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家属院 第39章

作者:坠珠葡萄 标签: 年代文 爽文 情有独钟 现代言情

  单星回从座位上起来,不忘给陆威捎带过去一瓶矿泉水,大步流星地迈步向陆威走去,凌空把矿泉水往他怀里一丢。

  陆威单手在半空抓住矿泉水,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仰脖子灌下去,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谁知道她又哪根筋搭错了,我帮她拿外套,她去女厕所上个了厕所回来,脸色就很阴沉,水泥灰都比她的脸要好看。”

  单星回觉得陆威神经大条,女厕所里是非多,这不是从古贯今的真理吗。

  定睛一看,陆威的手上果然搭着沈岁进的白色羽绒服。

  “人呢?”单星回问。

  “还在地下室的化妆间里。”陆威指了指远处的主席台。

  单星回示意他把沈岁进的外套递过来,“你先去排练吧,我去哄哄沈岁进,哄得回来接着唱,哄不回来,今晚就全靠你的街舞给我们争口气。”

  陆威把羽绒服塞到他手上,挤眉弄眼的说:“你可悠着点啊,这是往火山口怼炸药,一点就着,别怪我没提醒你。”

  单星回啐他:“心机婊,你不怼喊我去怼,把我往火坑里推。得了,你赶紧去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陆威大有目送壮士英勇就义的悲壮之情,目含热泪的唤他:“谁叫你是大‘单’人呢!”

  *****

  找到沈岁进的时候,沈岁进正窝在化妆间的旧沙发上,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盖里。

  单星回的心咯噔了一下,从来没见过沈岁进这副委屈落寞的模样,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平时大院里骄傲不可一世的公主,从来都只在云端被众星捧月地笑着,他下意识的不愿意看见她难过的时刻。

  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犯起了别扭,似乎在抗议:沈岁进怎么能低落呢?她天生就该被宠着,天生就该一直没心没肺地笑!

  单星回压制住内心的心疼,装作嘴贱的说:“哟,咱们大小姐真是可以,外头人都挤疯了,您还有专属的化妆间呢?”

  沈岁进的身形明显顿颤了一下,却没有抬起头,反而把脸埋得更深了。

  单星回无奈的走到她边上坐了下来。

  这沙发估计是某个校领导办公室退休下来的几十年老古董,原本酱红色的皮,掉的跟得了牛皮癣似的,秃一块红一块,里头的弹簧也得了骨质疏松坏的不轻,单星回的重量压下来,沙发的一角一下就软塌下去。

  沈岁进的重心一下被陷下去的沙发带歪了,不得不抬起头来,手掌撑着单星回的肩膀,勉强维持住刚刚的姿势。

  刚稳住重心,眼见着她又要把头埋下去,单星回眼疾手快的把她的下巴抄了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端详。

  沈岁进倔强地把头别到一边不和他对视。

  注意到她眼下两道浅浅半干的泪痕,明显是哭过了,单星回拧起了眉毛,也没心思和她开玩笑了,严肃的问:“怎么了?”

  沈岁进还是不说话。

  单星回烦躁的说:“说话,你再不说话,我冲女厕所问了啊!”

  沈岁进赏了他一个白眼,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喉咙滚了两下,才开口:“也没什么。”

  没什么你能哭?

  单星回认识她这么久,可从没见她这样委屈哭过,就连刚认识她,她妈刚没了的那会,沈岁进都没把眼泪流得这么憋屈。

  “你在这等着。”单星回捏起拳头,起身就要去女厕所,看看到底是哪个长舌妇在沈岁进面前嚼舌根了。

  “你疯了!”沈岁进赶紧扯住他的袖子,把他重新拉回沙发上。

  “什么破沙发!”单星回低骂一声。

  经过被沈岁进这么猛一拉坐上去,沙发彻底歇菜了,弹簧从破掉的一层布里彻底捅了出来,扎到了单星回的大腿。

  沈岁进没想到会伤到他,愣了一下,不过看着单星回莫名其妙被扎了一下,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破涕为笑。

  单星回被弹簧弹扎了一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回头仰起脖子,冲沈岁进龇牙咧嘴:“笑了就行。”

  气氛总算舒展了一点,不那么憋着股劲儿了。

  沈岁进故意绷下脸,嗔他:“别闹我了,一会我真不去唱了,没劲儿。”

  单星回见她情绪缓和了,柔声道:“怎么没劲儿了,你这天天搁家里练,早六晚八,我可是听得很带劲儿!再说了,木师太把钢琴都大招人马的给你摆上台了,你好歹你瞧瞧班主任的面子,别抹了她的脸,回头她还得让男同学们搬回音乐教室,别让一群人在你后面做了无用功。”

  沈岁进却心意已定地说:“我不去,回头颁奖的时候,别人说我暗箱操作。”

  她这么一说,单星回心里总算有了本谱儿。

  刚才听陆威突然说她不愿意上台唱了,单星回就猜测到一二分,可能是学校的女生说闲话,觉得沈岁进又在学校里开小灶了。

  主席台的地下室有好几间化妆室,其他几间化妆室被堵得水泄不通。里头化妆的化妆,对台词的对台词,人头攒动,比菜市场还热闹。

  偏偏沈岁进待的这间,只有沈岁进自己。

  “又有人故意针对你了吧,这化妆间也是?”单星回试探性的问。

  沈岁进闪烁的瞳孔简直可以用地震来形容,单星回居然一下就捕捉到了她今晚最委屈的点。

  见她这么一副被猜中答案不可置信的模样,单星回冷笑着说:“认识你这么久,没见你在学校搞过什么特殊,倒是经常有人故意往你头上扣屎盆子,给你制造‘特殊’。是不是谁故意拦在门口,放出风声说这间是你的专属化妆室,想激起群愤,让大家一起针对你?”

  沈岁进的性格单星回再了解不过,平时戏称她为公主,那是玩伴之间的玩笑话,其实沈岁进是再接地气不过的一个女孩了,甚至很多方面都可以用傻气单纯的北京大妞来形容。

  有句话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到了沈岁进这,就是有公主命却没公主病。

  多让人稀罕的一个姑娘啊,三观正,不娇气,除了有点挑嘴,再和和气气不过的一个人了。

  “我去厕所换演出服的衬裙,听见别人说我耍大牌,整的自己跟大明星似的还单独霸着一间化妆间,本来我就奇怪我这间怎么一直没人进来,原来是薛岑一直在门口把着不让别人进,她还跟别人说这是学校这次元旦汇演特地单独给我批的。她这么编排我,肯定是背后早就恨透我了!”

  沈岁进一想到平时班级里关系还不错的女生这么陷害她,就觉得什么同窗之谊,这也太塑料了。

  单星回听她把心事划开了口子,便开始准备给她的伤口进行缝补手术。

  “薛岑啊,那不得谢谢她吗,没她这条看门狗,咱们还落不着这么清静的VIP化妆室。来,你还有哪没整好的,口红擦了吗,没擦我帮你擦,咱们得物尽其用啊!”单星回吊儿郎当的把手搭在沙发靠上,被班上嫉妒心重的女生弄得没脾气了。

  沈岁进犟嘴说:“不唱了,我去把演出服换下来。”

  她起了身,单星回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条华美异常的裙子。

  大约唱的是《飘雪》,便也拣了一条雪白的长裙,绸缎一样的面料,在化妆间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柔和又温暖的光泽。裙子的裁剪非常利落,修饰得身形没有一丝累赘,裙摆和喇叭袖口上面有许多星星点点的碎钻,像是点缀在银河上的颗颗繁星一样璀璨。

  单星回赏心悦目的注视着她说:“你这还没开唱就背了暗箱操作的黑锅,咱们换一个思路来,左右黑锅已经背了,没捞着奖可就不上算了。歌手大赛的一等奖可有一百块的奖金,二等奖五十,三等奖三十,咱们要求低点,三等奖,三十块,也有三十串羊肉串……”

  沈岁进打断他:“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三十串羊肉串,出息!”

  单星回试探着说:“那一百串……?”

  沈岁进瘪嘴瞪他:“不唱!”

  “祖宗!”

  “叫□□都没用!”

  大概是两人在化妆间磨蹭了太久,陆威已经在外面把街舞顺了一遍,这时“砰”的踹了门进来,咋咋呼呼地瞪着沈岁进和单星回说:“你俩可真够磨叽的,外头主持人都已经上台念开场词儿了。”

  单星回先发制人道:“沈岁进说今晚请咱俩吃一百串羊肉串。”

  陆威睁大眼:“还有这种好事儿?”

  沈岁进抢白:“听他胡诌。我请客,他买单。”

  陆威又把视线怼到单星回身上:“你俩究竟谁买单?咱们仨一百串怎么匀都不平均,嘿嘿,要不我把珍妮叫上,咱们四个,一人25串,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单星回蹬他一脚:“你们两口子好算盘,一下就吃走50串。行,一会晚会结束了,你把陈珍妮喊上,咱们一起去芝麻巷吃烤串。”

  陆威得了便宜卖乖说:“你俩也凑一对得了,这样咱们谁也不亏,哈哈。”

  沈岁进戳着陆威的脑门,“美得你!大老爷们还真让我买单啊?”

  陆威和单星回互相心领意会一笑,不约而同道:“你赢了,就学校买单呗。”

第39章

  沈岁进被陆威和单星回一人架着一个胳膊,几乎是被绑到了舞台的幕后。

  室外冷,沈岁进的外套还在化妆间,怕自己回去拿外套的功夫沈岁进开溜了,单星回干脆就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她披着。

  班主任木如洁今晚总算逮到了沈岁进的身影,气喘吁吁的小碎步跑到她跟前,问:“岁进,你瞧瞧待会钢琴摆在台上哪个位置。”

  沈岁进悄悄拉开金丝绒的幕布,躲在幕布的后面往舞台上瞥了一眼。

  台上已经是这次校园歌手大赛的第三位演唱者登台了,之前沈岁进抽到了七号,眼见着快轮到沈岁进,班主任一早就派人去化妆间催了,可回来的学生总是回复说沈岁进还在化妆,弄得木如洁是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好在这位大小姐总算提早到场,能把千辛万苦从音乐教室抬来的钢琴,给指点指点放在哪块能合心意。

  沈岁进说:“放在舞台左上角就行,不用放在正中央。”

  听了这话单星回算是把悬着的心收回肚子里了,沈岁进是真愿意上台唱了。

  趁着沈岁进上台还有一会功夫,单星回打算回主席台的地下室帮沈岁进取外套,一会下了台她能穿上。

  天实在冷,单星回的外套给了沈岁进,上衣最外一层就只剩高领羊毛毛衣。毛衣适合内穿发热保暖,外穿那简直是在十二月的冬天作死,风刀子直往看不见的毛衣眼里钻,一下就把人身上热气全给吸走了。

  陆威被对节目单的老师叫走了,单星回一个人回到化妆间,刚推了门进去,不想正好撞上薛岑,她正捡起沙发上沈岁进的羽绒服。

  薛岑脸上的神情明显慌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单星回?”薛岑的招呼显得不冷不热。

  单星回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从她手里拿走了沈岁进的衣服。

  薛岑尴尬地解释说:“我看这里有件外套谁忘这了,准备拿给老师做失物招领。”

  单星回不戳破她的谎言,淡淡的问:“你不知道这衣服是谁的吗?”

  薛岑目光躲闪,把视线转到化妆台前的椅子上,试图用疑问的语气说:“沈岁进的?”

  单星回玩味的笑了一下,和她擦肩而过准备离开,低沉说:“下回,你对沈岁进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但别欺负她。她不是玩不过你们,只不过不想陪你们玩这些手段。”

  薛岑讥笑了一声:“她不争,总有人替她争,最讨厌她那种装作接地气的样子了,什么都不开口,却有的是人替她摘星星摘月亮。”

  单星回停下脚步,皱起眉,拧头郑重问:“你是不是对沈岁进有误解?”

  薛岑面对班级里这位自带气场的学霸,不知不觉气焰矮了三分,可出言却依旧愤懑不平:“这次歌手大赛一个班级出两个名额去预选,本来我预选已经上了,结果沈岁进半途兴起说要参加大赛,班主任就找我谈话,让我把名额让给沈岁进……那时候开始,我的脑子就总是不断浮现出沈岁进那副无论何时何地都神采奕奕的样子……整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谁不捧着她,她的世界大概永远都只有高兴的事,永远没有‘得不到’这三个字。”

  单星回面对女孩突如其来的剖白,陷入了沉思,很久不作声。

  沉寂了半晌,他锁眉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发生,而是身在那个环境那个位置,身边的人只想让她看到万事万物美好的那一面。”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就只配看到丑陋的一面?”薛岑逼仄反问。

  “别想岔了,人生能自己决定的事很少,出生在哪,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大部分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你们出生在北京已经比我们这些非京籍的普通人享受了太多的资源倾斜,按照你说的,那我们这些十八线小县城出身的,岂不是不配活着了?人比人气死人,薛岑你真要这么想,除非你回到封建帝国当皇帝,统领天下、万人之上。可当皇帝也有不痛快的时候,还得受臣子掣肘。既然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决定,那么注重过程的享受,会比一味计较得失更让人释然。既然唱歌这条赛道太拥挤,换去跳舞也不错,没必要在一条道上争得头破血流,人得学会跟自己和解。”

  在班上一向话少的单星回,除了每学期开学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薛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

  薛岑沉吟道:“单星回希望有一天你被迫失去拥有的时候,也能心平气和地为自己开解同样的话。你就偏心沈岁进吧!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插班来的好成一个人?”

  单星回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专注做我自己的事儿,尽量不碍着别人,别人嫌我碍眼,我识趣就是了。偏心是有,你说我和你不熟,沈岁进算我发小,我这人脑子没毛病啊,干什么偏心你?人之常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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