王十六回头,他风尘仆仆,乌皮靴上溅满泥水,想来是一整夜不曾睡,追着裴恕去永年献殷勤了。歪头一笑,向他勾勾手指:“阿兄,来。”

  王崇义抬眉,戒备着,控马走近:“怎么?”

  她忽地凑近,那张脸欺霜赛雪,晨光底下珠玉般润泽的光,王崇义不觉放慢了呼吸,她微微下垂的眸子盯着他,似鄙夷,似挑衅:“裴恕是我的人,你给我滚远点。”

  眼梢银光一闪,她拔了头上的素银扁簪狠狠刺来,王崇义一闪一让,欺身来夺,她早已笑着跑开了,马蹄溅起泥水,落在他障泥上:“阿兄这颗头颅,我要定了!”

  侍卫跟在她身后,疾驰着向永年方向奔去,王崇义压着眉。裴恕是她的人?笑话,裴恕什么身份,怎么看得上她这么个生父不明的疯女人!但她与裴恕,的确很亲近。男人逢场作戏也是常有的事,况且她生的,的确美貌。

  若是让她搭上了裴恕,必定会对他不利,这事不得不防。叫过心腹谋士:“给魏博传个信,就说十六娘子跟裴恕,来往密切。”

  ***

  王十六催马踏上官道。一整夜不曾合眼,许是疲惫已极,反而有种异样的清醒。王崇义指望能攀上裴恕,但裴恕,不会。昨日敛葬乡民时他神色冷峻,当时她没看懂,昨夜守灵之时突然想明白了,他是厌恶她用乡民的遗体掩护薛临。这般心存悲悯的人,绝不会与王崇义同流合污。

  他真的,很像薛临。

  极远处隐隐现出永年城的轮廓,王十六加上一鞭,飞也似地奔去。

  永年城,刺史府。

  裴恕合上最后一卷卷宗,微微垂目:“清漳、肥乡、平恩、洺水四县失陷,以永年城伤亡人数为基准,类比城池规模、军民、仓储,四县兵力折损当在两万左右,则州中可用之兵加起来当不足四万,粮草不足半月,黄刺史,可是如此?”

  黄靖吃了一惊。裴恕四更过半才开始查阅卷宗,洺州近三年的民籍、军籍、兵器、粮草,这三个月的伤亡、军需和各郡县防卫情况,卷宗高高堆起几摞,一个多时辰便全部看完。交战期间兵荒马乱,除了州府所在的永年,其他郡县都已经几个月不曾上报,他身为刺史都说不出兵马粮草的确切数目,裴恕竟能根据这残缺的资料推算出来?

  原本因他年轻,本官①又不很高,心中多少有点轻慢,此时油然生出敬畏,黄靖躬身答道:“裴公恕罪,各处音信阻绝,确切数目此时还没有,下官一定尽快报上。”

  “报!”报事官匆匆走进,“王十六娘请求入城,迁葬郑夫人灵柩。”

  拖了这么久,她终于来了。裴恕颔首:“准。”

  灵堂。

  棺木乌沉沉地停在堂中,王十六默默看着,想起昨日临别时王焕的叮嘱:“你好好看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娘。”

  那时他已离开,又转头回来,低着声音交代她。他神情晦涩,看不出是质疑多些,还是伤感多些,他还念着母亲,盼着母亲没有死。

  那么她,就还能凭着母亲,左右王焕,搅动魏博这潭臭水。

  门外有脚步声,王十六回头,裴恕迈步进门。

第8章 “你要什么?”

  淡烟袅袅中裴恕躬身再拜,王十六跪倒蒲团,叩拜答礼。

  这是昨夜他教她的,她学得很好,但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哀戚。她看到薛演灵柩时哀恸以致吐血,对着十几年里相依为命的生身母亲,却如此凉薄冷血,这其中必有蹊跷。是什么?

  “我临走时,王焕要我仔细看看,棺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母亲。”王十六跪伏着,看见裴恕素色丝履上若隐若现的云纹,“真是可笑,他杀了那么多人,竟然也怕人死。”

  裴恕顿了顿。王焕的话,其实也可以解释成疑心郑嘉未死,要她再行确认,她却认定了王焕只是不愿相信郑嘉已死。她仿佛很笃定王焕对郑嘉有情,她也确实因此,得到了好处。“城门关防已安排停当,女郎即刻便可迁走灵柩。”

  王十六抬眼,他拂了拂衣上微起的褶皱,转身离开。他丝毫不提合作的事,他还是不信她。急急起身:“等等!”

  “昨天说的事,我想再

  与郎君商议商议。”

  裴恕停住步子。他特意前来,为的就是给她这个机会,但这番心思,自然不能让她看破:“何事?”

  “我愿竭尽全力,助郎君平定魏博局势。”王十六仰头看他,晨光自门外斜射,映得他一双黑眸幽深似海,真像啊,旋涡似的,拖着人不停下坠,下坠,“无论郎君要我做什么,我都无二话。”

  裴恕转开了脸。又是这种目光,似是看他,又似越过他,望向未知的某处。利用她,攻破魏博,原是已决定的策略,此时却隐隐有种预感,这个选择,将会给他带来无数预料之外的麻烦:“女郎当知道我的立场。女郎与王都知至亲骨肉,此事我不会考虑。”

  “我知道郎君不信我,但郎君的目的不是求一时苟安,而是要长久平定河朔。”王十六近前一步,“王崇义阴狠狡诈,假以时日,必定是下一个王焕,此人不得不杀,这一点,你我目的相同。即便郎君不信我,我想,我们至少可以合作,先杀了王崇义。”

  日影上行,越过对面的残垣,在大雄宝殿的屋脊上探出金红的光芒,裴恕久久不语。他知道她狡诈机变,但她竟能看出他志不在一时苟安,而是要平定河朔,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郎君跟我到南山,是不是为了探查我母亲的死因?”离得近,王十六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柏子香气,南山多松柏,薛临会收集柏子制香,熟悉亲近,勾起无数回忆的香气,“其实这点并不重要,无论事实如何,我母亲死在洺州,王焕就有借口攻打洺州。”

  这道理他懂,但他不曾料到,一个粗鲁浅薄的年轻女子,也懂。此人远比他预料得要棘手得多,若不能收为己用,那就不能留着,让她做王焕的帮手。一时间心念急转,裴恕问道:“昨日你与黄刺史,为何佯作不相识?”

  昨日他便发现,黄靖在回答是否知道薛演与郑嘉的关系时,迟疑了。黄靖是一州执掌,薛演乃州中名士,两人本就可能相识。守城时黄靖敢启用薛临这个毫无经验的白衣,也可佐证这个推测,而城破后黄靖立刻去薛家救护,更说明与薛氏父子情谊深厚,如此,则黄靖不可能不认识王十六。那么昨日两人不见礼、不交谈,装作不相识的模样,只能是心中有鬼。

  王十六怔了下,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我……”

  “郎君,”侍从匆匆走来,“各县主事已应命到齐,黄刺史请郎君移驾刺史府主持。”

  裴恕迈步出门,王十六追出来:“郎君等等!”

  凑近了,声音低低,只够他一个人听见:“黄刺史与我薛伯伯是好友,但我母亲的事薛伯伯对任何都不曾提过,黄刺史也是到王焕攻城时,才大概猜到一些。”

  裴恕嗅到浓郁的沉香气味,沾在她鬓发间,丝丝缕缕侵袭。是他昨夜带去祭拜薛演的,大约她一整夜都守在坟前,所以染得如此浓郁。略一颔首,上马离去。

  阳光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红墙外,王十六久久目送,觉得冷,拢了拢领口。

  他态度晦涩,但他肯发问,说明已经考虑她的提议。她会如愿的。

  刺史府。

  洺州各级官员等了多时不见裴恕,渐次起了议论。

  “裴恕来了这么多天,不抚绥军民,不做攻守方略,倒先跑去找王焕,还带着王焕的女儿回来,”临洺县令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洺州遭此大劫,全是王十六母女害的,”肥乡县令接口道,“裴恕带她回来,还护她安全,置那些枉死的百姓于何地?”

  “一个乳臭未干的翰林,懂个屁的方略!”洺水失陷之时,县令、县丞都已殉难,唯独司马负伤逃出,此时愤愤说道,“我看他准是吓破了胆,一心一意巴结王焕,先从他女儿巴结起!不如杀了王十六祭旗,看他巴结个屁!”

  “住口!”黄靖厉声喝住,“休得胡言,这次调邢州、磁州两路援兵解围,游说成德放行,全是裴使节一人筹划,不然咱们现在还被围困,哪有你们说嘴的机会?朝中谁不知道河朔三家最是麻烦,此次出使根本没人愿意出头,也是裴使节不畏生死,一力承担,况且他带着十几个人就能从王焕手里全身而退,你们哪个有这本事?”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半晌,洺水司马悻悻道:“他既有这本事,为甚不痛痛快快跟王焕打一场?我就不信了,有了邢州磁州的援兵,还怕打不过王焕那猪狗?”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①,”门外低沉婚后的语声,众人急急回头,紫衣动处,裴恕迈步进门,“烽火三月,洺州军民死伤五万,洺水被困二十七天,八千兵马城破后只剩三百,为将帅者,每个决断都关乎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李司马,岂可意气用事?”

  洺水司马李诚吃了一惊,此前从未见过裴恕,再没想到他竟认得出自己,又对洺水的情况了如指掌,不得不起身行礼:“李诚参见裴使节。”

  “至于王十六母女,”裴恕转向肥乡县令刘复,“肥乡毗邻魏博,刘县令当知两年前王焕已在边界部下重兵,屡屡挑衅进犯,此人觊觎洺州久矣,如何能将罪责推在两个弱女子身上?”

  他端然立于堂中,风姿高彻,岩岩清峙,刘复哑口无言,半晌低头见礼:“裴使节所言极是,是卑职想得差了。”

  “还不快参见裴使节?”黄靖连忙上前打圆场,“裴公请入座。”

  众人见礼声中,裴恕从容落座:“我奉圣人旨意,全权处置洺州事宜,以当下局势,我意在谈和。”

  “怎么能谈和?”李诚头一个嚷叫起来,“难道我洺水上万军民的性命就白白丢了?”

  “是啊裴使节,如今援军已至,为何不打?”刘复附和道,“王焕杀我洺州这么多人,这个仇怎能不报?”

  “斥候今早来报,成德节度使调兵五万屯于曲周,范阳境内亦有三万兵马向洺州方向移动,”侍从展开地图,朱砂红字标注着各处兵力分布,裴恕慢慢看过堂下众人,“诸位以为,形势如何?”

  曲周乃是成德、魏博、洺州三镇交界,屯兵于此,显然是要等洺州的结果,若是有变,立刻便要出兵干预,魏博、成德、范阳三家一体,武力为天下最盛,小小一个洺州,如何经得起三家联手?堂中一时鸦雀无声,半晌,李诚恨声道:“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这条命我不要了,咬也给王焕咬下一块肉来!”

  “咬下王焕一块肉,难道挡得河朔数十万大军?”裴恕淡淡道。

  “你!”李诚气极,正要再嚷时黄靖出声喝住:“休得无礼!”

  李诚不敢再说,黄靖转向裴恕:“裴使节,王焕贪心不足,和谈时必定漫天要价,到时候该当如何?”

  “邢州援军明日抵达曲周,阻遏成德军。磁州援军到邺城,直入魏博后方。临洺、邯郸调兵一万赶至永年,与永年守军成犄角之势,遏制王崇义部。武安、沙河、鸡泽负责筹措粮草,务必要筹集一个月粮草运送至永年……”裴恕说一句,侍从立刻在地图相应位置插一枚三角小旗,地图上的朱砂红字渐次被旗帜遮盖,众人躁动愤懑的心情也随之振奋,直到插上最后一枚小旗,“诸位。”

  众人一齐看过去,裴恕从容起身,雍容中凌厉的锋芒:“和为上策,但若必要,我亦不畏死战。”

  “对,”李诚头一个叫起来,“我等也不怕死战!”

  “拼了这条命,绝不让王焕再进一步!”

  黄靖高高悬着的心一点点放下,裴恕年轻,又是文臣,又在群情激奋时提出谈和,他一直担心他捂不住摊子,眼下看来,是他多虑了。这般手段魄力,无怪乎年纪轻轻就能持节服紫,身登高位。忙道:“洺州上下唯裴使节马首是瞻,裴使节但有差遣,我等万死不辞!”

  “好。”裴恕颔首,“王十六此来是为迁葬先母灵柩,尔等须得约束部下,不得骚扰报复。临洺、邯郸两县主事留下,商议调兵事项,其余人等退回整理本县籍簿,于明日戌时前报上。”

  ***

  自晨至暮,刺史府中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王十六几次前来打探,始终不见裴恕出来,入夜时几个卫士簇拥着黄

  靖进门,王十六正要上前,他目不斜视,一闪便已走远了。

  正堂中。

  最后一名官员退下,裴恕放下手中朱笔,抬眼,黄靖匆匆进门:“裴公一整天都不曾休息,我备了些宵夜,裴公请用。”

  侍婢上前摆放食案,裴恕拿起茶碗,忽地问道:“刺史与薛演,乃是至交好友?”

  “我……”黄靖冷不防,张口结舌,“这……”

  想到他既如此问,必然已经知道实情,只得答道:“交情颇深,但上次裴公询问之事,下官确实不知。”

  “为故友讳,亦是人之常情,”这话,与王十六所言相符,他两个不曾见面,没有串供的机会,姑且可认作,他们没有合谋。裴恕淡淡道,“但此时非比平常,稍有差池,足以影响局势,我希望今后刺史能如实告知。”

  黄靖忙道:“是,下官领命。”

  心砰砰跳着,敬畏之心更甚。这人看起来温雅从容,其实如利剑在鞘,锋芒不可当,在他手下做事虽然需要打叠起十倍的精神,但洺州,应当是有救了。

  一天,两天,到第三天时,裴恕依旧不曾出刺史府,王十六再等不及,登门求见。

  从人屏退,王十六反身关了门:“郎君,成德、范阳虎视眈眈,形势紧迫,我能帮你。”

  裴恕看见她眉心皱起淡淡的纹路,她很迫切,他晾了她这么多天,这条鱼,迫不及待要上钩:“女郎能为我做什么?”

  “王焕唯一的弱点就是我母亲,”王十六走近了,低着声音,“郎君见过我如何摆布他,这件事,唯有我能做到。”

  但王焕,是她父亲,她真能六亲不认,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父亲?裴恕不动声色:“单此一件,不足以说服我。”

  “魏博分为三派,一派是田沣旧部,一派是王崇义,另一派是我那些兄弟,三派彼此不服,我有绝对可靠之人,能挑起三派争斗,使魏博内讧,郎君便可趁机下手。”

  这些,与他探查到的一致。几番试探验证,并没有发现她的破绽,他可以暂时信她。裴恕抬眼:“事成之后,你要什么?”

  “我要……”王十六看着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第9章 “郎君,我怕。”……

  要什么?要他日日相伴,要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他的眉眼。可这些话是不能说的,说了,他绝不会再让她靠近。王十六转开脸:“我要亲手杀了王崇义。”

  “可以。”裴恕颔首,“就这些?”

  王十六忍不住回头看他,他神色平静,洞察一切后的淡漠。他不是薛临,在薛临面前她不需要任何伪装,无论她什么样,薛临都会接受、包容,而他,需要她用谎言,接近。“事成之后,我要郎君为我安排一个容身之处。”

  裴恕看着她,许久:“好。”

  她没说实话,她知道上次那句“我要你”犯了忌讳,后面就一直小心避免。这样也好,哪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这样被视作男宠之流,依旧让人忍不住厌恶:“你的内应,是谁?”

上一篇:惹皇叔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