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苑其灵
后一日,京中再次传出消息。
太子于狱中自尽。
依照大盛律令,储君薨逝,百官齐衰三月,京中七日内不得宴乐、嫁娶。
然太子谋逆在先,定罪诏书尚未拟完,他便先一步畏罪自尽,从名义上来看,他仍是储君,可若让其按照储君之礼下葬,皇帝定然不允。
翌日,圣旨传入礼部,皇帝到底还是留了几分余地,念及父子一场,辍朝一日,然太子身负重罪,不得葬入皇陵,只以国公之礼下葬。太子贪饷灾银,愧对百姓,百姓无需服丧。
此讯传入勇毅侯府时,已是二月初二。
便是勇毅侯府不在上京,阖家也并无京官,可到底也是皇亲国戚,连皇帝都顾及父子之情,辍朝了一日,宋家定然也要避讳,别说从简,连那红烛都点不得了。
“怎么也等到三月在办。”
荣华县主开了口,柳惜瑶乖顺地点头应是,坐在一旁的宋澜,却是迟迟不语。
柳惜瑶知道宋澜重诺,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认了,又在心底宽慰自己,婚事没有取缔,只是推后一月而已,她要稳住心神才是。
然她表面似极为顺从,没有任何不悦,但那落在身侧的手,却是攥得极紧。
久未言语的宋澜,慢慢将视线收回,抬眼朝荣华县主看去。
“先入族谱。”
他声音微沉,却是字字清晰。
可即便如此,还是叫荣华县主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宋澜看着她,眸光坚定,一字一句又道一遍,“母亲,儿是说,先让瑶娘入我宋氏族谱。”
此话一出,屋内瞬时又静。
柳惜瑶心头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朝宋澜看去。
那上首而坐的荣华县主,缓了片刻后,才又开口道:“礼数尚未齐全,哪里就能先入族谱了?”
柳惜瑶虽是心中触动,但也深知县主所言极是,她不该也不能应允此事,然不等她开口,宋澜便先与她低声道:“你先回朝霞院,晚些我去寻你。”
他声音虽不算沉冷,但那语气明显不容置疑,上首的荣华县主,也沉了脸色。
屋内氛围愈发沉闷,柳惜瑶不敢再留,只得起身先行告退。
入夜,侯府西侧的塔楼上,阿福将今日府内事宜一一转述,尤其事关柳娘子的事,更是按照吩咐,事无巨细。
听到宋澜为了先将柳惜瑶纳入族谱之时,一直垂眼执笔写那密函的宋濯,笔尖忽地一顿,缓缓抬起眼来。
“可允了?”还是那惯有的平静语气。
“县主原是不允的,说三书虽已全,但那六礼还差迎亲,便算不得礼成,安能有入族的道理。”阿福顿了顿,又低声道,“大公子没有过多争辩,直接去了无忧堂,侯爷……侯爷允了,说……明日便可。”
阿福也在心中叹气,实在不知这二人怎就走到了这一步,明明是他家公子先与柳娘子在一处的,且早在多年前就曾出手帮拂了,怎么最后就成了大公子的人。
原本以为如此两人缘分已尽,没想到公子却又要他去盯那柳娘子,且还需日日来报,不容一处错漏。
阿福不明白如此还有何意义?
屏风那边半晌无声,阿福暗叹,又低声询问:“公子,可还要再去盯朝霞院?”
“去,为何不去呢?”宋濯唇角微弯,语气自然到仿佛只是与人寻常聊天,就好似丝毫没有觉出有任何不妥之处,反而还再一次提醒他,“盯仔细了。”
阿福怔了一下,随后立即应是,躬身退了下去。
宋濯敛眸,重新看向面前密信,他默了片刻,将那信纸于灯前点燃,扔入铜盆,取来信纸重新书写。
京中之乱,让向来多疑的皇帝更加狐疑,只一个袁秩哪里够用?
勇毅侯府这般多年不争不抢,在朝堂内早已不负当年势力,便是他不提,皇帝必然也要注意到宋澜身上。
他也不过只是稍加推动,让其提早几日罢了。
第63章 金生死同命
大婚的凤冠与喜服,早在三日前就已送到。
眼看明日就到婚期,那凤冠上满目珠翠,生怕何处有半分损坏,秀兰一早就将凤冠摆在桌上,还有那喜服,也整理妥当挂于屋中。
如今婚期延后已成定局,柳惜瑶回到朝霞院,看到这入目的鲜红,眉宇间忧色更甚。
秀兰与安安倒觉无妨,两人一面将凤冠与喜服小心翼翼收进柜中,一面宽慰柳惜瑶。
在这二人眼中,这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若不是太子出事突然,明日晨起柳惜瑶就该梳妆嫁人了。
“娘子就是太过紧张了,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出何乱子?”秀兰合上柜子,倒了盏花茶递到柳惜瑶手边,“娘子还不信大公子的为人嘛?”
柳惜瑶捧着花茶,垂眼低道:“我自是信他的。”
想到方才宋澜当着荣华县主的面,连先入族谱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还如何能不信他。
即便她对此事不抱希望,却也明白宋澜能这般开口,便是再一次向她表明了心意。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安,许是当了真正与宋澜成婚的那日,她才能彻底安下心来罢。
日头渐落,整座朝霞院被橙黄色的光晕笼罩,柳惜瑶觉得浑身乏力,去了净室洗漱,待洗漱出来后,便换了衣裳爬上床榻。
自搬入朝霞院以后,安安便不再与她同榻,而是与秀兰睡在右侧的耳房,虽与主屋只一墙之隔,她若有事,扬声喊一句便能听到,可到底不在一间房中。
儿时在赵府的时候,夜里有奶嬷嬷陪着,后来少时随母亲来了宋府,两人便同住一间屋子,再后来母亲去世,她与安安同塌而眠,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可她心头却觉得空落落的。
她前几日就想让安安过来陪她了,但还是忍住了。
秀兰也提醒过她,往后不该如在幽竹院时那般了,侯府是重规矩的,尤其是大公子,光看他肃整各院仆役便知。
柳惜瑶觉得她说得在理,可有一点,她暂时没有应允,便是夜里留人守着她。
“我夜里又没有事,你与安安便不必折腾,夜里就去睡吧,我若真有事再唤你们便是。”柳惜瑶心疼这两人,虽是名义上的主仆,但不论是安安还是秀兰,想到三人在幽竹院的日子,她又哪里真能将她们视为婢女。
至于所谓礼数,待往后再说吧。
秀兰想起安安曾与她说,她家的娘子最是好,便不由笑着上前,将床帐解开,“安安没说错,我家娘子真的好,最是好,我家娘子一定能熬出来,一定会有好报!”
原本明日该是大婚之日,这床帐也换成了鲜红色龙凤呈祥样的,如今婚事推后,收了喜服与凤冠,床帐却未曾换下。
柳惜瑶隔着那鲜红床帐,也朝外面的秀兰道:“我家秀兰是福星,有你在身侧,我们三人皆会越来越好。”
两人会心一笑,秀兰熄了灯,刚出了主屋,不到片刻又折返回来。
“娘子可睡下了?”秀兰出声唤她。
柳惜瑶撑坐起身,“没有,可是出了何事?”
“是大公子来了。”秀兰道。
自搬至朝霞院,有时宋澜白日繁忙,没空来寻她,便也会如此刻这般,入了夜再来寻她。
然柳惜瑶没有想到,今日宋澜并不算忙,一整日都在府中,两人白日里是见过的,怎他夜里还是会寻来。
“大公子说,可否先进来?”秀兰问道。
柳惜瑶起身挂好床帐,抬手去拿外衫的动作顿了一瞬,低低应了一声,“嗯。”
宋澜进来时,柳惜瑶已经穿了外衫,屋内只点着一盏灯,将那鲜红床帐照得更加夺目。
宋澜换了衣裳,白日两人见面时,他身上为常穿的玄色劲装,此刻却是一席暗红宽袖长衫,身上还透着一股好闻的香味,再看他发顶,那头发甚至还带着些水汽,尚未干透就寻了过来。
“表兄怎么来了,是出了何事吗?”柳惜瑶细眉微蹙,上前迎他。
宋澜握住她的手,将她揽在身前,“答应你会晚些寻来,怎可食言?”
柳惜瑶面上神色微松,“我见表兄没来,便想着是有事耽搁了。”
宋澜将她拉至桌旁坐下,“的确是有事耽搁了一会儿,但我与你,何时食言过?”
他说了他会来,他就一定会来。
不等柳惜瑶开口,宋澜便主动提起那日两人在屋外凉亭,他与她的承诺,“我那日说过,二月初三,定要你做我宋澜之妻。”
柳惜瑶笑着看
他,神情里没有半分失望或是埋怨,“这并非表兄食言,事出有因,怨不得表兄,我知道的。”
宋澜眸光落在她随意挽起的发髻上,有一瞬的失神,然很快便敛眸,从袖中拿出一封文书,放于她面前,“是怨不得我,你看这是何物?”
柳惜瑶疑惑地将文书打开,在看到上面那新鲜的墨迹,与勇毅侯府家主的朱红印章时,柳惜瑶整个人瞬间愣住,只觉那手中文书似在隐隐发烫。
“入族文书,父亲原本只写了一份,令人快马加鞭送往洛阳宋氏宗祠,然我又请他再写一份,不论印章还是文字,两份一般无异。”
他并未点名,但话说至此,柳惜瑶又如何听不明白,他知道婚期延后,会让她心中不安,才会特地麻烦侯爷再写一份交于她手中,这是为了安她的心。
宋澜垂眼望着那似还在怔愣的柳惜瑶,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轻缓,“最快五日,最慢也超不过十日,由我的亲随亲自驾马前去。”
能被他派出的人,不论身手还是行事,皆会谨慎妥当,不会轻易出错。
“瑶娘,可觉心安了?”宋澜轻声问她。
柳惜瑶怔怔地望着那文书,不知不觉中就已是湿了眼睫。
她安心了,彻底安心了。
原本该是三书六礼,全部办妥才能着手入族事宜,可宋澜却为了她,竟不顾礼数,做到了这一步。
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而出,那压在心口上的巨石,仿佛一瞬间就消失的烟消云散。
“哭什么?”宋澜抬手去拂那脸颊上的泪珠,语气带着几分心疼与无奈。
然柳惜瑶却是倏地回过脸来,眼底泛着晶莹的泪光,她双手环住宋澜脖颈,合眼便覆上了他的唇瓣。
这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这般主动,又这般无所顾忌,没有了往日半分羞赧或是拘谨的模样。
那不带半分克制的吻,混合着眼泪味道,还有那面颊上淡淡花露的香气,让宋澜顿时乱了气息,那隐忍已久的心绪,似也逐渐变得凌乱。
“瑶娘,瑶娘……”
粗沉的声音从唇齿间缓缓溢出,他将双手慢慢环在她腰后,时而用力将她按在身前,时而又仿若寻回了那一星半点的理智,将力道慢慢松下,然还未等她与他彻底分开,那股谷欠念便再度袭来,他又将她狠狠按在怀中……
如此也不知反复了多久,两人之间的主动权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了转变,柳惜瑶从主动变为了被动,他也从最初的迎合变为了索取的那个。
她慢慢松开了他脖颈,整个脸颊涨红如血,他似也依旧不舍将她放过。
他实在不明白,不过只是一双唇瓣,怎就如此软糯香甜,怎就叫他吃不够呢?
许久后,宋澜才缓缓将她松开,灼热的目光落在那微颤的唇瓣上,沉哑着出声问她,“夜里吃了何物?”
柳惜瑶匀着呼吸,脑袋还有些发怔,愣了一瞬,才颇有些尴尬地回他,“啊?我、我夜里清过口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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